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占麗

（故宮博物院，北京 100009）

一、前言

唐寅不僅在詩文、書法方面具有卓越的成就，在繪畫方面更是被稱為“明四家”之一，在山水畫、人物畫、花鳥畫都具有很高的天賦，尤其是人物畫最為著名。早期學(xué)習(xí)吳門畫派的風格，拜沈周為師。唐寅不僅以沈周為師，又兼元人畫和南宋院畫兩大畫派所長，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一時聲名遠揚超過沈周。唐寅的山水畫非常有名，他的畫筆法勁健構(gòu)圖嚴謹，峰巒雄偉，如《函關(guān)雪霽圖》、《廬山觀瀑圖》。崇山峻嶺雄偉險峻、江山盛景絕美多嬌、悠閑的亭謝園林。人物畫以仕女為主，人物神韻獨具且寫實。

唐寅的人物畫雖多，但根據(jù)風格分為兩類，一種類型的是氣象高華、敷色妍麗、氣質(zhì)高雅的畫，描繪宮廷里的貴族迷戀聲色，淫亂奢華的場景，具有代表性的是《王蜀宮妓》；另一類型的人物畫是筆墨流動干凈利落、著色談雅、畫中筆線起伏、而且轉(zhuǎn)筆方勁的作品，著重的描繪歷史人物或者民間仕女為主，描繪她們的悲慘處境，與前一類有明顯的不同，如《秋風紈扇圖》?；B畫格調(diào)多為灑脫秀逸、幽靜寂寥，悠遠脫俗，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枯槎鴝鵒圖》。

唐寅少年得志，個性鮮明，但后來淪落到只能在尋常巷陌中，靠賣畫提詩為生，歷經(jīng)凡塵俗事的他在繪畫上手法逐漸成熟，表現(xiàn)出了一種雅俗共賞的面貌，可能正是因為后來悲慘的經(jīng)歷使他后期的作品透露出一種濃濃的深沉與滄桑感。

二、唐寅曲折并充滿故事性的一生

唐寅，字伯虎，明成化六年（1470年）生于蘇州府吳縣（今江蘇蘇州），雖然祖上三代是地方大員，但到了父親唐廣德這一輩，已經(jīng)沒有往日的風光，家中只能說比較富裕，但不是什么大戶人家，靠賣酒維持家業(yè)。唐寅從小就表現(xiàn)出過人的天賦，看書能過目不忘，父親唐廣德對他有很高的期望，希望他考取功名，光宗耀祖。15歲那年，唐寅以第一名的好成績成功補錄附生，在當?shù)貜V為流傳。在作詩、書法、繪畫方面他進步飛快，很快便結(jié)實了祝枝山、徐禎卿、文征名，他們經(jīng)常一起吟詩作畫，逐漸稱為了摯友，“江南四大才子”之名便由此而來。19歲迎娶了徐氏，徐氏特別能干，家中事務(wù)都靠她，且非常孝順，對唐寅也非常好，因此唐寅對她依戀之情很深。25歲時家中連遭不幸，父親去世，母親又因父親的死過度悲傷一病不起辭世了，妻子、兒子、就連遠嫁的妹妹后來也去世了，這對唐寅的打擊幾乎是致命的。后來在好友的鼓勵下他終于從悲痛中走出來，繼續(xù)為考取功名做準備。終于在29歲時公試中以第一名的好成績中了“解元”。好景不長，30歲赴京會試，只有唐寅等兩人將題做出來，但不幸的是，。他被牽連進了一場舞弊案件，后來被斥為小吏，他認為這是侮辱就沒有就職，從此只能靠賣畫為生。

在憤怒與沮喪之后，他開始在煙花柳項中頻繁穿梭，只有喝酒、吟詩、作畫、縱情深色來打發(fā)時間，對山水、仕女的描繪他尤為擅長，他的畫有獨特而深邃的雄健之氣，又兼有吳門詩畫家具有的優(yōu)美雋秀。他的畫無不表現(xiàn)出仕途中遭受到種種不順心的事后內(nèi)心產(chǎn)生的各種復(fù)雜的情感。唐寅的名氣越來越大，引起了寧王朱宸濠的注意，寧王看重唐寅的才華覺得能為其所用，想講他收買到身邊為自己任職，這讓先前失意的唐寅又有了新的希望，滿懷興奮進了寧王府。但唐寅隨后發(fā)現(xiàn)寧王正在謀反，恐受到牽連，他只能裝瘋賣傻，讓寧王以為他已經(jīng)是個廢人，逃離了寧王府?；氐郊亦l(xiāng)后，他還是繼續(xù)過著清貧落魄的生活，靠賣書畫糊口。后來他蓋了一間“桃花庵”，并且自稱是“桃花庵主”。相傳他36歲時結(jié)識了名妓沈九娘，沈九娘是最后一位陪她的妻子。后來沈九娘因為勞累過度病死，他不再娶妻，獨自一人度過了余生。

嘉靖二年(1524年)，唐寅逝世，享年54歲，臨死前他已經(jīng)窮困潦倒沒有錢安葬，朋友祝枝山慷慨相助下在桃花庵附近安葬。唐寅的一生經(jīng)歷使他的畫分為早期、中期和晚期，中后期因為命運的坎坷為他的畫增添了許多悲傷的意喻。

三、唐寅的作品及所含的個人情感

（一）《秋風紈扇圖》空曠蕭瑟，幽怨悵惘（如圖1所示）

畫中的女子手執(zhí)一把紈扇，凝視著側(cè)前方，臉上微微流露出哀怨而又悵惘的情態(tài)，這位仕女正是歷史人物漢代妃子班婕妤，她的裙子在的蕭瑟風中微微擺動，畫中雙溝叢竹相互襯托。用白描的線條，爽利曲折的筆線，寥寥數(shù)筆就將這幅畫中冷漠寂寥的環(huán)境氛圍烘托出來。此畫有很大的空白處，給人空闊蕭條的感覺。不遠處零零散散的幾根竹枝與近處幾塊石頭，以小坡分隔開來，渲染出一種孤獨凄楚、寂靜清冷的畫面。畫中題詩“秋風來紈扇合收藏，何事佳人重感傷，請把性情詳細看，大都誰不逐炎涼”。表面上，這是表現(xiàn)漢代妃子班婕妤，雖曾經(jīng)受過漢成帝寵幸，卻因年老體衰而被拋棄，而這把紈扇就如同班婕妤，在秋風來臨后就要被它的主人拋棄的悲慘命運，實際上這幅畫正是隱喻唐寅自己。他生平坎坷，從風光無限的江南才子到淪為階下囚，從曾經(jīng)不用為衣食發(fā)愁到如今只能靠賣畫為生，從萬眾矚目的高峰跌入失落的谷底，畫中“秋扇見棄”的悲情正好與自身的悲慘遭遇產(chǎn)生共鳴，抒發(fā)懷才不遇和對自己悲慘命運的感慨。他對人性、對社會的判斷也有了更加深刻的領(lǐng)悟。在寄喻悲慘遭遇的同時，又渴望逍遙自由的人生追求。

圖1 《秋風紈扇圖》

（二）《函關(guān)雪霽圖》氣勢雄偉，布局奇妙（如圖2所示）

畫中滿山白雪，但從畫中的樹葉并未完全凋零，可以看出大概是入冬以來的初雪，在不遠處有車馬在山間的道路中趕路，前方就是屋舍。山景細膩的渲染出一種云霧彌漫之感，構(gòu)圖上頗有李唐之韻。道路遙遠且彌漫，看不清、看不透遠方的路，只能看見眼前的風景。從整體來看，這幅畫明銳鮮明，在雪后的山景中有有一種能夠看透迷霧的空間感。山勢雄偉險峻，山上石塊硬線勾皴，但是又不霸悍激猛。畫面沒有劍拔弩張的銳氣，秀潤又饒氣韻，簡而淡，筆墨間流露出清曠蕭疏的氛圍。畫中提詩“函關(guān)雪霽旅人稠，輕載驢騾重載牛?？贫返昵吧椒e鐵，蛤蟆陵下灑傾酒”。可見這幅畫設(shè)色古雅又氣勢雄偉，筆墨多變且構(gòu)圖尤為巧妙，有宋人的意境，也有文人的秀逸之氣。唐寅的山水畫在當時雖是一絕，但是由于他在人物畫等領(lǐng)域的特別突出，所以他的山水畫也就顯得不那么突出了。

圖2 《函關(guān)雪霽圖》

（三）《枯槎鴝鵒圖》畫幽曠，人寂寥（如圖3所示）

此畫用折枝法，樹枝從下部曲折地向上曲展一直到頂端，濃濃的墨水繪出一節(jié)節(jié)枯枝，蒼老且又顯得挺拔。枝上棲息一只八哥，正在枝端高鳴。樹枝隱隱的在有節(jié)律的動，呈現(xiàn)出和諧的美感。細細的藤條盤在竹枝上，增添了一些雨后的山間恬靜幽曠，空氣清新的氛圍。提詩“山空寂靜人生絕，棲鳥數(shù)聲春雨馀?！痹娢呐c畫相映，畫家的情感融入畫中的對象，表現(xiàn)了畫家超凡脫俗的思想情感。本畫畫法上屬小寫意，以寫代描，靈便運婉，筆力十分雄厚，筆墨精簡，畫面深入人心，頓時會讓人有一種寂寥之感，可謂畫幽曠，人寂寥。筆鋒灑脫，這幅畫可以看出他在寫意枝法方面和花鳥畫有很深的造詣。

圖3 《枯槎鴝鵒圖》

四、唐寅對中國詩繪畫藝術(shù)的深遠影響

唐寅在中國畫史是一為風格多樣且技巧全面的畫家。無論是南宋或元代人文山水畫還是南北畫派，都取其精華，有宋人筆法嚴謹雄渾，也有夏圭、馬遠高超的筆墨構(gòu)圖技巧。他把對社會、人生的理解和個人詩情書法、文化修養(yǎng)和高超繪畫技巧的融合，形成獨特的藝術(shù)風格。

五、結(jié)語

明朝是我國文人畫的鼎盛時期，文人墨客借繪畫或書法表達自己內(nèi)心的情感，唐寅也是如此。唐寅利用自己獨特的手法，在自己一生的各個階段將自己的情感思緒融入到自己的作品中，雖畫的是寂寞佳人卻實則處處隱喻自己，表現(xiàn)他飽受艱辛富有傳奇色彩的一生。他將自己對世態(tài)炎涼的態(tài)度和對人情冷暖的的體會，淋漓盡致的表現(xiàn)在自己的畫作里，讓我們欣賞到了一幅幅絕世佳作。中國山水畫到明清時期逐漸失去往日的輝煌，相比五代、宋元時期的山水大師們，明朝山水畫流于形式與較呆板的境地。明清時期的畫，畫風受元代的影響非常大，臨摹之風在這時盛行，創(chuàng)意逐漸式微，但“四王吳惲”與“沈文仇唐”畫出了自己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