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清

摘 要：民間剪紙藝術的靈感大多來自生活，女性在剪紙創(chuàng)作中占絕大多數(shù)，她們通過這種特殊的藝術形式表達自己的想法以及對自然和生活的認識。她們將樸素的思想情感和精湛的工藝融入薄紙中，使用剪紙作為媒介積極表達自己，并取得豐碩成果。這在中華文明中女性集體失語的背景下是極其罕見的。民間剪紙是華夏文明持續(xù)存在的重要因素，也是傳統(tǒng)民族文化的經(jīng)典，它保持了整個民間藝術最原始的文化基礎。

關鍵詞：民俗;傳統(tǒng)文化;女性情懷;剪紙藝術

民俗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重要的一部分，承載著道德傳統(tǒng)和民族精神。民間剪紙是我國古老、極具特色的民間藝術之一，薪火相傳，反映了我國深厚的傳統(tǒng)觀念和古老文化。民間剪紙的發(fā)揚不僅見證了祖先賦予我們的民族精神，而且也完整地記錄了一種文化形態(tài)和一種審美形式，展示了中華文化的深厚底蘊。民間剪紙來源于生活，女人的聰慧心思在一剪一刻間幻化出五彩繽紛的圖案。剪紙是女性淳樸的思想感情和精湛技藝的完美結合，小剪刀鏤刻著世界的起伏，也鏤刻著無盡的中國文化。

1 剪紙文化淵源

在我國幅員遼闊的農(nóng)村和城鎮(zhèn)，有成千上萬的婦女從事著剪紙事業(yè)。受民俗文化和鄉(xiāng)村環(huán)境的影響，她們中大多數(shù)人從小就開始學習剪紙藝術。她們盡管沒有受過正規(guī)的培訓，但憑借當?shù)氐拿袼孜幕諊蛡€人獨特的審美感受，創(chuàng)作出了許多具有濃郁民俗特色的個性化作品，作品體現(xiàn)了她們對生命與美的微妙感受。剪紙經(jīng)常被感性地稱為“母親藝術”，它已成為當代人鄉(xiāng)愁、懷舊的獨特表達，成為人們心中最溫暖、最長久的記憶。

我國的婦女是歷代剪紙藝術的直接參與者和接受者。剪紙文化歷史文化悠久。在考古史上，高昌遺址附近一個女性墓葬中出土的北朝團花剪紙，在今天看來也是相當成熟的作品?！杜耸郊o聞譚》中有一篇關于唐代流行的“夾纈印染”工藝的記載：“玄宗柳婕妤妹適趙氐，性巧，因使工鏤板大雜花，后漸出遍天下，此似始夾纈之制也。”據(jù)《矩齋雜記》史料推斷，宋代有名的吉州窯有貼花剪紙圖案應該是舒翁之女舒嬌所創(chuàng)新的一種瓷器裝飾技法。

山西雁門關外的廣靈剪紙歷史悠久，可以追溯到“剪桐封虞”，距今已有3000多年的歷史?！妒酚洝x世家》記載：“成王與叔虞戲，削桐葉為圭以與叔虞，曰：以此封巖?！蹦媳背瘯r沈約引以為詩：“微葉雖可賤，一剪或成圭。”據(jù)考，這是我國剪紙藝術在史書上最早的記載，詩人李商隱對當時廣靈剪紙的描述是：“鏤金作勝傳荊俗，剪彩大人起晉風。”它形成于明代，其獨特的風格成熟于清代道光時期，色彩淡雅，藝術風格鮮明，想象力生動，材料、染色、包裝制作精美。這些豐富的例子表明，我國女性剪紙藝術是在漫長歷史中綻放的一朵奇葩，它跨越了地域歷史的界限，橫向記錄了女性創(chuàng)作的智慧，縱向承載著女性人格延續(xù)的價值。

2 由農(nóng)村勞動婦女創(chuàng)造的剪紙風格

民間剪紙藝術原本是女性在做了大量家務之后，舒展身心、傾吐情感、獲得精神慰藉的重要途徑。農(nóng)村所有的針線活都離不開剪紙，剪紙已經(jīng)成為農(nóng)村的傳統(tǒng)習俗。在這種習俗的影響下，她們從小就熱愛紙張，并細心呵護它。她們親切地稱剪紙作品為“絞花兒”，圖案被稱為“花樣”。她們克服了原始工具和材料的局限，創(chuàng)造出了多種表現(xiàn)手法和圖案，剪出一幅幅氣勢磅礴的民間剪紙。

農(nóng)村婦女在生活中得出的經(jīng)驗是民間剪紙之基，婦女的生活環(huán)境和情感經(jīng)歷是構成民間剪紙藝術風格的重要因素。黃河流域的村莊里有許多剪紙大師，其中大多數(shù)是婦女。她們中的一些人可能連幾個字都認不出來，但她們很聰慧。她們有驚人的想象力和藝術表現(xiàn)力。貧窮的鄉(xiāng)村生活和質(zhì)樸的人性，讓她們的剪紙作品平凡而簡單，這對民族文化的傳承和維護起著重要的作用。

比如，陜西旬邑王村的剪紙藝術家?guī)焓缣m，盡管她不認識字，但是她可以唱將近百首的民歌、民謠。她的彩色剪紙技法在傳統(tǒng)剪紙的基礎上創(chuàng)造出宮廷式的華麗。她居住的土窯洞宛如藝術殿堂，窯壁上滿是色彩斑斕的剪紙：《生命樹》《鹿頭花》《大牡丹》《五毒獸》和《太陽妹妹》《月亮哥哥》等，絢麗多彩。還有向往幸福生活、向往美食豐收題材的作品，如《喂豬》（圖1）、《大麥磨成面》（圖2），以及向往美好愛情、祈求幸福的主題，如《江娃拉馬梅香騎》（圖3）。

陜北剪紙的代表人物曹佃祥老婆婆，精通傳統(tǒng)民間的各種造型和圖案，練就了嫻熟的技藝，從精致到寫意，線條流暢歡快，達到形神兼?zhèn)涞木辰?。她的作品《捻線線》（圖4）采用寫實的手法，表現(xiàn)一位農(nóng)村婦女農(nóng)閑時捻毛線的情景。只見這位婦女盤腿而坐，手臂一高一低，正熟練地搓捻著毛線。作品造型單純，渾然一體，陰刻與陽刻相間，圖飾豐富和諧自然。特別是人物面部，采用陰刻手法，眼睛上提，耳朵靠邊，臉部留下了大面積的空白，未施一剪，這正是勞動人民那種黝黑發(fā)亮、黑里透紅的真實面部寫照。

3 我國傳統(tǒng)價值觀與剪紙的女性情懷

3.1 女性與繁衍

我國傳統(tǒng)婚育觀念中“男尊女卑”“多子多?！薄澳笐{子貴”的傳播，導致一個女人沒有地位時就會把希望寄托在為孩子身上，特別是希望多生男孩，即“貴子”。因此，在剪紙圖案中，我們經(jīng)常可以看到多子的植物，如葫蘆、金瓜、葡萄、魚、蓮花、石榴等，隱喻著對生命繁衍的渴望。如胡秀蓮的作品《抓髻娃娃》（圖5），娃娃雙髻，雙手抱雞，坐在蓮花上，旁邊有魚、鴛鴦相依偎。這種娃娃是貼在新房里的一種喜花，有陰陽合一、生子之意。此外，還有《送子觀音》《蛇盤兔》《魚兒戲蓮》《榴開百子》《麒麟送子》《連生貴子》《葫蘆生子》等。除了“陰陽相合化生萬物”的傳統(tǒng)哲學外，還善于制作通過陰陽相合象征男女結合的剪紙作品，如《陰陽魚》《扣碗》《雙頭豬》《八卦魚》也層出不窮。

3.2 女性與愛情婚姻

大多數(shù)東方女性都很內(nèi)向，當她們追求愛情時，不會直接表達出來。當她們有心上人的時候，通常會把荷包和剪紙之類的東西送給愛人作為紀念品。愛情會通過一幅小小的剪紙訴說，男人從剪紙中解讀女孩的感受。面對婚姻，由于舊社會男女不平等，婚姻觀念也不平等。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但女人一生只能有一個配偶，換言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所以婚姻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民間婦女結婚時，會自帶刺繡、染織、剪紙作為嫁妝。一方面，這些是用來裝飾婚禮的，如喜箋、門簾、大團花，增添喜慶氣氛;另一方面，它們也被用來向丈夫的家人展示自己的才華和聰明才智。如《龍鳳呈祥》（圖6），以一龍一鳳、兩個喜結合組成的圖案表達喜悅和祝福，也寓意每一對男女彼此牽掛、不離不棄、白頭偕老?！洱垜蝤P》《交頸鳥》《連理樹》《鴛鴦戲水》等作品都有期待婚姻生活幸福的寓意。

3.3 女性與母愛

在女性沒有地位的父權社會，“母憑子貴”的觀念不僅適用于宮廷，也適用于民間。女性結婚生子后，相夫教子成了她們生活的焦點。母愛是女性的本能，在孩子出生之初，母親就把期望和美好的祝愿寄托在孩子身上，希望孩子能健康成長。她們不僅為孩子制作充滿愛心的肚兜、虎頭帽、虎頭鞋、獅子枕，還將充滿親情和吉祥意味的剪紙貼在孩子的衣服上。如《五毒娃娃》《祛病娃娃》《燎疳娃娃》（圖7）就是用來祈禱兒童健康和安全，驅除邪靈。就像母親為孩子做的護身符一樣，細膩而偉大的母愛深深地蘊藏在剪紙的母性藝術中，極大地豐富了剪紙的主題和內(nèi)容。剪紙藝術詮釋了女性從少女、女人到母親的情感演變，訴說了女性的一生。

4 女性情懷的剪紙作品所呈現(xiàn)出的基本特點

4.1 女性的含蓄婉約與剪紙意蘊的含蓄表達

由于傳統(tǒng)文化對女性的熏陶，東方女性具有含蓄委婉的女性美，這與西方女性的熱情不同。在我國歷史文化的要求下，大多數(shù)女性性格溫和、行為穩(wěn)重、笑不漏齒、話不高聲。她們對待愛情的態(tài)度和情感表達都不太直截了當。剪紙藝術作為一種傳達情感的媒介，也是一種委婉的示意。剪紙藝術具有象征性、抽象性和隱喻性的特點。

4.1.1 象征性

象征是指通過易于接觸的特定形象來表達相似或相似的概念、思想或情感的藝術手法。剪紙作品的象征性主要來源于創(chuàng)作者的生命體驗和主觀意識。比如夫妻幸福美滿的時候，她們用鴛鴦、龍鳳等人們觀念中和諧搭配的東西來象征;用蓮花、石榴、葫蘆、葡萄等多子的植物來象征人丁興旺;用仙鶴、龜、桃等植物象征長壽延年等。

4.1.2 抽象性

剪紙藝術既是一種造型藝術，又是一種符號藝術。剪紙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人、動物和植物的抽象形象。通過高度概括的抽象符號，讓人們可以揣摩和理解作品的意義。

4.1.3 隱喻性

隱喻原本是一種文學修辭手段，又稱“暗喻”。隱喻分為本體和喻體。諧音隱喻在剪紙藝術中出現(xiàn)的頻率最高。例如，芙蓉花隱喻“夫榮”，馬上封侯（猴），連年有余（魚），喜上眉（梅）梢，連（蓮）生貴子，六（鹿）合（鶴）同春，百事（柿）如意，吉（雞）慶有余（魚）等。民間傳統(tǒng)吉祥圖案，一切客觀事物都隱喻著一定的意義，與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

4.2 女性的柔美與剪紙中事物溫順形象

在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下，我國的女性從小被教導要溫柔、聽話、吃苦耐勞。不同于男人的豪爽奔放，大多數(shù)女性都是心思縝密的。女性柔美細膩的特點在剪紙作品中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她們剪出的送子觀音有慈祥的目光、溫柔的表情、豐滿的身軀，剪出的動物溫順、乖巧、體態(tài)豐碩。各種裝飾圖案和花紋與圓弧等曲線相匹配，在簡陋的生活環(huán)境中起到了很強的點綴作用。

4.3 女性的感性思維與剪紙藝術的隨性表達

人們常說“感性的女人，理性的男人”。由于男女生理條件的不同，女性一般多愁善感和情緒化。剪紙藝術同樣也是一種感性藝術，它需要女性感性的色彩觀和良好的形象思維才能。因此，在剪紙中，沒有一個固定不變的公式，創(chuàng)作者會在事物原型的基礎上進行夸張變形，重構結構，搭配色彩，結合不同的主題，根據(jù)需要運用切割手法以及自己的喜好和審美來表達事物，使剪紙藝術像常春藤一樣具有強大的生命力。

5 結語

民間剪紙是民間文化的重要載體和實現(xiàn)方式，是民間婦女繼承和創(chuàng)造的“母親藝術”，是整個民間藝術最原始的文化基礎。在漫長的歷史中，淳樸封閉的民間生活造就了如此龐大的女性剪紙群體。無數(shù)的婦女建立了最深厚的民間文化，她們手中的剪紙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經(jīng)典，是中華民族勤勞、堅韌、善良和樸素的情感品質(zhì)，是最真實的生活情懷。剪紙至今仍是一種活態(tài)的民間文化，也是民間女性對人類的一大貢獻。其實最常見的藝術風格往往反映了最原始、最本質(zhì)的生活特征，也最貼近生活。那些非文字的東西恰恰承載著我們民族悠久而深厚的文化傳統(tǒ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