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

明代張瀚在《松窗夢語》中有這樣一段記錄：張瀚初任御史的時候，有一次，他去參見都臺長官王廷相，王廷相就給張瀚講了一個乘轎見聞。說他某一天乘轎進(jìn)城辦事，不巧遇上了天下大雨。而其中有一個轎夫剛好穿了雙新鞋，他開始的時候，小心翼翼地循著干凈的路面走，后來轎夫一不小心，一腳踩進(jìn)泥水坑里，鞋就臟了。鞋臟了，轎夫就再也不挑路了，也不顧惜自己的鞋，開始任意在路面行走。王廷相最后對張瀚總結(jié)說：“處身立世的道理，也是一樣的啊。只要你一不小心，犯了錯誤，那么以后你就再也不會有所顧忌了。”張瀚聽了這些話，十分佩服王廷相的高論，終身不敢忘記。

莫泊桑的小說《小酒桶》中也有這樣一個故事。女主人公瑪格盧瓦，將其田莊以每月兩百五十金法郎至她壽終的價格賣給一個名叫?？频睦习?。希科為了讓她早死，便想出一條詭計(jì)：準(zhǔn)備了一桌豐盛的菜肴，拿出幾瓶“十足的陳酒”白蘭地，請瑪格盧瓦來做客?，敻癖R瓦原本滴酒不沾，但是經(jīng)不住希科連勸帶哄，最終連飲三杯。這場宴席之后，瑪格盧瓦對白蘭地產(chǎn)生了癡迷，此后，?？朴殖＝o她送酒，使她染上了酒癮，終于在一天晚上瑪格盧瓦醉倒在雪地，凍死了，?？七_(dá)到了不可告人的目的。

中國的古人常說要“慎始”，細(xì)細(xì)想來，這確實(shí)是很有道理的。

第一個故事告訴我們：人一旦“踩進(jìn)泥水坑”，心里往往就放松了戒備。反正“鞋已經(jīng)臟了”，一次是臟，兩次也是臟，于是便有了慣性，從此便“不復(fù)顧惜”。第二個故事告訴我們：現(xiàn)實(shí)生活中有太多的“希科”和“瑪格盧瓦”。很多貪官不是在“十足的陳酒”面前染上“酒癮”而成為“巨貪”的嗎？也有很多貪官不是像“瑪格盧瓦”那樣在“?？啤眰兊倪B勸帶哄下“失足”的嗎？可以說，很多貪官、贓官都在重蹈瑪格盧瓦不“慎始”的覆轍。這些貪官并非一開始就膽大妄為，他們也曾猶豫過、心虛過、自責(zé)過，但終究沒能戰(zhàn)勝自己。有的還以“就干這一次”為托詞原諒自己。還有一些人，開始時并不認(rèn)為事情很嚴(yán)重，覺得占點(diǎn)小便宜，撈點(diǎn)小外快，乃小事一樁，不足掛齒。殊不知，如此慢慢地放松了警惕，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yuǎn)，一旦醒悟，卻已不能自拔。

【原載《思維與智慧》】

插圖 / 常在河邊走，豈止?jié)駶裥?/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