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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右一)與軍營姐妹
又下雪了,窗外的雪花,被呼嘯的北風吹得群飛飄舞。站在窗前,我癡癡地看著嬌小晶瑩的雪花不知在空中顛簸、翻滾了多久才疲憊地落在玻璃上,瞬間又柔軟、輕盈地化成一粒小水珠緩緩地貼著玻璃流下。
那年冬季,那個雪天,我告別父母,走進了軍營。
在漫天飛雪中,我來到了遼闊的蘇北平原一個偏僻的小村莊。村頭一間長方形的土木梁結構的農(nóng)用倉庫是我們17 名女兵為期30 天的野外駐訓地。倉庫兩扇破舊的木門已經(jīng)腐朽,刺骨的寒風就從縫隙中吹進房內(nèi),兩個小窗沒有玻璃,豎著釘了幾根粗細均勻的小木棍,一團團雪花被風從窗外吹灌進來,濕了一地。
班長從村供銷社找來塑料薄膜和圖釘,我們依照窗戶的尺寸將塑料薄膜折成三層,用圖釘把窗戶封住,再用舊報紙和裁剩的塑料薄膜把門上的縫隙堵住。盡管還有寒風滲進來,但吹到臉上,減少了生痛的感覺。
倉庫左邊的墻角堆著一垛干稻草,右邊墻根堆放著一垛紅薯干。地面厚厚的干稻草上鋪著17 張雪白的床單,上面整齊地擺放著17 床“豆腐干”狀綠色軍被。
這就是我們在軍營的家了!
我拿了本雜志坐在墻角的木板上,但一頁也看不進去。淚在眼眶里噙著,我好想家、想媽媽。在部隊,戰(zhàn)士掉眼淚是件很丟人的事,為了不讓戰(zhàn)友們看見,我壓低了棉軍帽,把耳翼放下來遮住了自己的臉。
“遼闊草原美麗山岡群群的牛羊,白云悠悠彩虹燦爛掛在藍天上……”忽然,寂靜的房內(nèi)傳來了歌聲。我循聲望去,只見君姑娘坐在斜對面的木板上邊唱歌,邊拿筆在小本子上畫畫,她紅撲撲的臉上有滿滿的自信。這歌聲使屋內(nèi)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天南海北地聊著。我心情漸好,對自己說,條件雖艱苦但心態(tài)要陽光。
次日凌晨,伴著公雞的啼鳴,微弱的亮光從窗戶滲了進來,風止雪停,我走到室外……眼前一片田園風光,太美了!
集合的哨聲響起了,我們排好兩列縱隊,跟在男戰(zhàn)士隊伍的后面,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腳下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出了村口,上了小道,走過田埂,繞過一片梨樹園,走到村子西頭,我們在兩座小土山旁停下。這時,太陽透過云層照在皚皚的白雪上,銀光閃閃,姑娘們秀麗的臉龐在紅紅的五星、紅紅的領章和白雪的襯托下,紅潤白皙,煞是好看。
我們面前有三堆工具:鐵鎬、鐵鍬、藤條筐。隊長命令我們:“今天訓練的科目是挖‘貓耳洞’,五人一組。女兵兩個班,一個班挖一個。”姑娘們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沒說話。我從沒有干過粗活,愣愣地看著地上的鐵鍬……宇姑娘跟在我身后拎起一把鐵鍬,斜著眼看看我,撇了撇嘴:“你行嗎?”我被激到了:“嘿嘿,老鄭家丫頭當作小子養(yǎng),試試唄!”
臘月,山坡上的泥土凍得梆硬結實,要使大力氣才能把鐵鎬頭砸進土里。不到十分鐘,我就感到渾身發(fā)熱,兩腳發(fā)潮,額頭的汗珠順著頭發(fā)往下滴,我脫了棉衣,摘下棉帽掛在梨樹枝上,掄起鐵鎬使勁砸。待隊長叫停時,我已累得沒了力氣。
隊長說:“你們互相看看團隊的成績?!惫?!男兵隊挖的貓耳洞能容下四五個人,我們挖的洞只能容下一個人。但是,姑娘們也很了不起??!
英子是南方姑娘,盡管平時話不多,但一開口便風趣幽默:“不錯不錯,我們第一次當上了鐵姑娘?!彼蕉蠢铮瑑赏认啾P、兩手合十、雙眼微閉,扮出普渡眾生的模樣,大家笑得前俯后仰。
那晚我睡得特別沉,村里的雞鳴聲都沒有把我叫醒,旁邊的宇姑娘捅了捅我:“喂,醒醒,起床了?!蔽乙粋€鯉魚翻身,彈了起來。村里人家灶房的煙囪升起了裊裊炊煙,我提著沾滿黃泥的解放鞋走向井臺,井臺周圍鋪著防滑草袋,我拿住桶繩,將桶從井口扔進井里,桶浮在井水面上漂著,沉不下去,反復了幾次,半桶水也沒打上來。
一名十二三歲的農(nóng)家小妹朝我走來,看著我,怯聲問:“打水啊?”我尷尬地“嗯”了一聲。小妹不說話,走上井臺,將桶繩在左手上繞了兩圈,右手將桶扔進井里,隨即右手抓繩晃了兩下,兩腿微彎,左右手交替著上下兩次后,滿滿一桶水提了上來,動作嫻熟,一氣呵成。我驚訝地看著她,半晌才說了句“謝謝”。
小妹坐我身邊,我一邊刷鞋,一邊和她聊著。
“阿姨,你是哪兒人呀?”小妹的聲音不再怯弱。
“南京人,不要叫我阿姨,我比你大不了幾歲,叫姐姐吧?!蔽蚁矚g上了這個農(nóng)家小妹。
“南京在哪里?我沒去過,我只去過公社?!毙∶靡苫蟮乜粗?。
“南京是長江邊上一座很美的城市,你長大了可以去看看?!蔽铱粗α恕?/p>
……我喜歡上了這塊淳樸的土地、這里淳樸的鄉(xiāng)親,全身心地投入到集訓生活中去。那段時間是我軍旅生活的開始,它教會我在困難面前保持樂觀和堅強,受用至今。
還記得當年集訓結束后,我找到那個農(nóng)家小妹,我送給她一套印有南京風光的明信片。還幫她拆散頭發(fā),把她的紅頭繩一剪兩截,給她梳了個當時南京小姑娘流行的“小鹿純子”發(fā)辮,頓時,她變得更加靚麗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