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富人生活，全球最貴
2021-05-23 16:07:35胡萬程
南風窗 2021年9期
胡萬程
美劇《欲望都市》里有一句著名的臺詞。
“看一個男人的權勢和地位，就要看他在Jean Georges吃飯需不需要定位?！?/p>
Jean Georges，在上海的外灘三號也有一家分店。正對浦東一線江景，視野遼闊，沒有一絲遮擋。在寸土寸金的上海，這樣的景色可不多見。
視頻UP主“哇塞幾張”（以下簡稱幾張）來Jean Georges第二次了，這次他和攝影師共消費了3650元。作為知名的探店達人，他的探店視頻幾乎是清一色的上海高級餐廳，一餐超千元的花費比比皆是。
用他的話說，就是“想和大家一起看看上海的富人們在吃什么”。對上流生活的窺探主題，也為他帶來了全網近百萬粉絲的關注。有些觀眾感嘆，考慮到中國人的人均收入，上海的高級餐廳比紐約、東京等城市的還要貴。
瑞士寶盛私人銀行在近日發(fā)布的《2021年全球財富和高端生活報告》佐證了這一觀點，調查顯示上海首度成為全球高端生活成本最昂貴的城市。
作為中國經濟最發(fā)達的城市，上海生活成本高居全國榜首雖無爭議，但超越眾多發(fā)達國家一線城市的結果依然讓不少人感到詫異。事實究竟如何，南風窗記者采訪了一眾接近上海高端生活圈的人士，試圖從多個維度作出解讀。
臨江豪宅
“這套房是離黃浦江和蘇州河最近的私人別墅，面積640平方，5房4廳5衛(wèi)，總價只要1.98億?！?/p>
銀灰小辮、黑框眼鏡，身材魁梧卻又語氣隨和的“小艾大叔”（以下簡稱艾叔），在視頻中向觀眾介紹一座上海的房子?；拥膹椖恢校鄶?shù)復述著“只要”二字，觀眾們無法忽視其與“1.98億”相連的違和感，而這種“視所有觀眾都能買得起”的語氣，是他的視頻特色之一。
從去年創(chuàng)建賬號以來，艾叔至今上傳了41支與豪宅相關的視頻。觀看次數(shù)最多的十支視頻中，一半位于上海。從陸家嘴，到蘇州河，再到徐匯濱江，依江而建似乎是頂級豪宅的通行法則。
豪宅是一種稀缺資源，普通人難以體驗。艾叔的視頻則提供了一種機會讓普通人得以窺見。比起電視劇里的對于富人的服道化設計，他視頻中所展現(xiàn)的富裕層的生活環(huán)境更加真實可信。富人們不再是網上段子調侃中的那般“枯燥乏味”，想象空間基于看得見的豪宅得以落地。
單論城市房價，上海并非全國最高。根據(jù)中國房協(xié)所發(fā)布的“全國城市房價排行（2021年3月）”，上海以6.76萬元/平方米的價格次于深圳，高于北京，位于全國第二位。
值得一提的是，上海房價在去年經歷了一輪房價暴增，同比增長了23.56%，使其超過北京約2000元。
房價上漲的同時，租金水漲船高。據(jù)瑞士寶盛私人銀行亞太區(qū)主管Mark Matthews表示，去年上海物價上升6%，而全球平均只上升1%，這與去年那輪房價躥升關系緊密。
平均房價雖未奪魁，但在豪宅上的存在感上，上海的聲音卻一直很大。地處浦東核心地段，與陸家嘴三大地標僅咫尺之遙的湯臣一品為其中代表。
自2005年開盤之時，標價11萬元/平方米的湯臣一品就已被稱為“中國第一豪宅”。要知道，彼時上海大多數(shù)房價在1萬元/平方米左右。普通人印象中的湯臣一品，如同高嶺之花，可望而不可即。
“在香港，7000港幣左右便可擔負一位專業(yè)菲傭的一個月的開銷。但是在上海，每月我需要花費1.2萬元人民幣以上才能找到相近水平的阿姨?！?/blockquote>歷經十六年，湯臣一品的成交價上漲至27.6萬元/平方米。從漲幅來看，2.5倍的幅度在中國如火如荼的21世紀初，看上去并不稀奇，甚至還有些乏力。這與其極高的單價造成的低流通性脫不開關系，不過這并不影響它“第一豪宅”的地位。
大泥（化名）一年前曾住在湯臣一品。她告訴記者，大四時實習公司位于陸家嘴，父母幫其支付房租，她在湯臣一品住了半年時間?！靶^(qū)一共四棟樓，都是40層朝上。住戶大多是外企高管借住的，偶爾也會見到名人?！?/p>
大泥表示自己住的是200多平的中層的二居室，房租約2萬元每月。商圈密集，北門一出就是花旗大廈，工作和生活都很方便?！拔ㄒ桓杏X不便的就是外賣，因為管理嚴格，外賣需要下樓自取。”
問及生活成本，大泥提到一件有趣的事。因為她的父親是香港人，幼時她長居香港，家中雇有三位菲律賓籍傭人。大學來到上海后，她也請了一位阿姨來照顧飲食起居。她發(fā)現(xiàn)在這方面，上海的成本要比香港高不少。
“在香港，7000港幣左右便可擔負一位專業(yè)菲傭的一個月的開銷。但是在上海，每月我需要花費1.2萬元人民幣以上才能找到相近水平的阿姨。薪酬是兩倍，但工作時長與專業(yè)程度卻比不上菲傭?！?/p>
大泥認為，上海的人力成本并不高，但涉及高端服務層面，卻尚未形成像香港那樣的價格體系，經常呈現(xiàn)“廉價的十分廉價，高價的特別高價”的現(xiàn)象。
缺失的“中間價”
松本建一是日本某商社外派到上海的高管，他有著與大泥相近的觀察。
兩年前他接到異動調令，妻子和孩子隨著他一起來到上海。妻子賦閑在家做家庭主婦，5歲的女兒就讀就近的國際學校。由于松本年收超過2200萬日元（約人民幣132萬元），在日本已算高階收入。加上外派補貼豐厚，一家人的生活并無拘束。
對比東京和上海的生活成本，松本表示印象最深的是上海的中間選項很少。
他舉了個午餐的例子。在東京，即便是城市中心，也有很多餐廳提供1000日元的午間套餐，這對于日本人來說是非常適中的價位。但在上海，這樣價位的餐廳則少之又少?！耙皇鞘至畠r的面條和炒飯，在此之上就是人均百元以上的餐廳，一個人吃的話通常會點到150元?！?/p>
現(xiàn)在長期住在中國，松本也找到了一些物美價廉的餐廳。但對于因公出差的短期商務人士，很難特意到郊外價位適中的餐廳就餐。
在松本看來，國際化的上海，在高級餐廳的數(shù)量上并不輸于東京。法餐、日料、粵菜這些相對來說單價較高的菜系都有很好的餐廳，但是價格上卻沒有那么“親民”。
他表示，在日本的高級餐廳中，如果不額外開酒水，一般單人3萬日元（約人民幣1800元）以內是能夠吃得很滿足的，這個價格適用于大部分的米其林餐廳。身揣3萬日元，普通人可以不預先做價格調查直接去吃。
“但在上海，如果我不做調查隨便選高級餐廳的話，很有可能我會付不起賬單?！?/p>
上海高級餐廳的價格差異之大，從群英薈萃的外灘就可見一斑。僅拿外灘三號那一棟的餐廳來說，在大眾點評上人均消費的范圍就從379元/人的POP露天餐廳到3231元/人的望江閣。
幾張今年做美食節(jié)目已經三年，作為土生土長的上海人，他認為上海由于其國際化的環(huán)境，使得餐飲領域也具有很強的包容性。他探店的高級餐廳中，既不乏諸如Jean Georges這種國際知名主廚掌勺的餐廳，也有像“Obscura by 唐香”這種具有實驗性質的先鋒餐廳。
一些人覺得高級餐廳之所以這么貴，就是因為用了高級食材。幾張認為這種觀點只對了一部分，如何烹飪好高級食材，這方面所需要的經驗技術，以及創(chuàng)新的勇氣，才是高級餐廳的核心競爭力。
“滿足口舌之欲后，高級餐廳的下一個段位就是在環(huán)境、氛圍以及服務上了。高級餐廳之所以愛扎堆外灘，一個很重要原因就是這里的歷史風貌和頂級江景?！?/p>
設置服務費可看作是餐廳自身定位為高級餐廳的一個標志。幾張觀察到，比起國內其他城市，上海收取服務費的餐廳較多，這也從側面證明了上海富裕圈層的旺盛消費力。
上流的性價比
在全球餐飲業(yè)受到重創(chuàng)的2020年，高昂的租金一度成為壓死餐廳的不可承受之重。而在此其中，上海核心地段仍能夠維持相當數(shù)量的高級餐廳，這與國內疫情的率先控制有很大關系。
我們需要看到，此次上海能夠超越香港，成為全球高端生活成本最昂貴的城市，疫情在其中產生的影響。
上海核心地段仍能夠維持相當數(shù)量的高級餐廳，這與國內疫情的率先控制有很大關系。《2021年全球財富和高端生活報告》中，報告的焦點之一是新冠疫情對高端消費的影響。
以美元計價，價格跌幅最大的奢侈品項目分別是女裝鞋，價格下跌11.7%，酒店套房價格下跌9.3%，高端葡萄酒價格下跌5.6%。價格升幅最大的是商務艙機票，上升11.4%，威士忌價格上升9.9%，名表價格上升6.6%。
可以看到，統(tǒng)計中除了住宿和餐飲，商務艙與奢侈品消費也占了相當大的比重。上海這兩項數(shù)據(jù)的提升，與疫情的關系十分明顯。
一方面，疫情暴發(fā)時，華人搶購機票回國；疫情控制后，國人又率先恢復國內旅游。另一方面，疫情導致海外旅行幾近萎靡，原本習慣在海外采買奢侈品的購買力回流至國內。
投行杰富瑞在《2020年中國奢侈品市場報告》中指出，2020年全球奢侈品市場萎縮了23%，但受出境旅游減少影響，中國境內奢侈品消費增長創(chuàng)新高，預計實現(xiàn)約48%的增長。
興業(yè)證券的分析師王家遠指出，寶盛私人銀行這份報告中，還有一個值得關注的點在于匯率。由于各城市統(tǒng)一為美元計價，匯率如果較大變化，則最終結果也會產生出入。
而去年受美聯(lián)儲等全球主要央行流動性寬松影響，國際市場風險情緒較上半年明顯改善，全球股市自低位反彈，美元指數(shù)大幅下跌。自二季度起，中國經濟率先擺脫疫情影響，中美利差保持高位，基本面因素為人民幣匯率提供支撐，令人民幣對美元及一籃子貨幣匯率均走出較為明顯的升值行情。
2020年12月末，人民幣對美元匯率同比升值了6%左右，這助推了上海在全球的生活成本指數(shù)。
針對幾位受訪者給出的“上海高端服務成本相較于其他城市要高”的觀察，王家遠也給出了自己的觀點。他認為巨大的人口規(guī)模與一線城市超高的人口密度，決定了中國的社會系統(tǒng)主要是為最廣大的普通民眾群體來配置的。
這樣的社會系統(tǒng)下，離“基礎配置”相差越遠，富裕層要付出的“特供溢價”就越高。如果地少人稀的發(fā)達國家，生活成本與生活質量趨于線性增長；而在中國，兩者之比則更趨于指數(shù)型增長。
種種因素疊加后，最終產生了在上海過高端生活的“性價比”較香港、東京以及紐約更低的體感與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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