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燕鴻
向來喜歡兩件事,一喝茶,一看書。有說像著了迷,有說是入了神,而我只是覺得,一切習慣了而已。書香與茶香,是生命中最理想的依托。
網(wǎng)上戲稱福建人,一天到晚都在喝茶。似乎說得挺對,尤其我們詔安人。早起有早茶,下午喝個下午茶,晚上就更有理由喝茶了,若是飯后沒有一杯茶,從口腔腹腔到心里,都會變得寡淡無味。巖茶的大氣端莊沉穩(wěn)內(nèi)斂,八仙的清冽甘醇粗獷淳樸,紅茶的厚重濃郁婉約細膩,都能在詔安找到知音。而我是不講究的,喝茶,就是喝茶,什么茶都能喝的;喝茶也喝得隨性,絕不必像茶藝那樣——事事講究,手法繁復,洗杯篩點一絲不茍。
喝茶我是真的很隨意的。精致時,一二好友,三四話語,煮一壺溫度適宜的水,持一盞青花細瓷小茶盅,茶湯清且淺,笑容暖而淡??刺柕哪_步在窗簾上輕輕悄悄地挪移,看素色流蘇在金色的日光下變得華麗,一個下午的時光就這樣在裊娜的茶香中緩緩流逝。一壺茶仿佛有了神奇的魔力,把喧囂的塵世隔絕了門外,留下一屋子閑適溫馨。相伴了三四十年的老朋友,簡直比親人還親了,雖說走進了婚姻這座友情的墳?zāi)孤竦袅嗽?jīng)形影不離的陪伴,平日里總是各自為了生計勞勞碌碌,真正聚少離多。難得這樣坐在一起,清清茶湯洗去心頭的陰霾,大家愈發(fā)明白會隨風而逝的終歸不是心里渴望的情感,經(jīng)過了歲月淘沙沉淀下來的才是友情的真諦。直到黃昏來叩響門鈴,驚醒屋子里幾個女人,大家嘻嘻哈哈相視一笑回頭重新開始自己柴米油鹽的算計。平日里,辦公室中,忙完了手頭上的事情,就著茶桌上的大肚子水壺沖一杯茶,暖暖地捧在手中,和同事閑話幾句,清爽的風從窗子探進來,帶起一陣茶香與我撞個滿懷,頓覺神清氣爽。我總是愿意相信茶幾遠遠比酒席來得簡單,所以喝茶時說話也可以隨意而不帶心機,或者小心翼翼。這樣純粹的聊天讓我喜歡。說實話日常上班狀態(tài)總是帶著些莫名的無可奈何,幸虧有了這樣一個不算過分的嗜好,平淡的工作也帶上了些許明媚的色彩,讓我不至于嫌棄。若說粗糙的飲茶,那是偶爾外出,一個人獨自行走在陌生城市的大路上,滿目的霓虹閃爍卻照不到我的心里面去。我也喜歡拎著一個玻璃水壺,幾片青碧的茶葉在水中慢慢舒展開,仿佛一朵在春風中漸開的花,更像一種醞釀許久的心事在塵世中漸漸化開;清冽的茶水帶來熟悉的味道,讓我覺得在風中依然可以握得住些許溫暖。
若說喝茶的最奢侈享受,莫過于捧上一卷心愛的書,靜靜地窩在沙發(fā)上,喜歡的茶杯就放在小桌子上,一伸手就夠得著。茶香與書香,應(yīng)該是世界上最和諧的氣味,一點一點,將身心浸透,滋養(yǎng)靈魂。當然這樣的愜意時光往往是與周公商量得來的。須得將家里的大小神獸都打發(fā)了,才能守著這難得的時光,沖一盞清茶,看水汽自小小茶盞上方裊裊而起,在這個安靜的夜晚中慰藉了一雙疲憊的眼睛,這雙眼睛急切地尋找,或讀史,或讀詩,哪怕武俠言情,方塊的漢字壘成一方神圣凈土,心在這個熟悉的角落里慢慢安定下來,浮華褪盡,初心不染,忘記墻上掛鐘的指針一圈圈繞過去了,往往一抬眼已是深夜,唯有幾顆寒星孤零零掛在天邊,與屋子里的這盞臺燈遙遙相伴。第二天頂著一對兒熊貓眼上班去,可依然滿心歡喜。前一陣子迷上了《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十里桃林,灼灼桃花,反反復復翻動那些泛著桃花淡淡香味的書頁,一時間竟分不清書香還是花香,幾欲著魔,幸而有茶可以守住些許靈臺清明,待從書中回來,直嘆何其有幸何其有幸!
書與茶,茶與書,是一份解不開的緣化不開的情,書卷在手,清茶在杯,“茶亦醉人何必酒,書能香我不需花。”茶里書香,更加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