■蔡穎

《白夜追兇》主要講述了弟弟關宏宇被警方以殺人嫌疑通緝，雙胞胎哥哥關宏峰為了幫助其解除嫌疑，以前刑偵支隊隊長的身份參與案件調查，又由于其患有黑暗恐懼癥，不得以只能在夜晚與弟弟互換身份，兩人白夜追兇，共同查找真相的故事。該劇自2017 年夏在優(yōu)酷視頻播出以后，好評如潮，“美劇節(jié)奏、電影質感、整容式演技、高品質網劇”等等，這使得它贏得了9.0 的豆瓣評分，也當之無愧成為2017 年的第一網絡劇。2017 年年末，該劇被美國流媒體巨頭、最大的收費視頻網站Netflix購買了播映權，計劃在19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上線播映，成為我國首部“走出去”并進行大范圍播出的網絡劇集。該劇即使現(xiàn)在看來，仍然情節(jié)緊湊，畫質優(yōu)良，毫不拖泥帶水，代入感極強?！栋滓棺穬础返某晒Γ靡嬗谄湫路f現(xiàn)代的網絡劇藝術特色:一是緊張、暴力、驚悚的懸疑推理劇的故事主題；二是張弛有度，現(xiàn)實性搶眼的故事結構；三是懸念層生的敘事方式。

一、硬漢派懸疑主題

可以說,《白夜追兇》是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硬漢題材的懸疑犯罪網劇?！坝矟h派”是偵探小說的流派之一,它是從20世紀20年代末期，美國流行起的一種“反傳統(tǒng)偵探小說”的形式而演變出的小說，主要以描寫艱苦的環(huán)境和打斗的場面來贏得讀者的喜愛。硬漢派偵探小說或多或少具針砭世態(tài)的含意，現(xiàn)實主義色彩濃厚。從硬漢派偵探小說誕生的那一天起，它就和屏幕有著不解之緣。硬漢派作品的情節(jié)緊張刺激，場景推動迅速，充滿酒色財氣的刺激因素等，這些特點無一不契合現(xiàn)代網絡劇表達的賣座噱頭。屈指算來，硬漢派偵探小說從誕生到現(xiàn)在已經過了近百年。這百年中，全球社會都已有了巨大變化，當年醞釀硬漢派作品的社會土壤如今已經不復存在。然而，作為一種文藝作品類型，硬漢派卻并沒有任何頹勢，反而影響力越來越大，滲透入各種影視文藝作品之中，廣泛開花結果。電影《第一滴血》系列、《終結者》系列、《伯恩的身份》系列以及《007》系列都在全球范圍內大紅大紫，無一不鮮明地說明硬漢派作品所擁有的長久魅力。究其根源，還是因為硬漢派作品中展現(xiàn)并直指某些現(xiàn)代社會中痼疾和矛盾，才使得這個題材的作品長盛不衰。

《白夜追兇》全劇以黑色為主色調，從主演穿著的黑色服飾到汽車、槍等道具，從人物性格到故事情節(jié)，大量的血拼、槍戰(zhàn)、跟蹤、甚至主人公臉上的刀疤設計，無一不體現(xiàn)出了硬漢標志。劇中關式兄弟都是硬漢形象，“白”天哥哥關宏峰，正面參與調查，以刑偵支隊隊長的經驗和能力幫助破獲多起迷案，嚴肅硬朗；“夜”里弟弟關宏宇，側面追蹤陷害自己的兇手，落拓不羈。在他們聯(lián)手查案的過程中，還要保證弟弟假扮哥哥進入警隊的事情不被拆穿，整部劇帶有濃濃暗黑的氣質，有著明顯想要超越傳統(tǒng)刑偵劇的意圖，這應該就是編劇獨到的地方，向我們展現(xiàn)一種特有的硬漢形象。

《白夜追兇》中并沒有福爾摩斯那樣的神探，也沒有出現(xiàn)“超人”、“蝙蝠俠”一類身負超能力的高手，只是根據已有的線索有條理地進行了合乎邏輯的推理，主打“硬漢派懸疑”?！栋滓棺穬础返目傊破嗽衩吩诮邮懿稍L中曾說過：硬漢派英文名是“Hard boiled ”，直譯就是被生活折磨過久的人。所以，“硬漢”不一定就必須是像施瓦辛格、史泰龍那樣的“肌肉男”，或者像李小龍、成龍那樣的以打為主的“猛男”。“硬漢”也可以風度翩翩、儒雅含蓄，但智力、判斷力和領導力超群。在歷經生活的挫折與磨難之后，再次回歸大眾視野的主演潘粵明正具備了這樣的氣質。他飾演的兄弟二人白夜追兇，哥哥關宏峰在白天出現(xiàn)，理性峻毅；弟弟關宏宇則在夜里現(xiàn)身，瀟灑果決，兄弟二人保持一樣的身形和傷疤，穿著同一件衣服，可以說，潘粵明出神入化地將兄弟二人不同的性格特質和心理狀態(tài)演繹得淋漓盡致，第一季的最后，他對著鏡頭神秘一笑，那眼神讓人分不清被抓進去的到底是哥哥還是弟弟，滅門慘案的兇手到底是誰也沒有揭曉，這樣的結尾為第二季的展開留足了懸念和期待。

二、故事結構張弛有度，內容兼具現(xiàn)實性與時代感

“結構就是把故事按照一定位置安排好的東西?！痹跀⑹轮校Y構決定著敘事的順序。在這一點上，羅伯特·麥基認為“結構是對人物生活故事中一系列事件的選擇，這種選擇將事件組合成一個具有戰(zhàn)略意義的序列，以激發(fā)特定而具體的感情，并表達一種特定而具體的人生觀?！?/p>

《白夜追兇》故事設計精巧，環(huán)環(huán)相扣。它以關宏宇為犯罪嫌疑人的“213”殺人案為主線貫穿整個第一季，中間串聯(lián)六個獨立的支線案件，但是這六個案件又與“213”大案相關聯(lián)，有的映射人物關系或帶出新的人物，有的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或給出新的線索。這種“雙線敘事”的方式，制作類似美劇模式，平均每四集左右破獲一個支線案件，每一個獨立案件又都會給主案帶來新的信息或人物，每一個罪案環(huán)環(huán)相扣，節(jié)奏緊湊，推進主案的進展，使觀眾欲罷不能。加上兄弟二人互換身份隨時可能暴露的危機感，使主線之間的沖突也愈發(fā)凸顯，例如刑偵高手韓彬的加入，前期迫使兄弟倆互換時更加謹慎，危機重重，后期他知道實情后卻并不揭發(fā)，不但引起兄弟倆的猜疑，也使觀眾對于他的身份和意圖充滿好奇等等。另一方面，該劇劇情十分嚴謹，節(jié)奏張弛有度，例如關宏宇與高亞楠的戀人關系，周巡一次次試探兄弟二人等，都使觀眾剛要放松下來的心情又再次緊張起來，始終被高高吊著胃口。

《白夜追兇》的現(xiàn)實性搶眼，重點表現(xiàn)了與現(xiàn)實罪案相似度很高的一些案件和人物，讓觀眾在觀看的過程中會產生相關新聞聯(lián)想。編劇指紋，在編寫劇本的時候將自己多年的律師從業(yè)經歷融入到故事中，劇情真實合理，具有現(xiàn)實意義。第一季共32集，八個案例的相關細節(jié)和人物類型基本都可以在現(xiàn)實的罪案報道中找到，無論是主線的“全家滅門案”，還是支線的“外賣小哥分尸案”、“任波綁架案”、“雨夜車震被殺案”、“出獄黑社會老大齊衛(wèi)東被殺案”、“男教師董乾性侵殺害男青年及董乾被殺案”、“軍火販賣案”、“掮客喬森失蹤案”、“支隊長劉長永被毒殺案”，都會讓觀眾聯(lián)系到現(xiàn)實中的真實事件，或多或少具針砭世態(tài)的含意，現(xiàn)實主義色彩濃厚，新鮮且富有警醒意味，有很強的代入感。

隨著一個個案件的告破，真相漸漸浮出水面，弟弟最終明白哥哥才是“陷害”自己的人，但這真相背后又有著什么不為人知的故事，案件的背后又隱藏著什么天大的秘密就要留待第二季揭曉了，關宏宇最后假冒哥哥身份“伏法”留給觀眾無限遐想。《白夜追兇》不僅描畫出一幅幅罪案題材的警匪畫像，還借助罪案表現(xiàn)出豐富、復雜的人性，探案只是表層故事，通過一個個罪案揭開人性面紗，探究復雜人性才是其故事的深層內涵?？梢哉f，在快慢有致的敘事節(jié)奏中，《白夜追兇》將人性的復雜推向極致，使觀眾在觀看的過程中能夠不斷的審視別人和反省自己。

三、懸念層生的敘事方式

敘事結構早在古希臘時期就已經被提出，柏拉圖與亞里士多德都曾經對敘事結構做出過論述。到了二十世紀，羅蘭·巴特試圖論證人類敘事具有普遍性，但這種努力后來被雅克·德里達認為在邏輯上根本不可能存在，這就為小說創(chuàng)作中敘事結構的多元化提供了理論基礎，而不會出現(xiàn)敘事創(chuàng)新之后總能被歸結為一種敘事原型的尷尬情景。敘事結構必然要涉及結構元素，如故事是如何被介紹的、故事是如何被推進的和故事是如何被終結的等都是結構元素的具體內容。

《白夜追兇》之所以贏得專家和網友的高評分，與案中有案、懸念層生的敘事方式密不可分。該劇一開始便將關宏宇設定為“213滅門案”的嫌疑犯，哥哥關宏峰、女朋友高亞楠對此有質疑，并協(xié)助關宏宇對案卷進行調查，調查過程中，新的案件的人物關系不斷加入，懸念得到部分揭示但依然迷霧重重，最終，周巡揭露了關宏峰“栽贓”關宏宇的指紋，將懸念推向最高潮。其二，兄弟二人不斷互換身份，互相扮演也加劇了懸念的效果。觀眾始終在擔心他們會不會暴露，識破他們身份的人會不會揭發(fā)?強烈的代入感使觀眾不斷為人物擔憂而不敢分心。

懸念的強度也是讓觀眾產生恐懼、驚奇的重要原因。希區(qū)柯克說：“惡人越得逞，影片越成功。”《白夜追兇》中，“惡人”就是不斷得逞。他們心思縝密，手段殘忍，是一群高智商犯罪分子，關氏兄弟每每勝出都不是輕而易舉，而是要比他們更細致，更英勇，比的是毫厘之間的勝算。關宏宇還要時時提防警察的緝捕，關宏峰還要不斷戰(zhàn)勝自己的心魔。

劇中最大的懸念是誰是“213滅門案”的兇手與幕后指使者，而這個懸念似乎是不可解的，每個案件的破獲都以罪犯或者重要線索人的死亡告終，韓彬發(fā)現(xiàn)了關宏峰與他弟弟的秘密，但是卻沒有戳穿他們。他在協(xié)助查車震殺人案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很多疑點，但是都埋藏在心里。后來他和關宏峰去拜訪物證鑒定中心王志革的時候，明明發(fā)現(xiàn)了王志革有問題，卻也避而不說。后期的重要角色葉方舟也是一個謎樣的存在，安藤死之前與他見面過，恐怖分子軍火案，跟蹤周隊和關宏峰，喬森被害變成聾啞人，還有劉長永奶茶之死都與葉方舟有關。這些永遠散不去的疑團和迷霧，縈繞在每個觀眾的心頭。因為在現(xiàn)實中，不存在全知全能的人，在這個意義上，作品的這種敘述方式反而與現(xiàn)實靠得更近，人物也更為真實可信，從而加深了作品的藝術感染力。

四、結語

總而言之，《白夜追兇》的成功與其獨特的故事主題、結構及敘事手法分不開，導演在這幾方面設計之巧妙使得這部網絡劇產生了出人意料的效果，主要人物個性鮮明，有相當?shù)默F(xiàn)實性和時代感，故事主題取材于生活，觀眾易產生共鳴，在故事的敘述過程中，懸念層層展開，暴力與溫情交相輝映，正是這些融合在一起的藝術特色吸引了眾多粉絲的關注，并借助粉絲的高口碑傳播進一步提升了劇作的知名度和美譽度，使其成為2017年最火的網絡精品劇。

《白夜追兇》的成功對于中國網絡電視劇的制作和發(fā)展帶來了新的啟示和深遠的影響，一方面隨著網絡的發(fā)展，信息渠道的多元，熱點事件的傳播，與案情和故事有關的社會新聞、真實案件得以被創(chuàng)作者知悉和利用，也能夠給觀眾一定程度上的優(yōu)先知悉，激發(fā)觀眾探索的熱情和浸入式體驗感。另一方面該劇依靠主要人物的身份、性情、在案件中的角色等強烈反差賦予此劇強大的戲劇張力，而這種張力使全劇自然而然地浸潤了緊張感，通過劇情的邏輯性、節(jié)奏感、精巧的懸疑設置揭示了人性的多面性與復雜性，帶動著觀眾思考和跟進，揭示人性深處的同時，引導人們積極向善的世界觀。再有，《白夜追兇》將推理探案與諜戰(zhàn)元素融合，可謂是獨創(chuàng)。雖然這一設定暫時看來比較特殊，不確定是否可以發(fā)展為現(xiàn)實主義懸疑劇的一種新的方向，但就這一部劇而言，已經成功完成了一種不同類型的并行雜糅，具有標志性的意義。最后，電影感的鏡頭語言和考究的音樂配置賦予了懸疑敘事的豐富內涵。該劇開篇一段七分鐘的長鏡頭迅速建構了一個驚天懸案的大謎團，車輪腳印的深淺等技術手段的嚴密考證凸顯主要人物的專業(yè)性。全劇沒有刻意營造毛骨悚然的畫面，卻在場景縱深、色調對比以及燈光手法等方面呈現(xiàn)出精良的電影質感，延展出法律與親情、正義與友情等內容的探討。片尾曲《白夜》：“人海茫茫，無風起浪，暗潮洶涌，此消彼長”、“開往白天的夜，有沒有終點，星光凋謝，迫在眉睫”，正義與邪惡的較量，很容易讓人感受到剪不斷理還亂，未來一片迷茫的意蘊，從而達到悲傷、壓抑的效果。

《白夜追兇》成功的同時也推動了近幾年來網絡劇水平的不斷提升，憑借更新銳的題材內容、更創(chuàng)新的敘事手法以及更加立體化的人物塑造、情節(jié)設定等，越來越多的網絡劇得到觀眾的認可，使受眾群體逐漸廣泛，社會影響力與日俱增，在總結其成功經驗的基礎上繼續(xù)挖掘影視劇內容、結構、敘事手法等的進步方向，無疑對促進影視劇全產業(yè)鏈健康有序發(fā)展有著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