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展奮
枇杷上市了。那一天家里忽然同時送抵四箱。我?guī)缀鹾敛华q豫地交付快遞而轉(zhuǎn)送朋友。分享。
但是閃送還是快遞?若“閃送”則算來每箱至少80元,你一箱枇杷才幾鈿?再說枇杷畢竟剛摘下,隔天收到,近日不至于高溫吧。
就這樣一路盡做著“利己”的加法,誰會料到有意外。來個過于宏大的比方,好比當年拿破侖的滑鐵盧戰(zhàn)役。
明察秋毫如拿破侖的,竟然也會在戰(zhàn)役前一路做著利己的加法,穩(wěn)贏!
偏偏算不準他發(fā)給“追擊主力”格魯希元帥的“迅速向滑鐵盧攻擊前進”的急令在最關(guān)鍵時刻沒送達。等格魯希醒悟,滑鐵盧已經(jīng)滑鐵盧。
一路盡做著“ 利己” 的加法,誰會料到有意外。
事實上在選擇快遞公司時,家中大亨竟然會選擇“中通”,而這個中通,我對其素來印象不佳,曾多次延宕。
我表示強烈反對。大亨卻說反對無效。中通確有“不良前科”,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換了新人,新人說:從今往后為你特別服務(wù),不用再繞行總部派單,我隨叫隨到。
我說,這反而說明其效率不可靠。機構(gòu)的效率取決于制度和團隊紀律,否則“個人的保證”絕對要豁邊,因為最后的結(jié)果往往不是個人的素質(zhì)所能保證的。
大亨不信。天暗欲雨,取件員來了,正是態(tài)度誠懇的“新人”。
說好隔日一早就投遞的,手機上,已清晰記錄了它們的行蹤。但翌日察看,兩箱枇杷,一箱已經(jīng)出發(fā)向浦東,一箱卻還在“九亭分揀中心”,那就是說,它動都沒動。
大亨也覺得不對,急電新人。新人不接。
我哼了一聲。只求枇杷先別爛了。五六月份,我想不出還有比楊梅枇杷更會爛的了,按規(guī)律,寄件此時不發(fā),就得在九亭呆一晚上,再悶24小時,以后隔天離巢,最快也得那天的中午或下午抵達,從果實離樹開始,高溫下連續(xù)四天悶包還不變果凍——這還是“樂觀的評估”。
快黃昏時,“新人”來電了,可以預(yù)料的是,他的辯解一定比你還雄辯而且楚楚動人,我那個氣啊——只求枇杷先別爛!
第三天開始了。持續(xù)的高溫,朋友昨天坐等枇杷一天,守著攤,坐牢一樣,哪兒都不能去,今天還得再守你一天嗎?你寄件的還好意思說:“今天仍然不能走,枇杷一到趕緊收”嗎?
因此下午“新人”來電,稱收件人不在。只好塞進“豐巢”。當然繼續(xù)悶騷。
我一怒之下,就把“中通”從手機刪了。
我都不好意思電話朋友。只能暗暗發(fā)急,“叫聲枇杷先別爛”!就是要爛也別出水,就是出了水了,也別招蟲,招了蟲,也別發(fā)臭……
想象著它們開始腫脹、破皮、潰圍而出,無數(shù)小黑蟲圍著它們翔舞,撒籽,孵化,而我的朋友一臉尷尬,明明一次分享活活地成了騷擾、累贅、難堪。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我已經(jīng)有了習(xí)慣性的嘀咕,只求別爛,別爛。
但手機的另一頭卻很歡快:“吃口清甜,只扔掉兩只——又撿回一只,非爛也,乃色澤有異……”
大亨對我扮個鬼臉:看你急吼吼的,out了吧,老爸,快遞的確慢了一天,但如今的枇杷早被設(shè)計得爛得更慢,一周都沒事!儂,哇啦哇啦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