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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鄉(xiāng)的麥浪

        2021-05-10 02:41:30朱隆慶
        閩南風 2021年4期

        朱隆慶

        品嘗著母親從鄉(xiāng)下捎來的農(nóng)家自產(chǎn)小麥面粉,故鄉(xiāng)就近了。

        去年春暖花開時,正是舉國上下齊心協(xié)力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的非常時期,我們一家響應政府號召,選擇就地過年。時光飛逝如電,母親得知我們國慶節(jié)要回家,竟興奮得一夜未眠,她早早地守候在村口的大榕樹下,眼巴巴地望著迎來送往的車輛,生怕遺漏掉什么。

        家里的晚餐很簡單,包水餃是母親的“拿手好戲”,這道美餐一做就是三十多年了,那皮薄肉嫩的水餃分明是母親的味道。席間,我無意中跟母親提起要是能吃到小時候家鄉(xiāng)自產(chǎn)的小麥面粉,那甭提有多來勁了。家鄉(xiāng)的小麥是無公害綠色食品,煮熟后的面條呈深褐色,嚼勁十足,具有一股濃郁的清香,深受鄉(xiāng)下人家的喜愛。

        當晚,吃著母親寄來的面粉加工后的美食,不知不覺中,我的眼眶竟然有些濕潤了,故鄉(xiāng)已經(jīng)二十多年沒有種植小麥,模糊的視線中,我依稀看見母親走街串巷尋找小麥,到糧食加工坊碾磨,打包,寄貨。記憶拉近了我兒時的生活,故鄉(xiāng)的麥田是我孩提時代向往的“天堂”。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故鄉(xiāng)原野上的小麥就跟如今的蜜柚一樣,再平常不過了。每年的秋稻顆粒歸倉時,農(nóng)民們將稻草均勻地撒在遼闊的大田上,待風吹日曬干燥后,再把稻草點燃,草木灰和農(nóng)戶漚的土家肥一道構(gòu)成了小麥的基肥。小麥算是好侍弄的莊稼,不用除草,無需噴灑農(nóng)藥,僅僅澆水追肥兩次就足矣。在小麥剛出苗時,她像一張?zhí)齑蟮木G毯,鋪在平坦的土地上;一到麥莖拔節(jié)時,她忽然脾氣大漲,變成大浪滔天的綠色海洋,撐起小小的村莊和廣闊的田野;待到麥穗攬黃時,她又忽然滿臉燦爛,由碧波漾漾的青春氣息切換成金光萬道的喜人膚色,瞬間出落為含情脈脈的成熟少女。

        孩提時最快樂的時光莫過于邀三五好友到麥田里打豬草了。那時候的鄉(xiāng)下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養(yǎng)豬,當麥苗長到我的膝蓋一般高時,也正是小草最鮮嫩的時節(jié)。小伙伴們提上挎籃,背上竹筐,腳下像踩著風火輪似的,興致勃勃地趕往麥田,田地的土質(zhì)疏松,你只需用手輕輕一抓,就足以將一大把草收入“囊”中。燕子尾,大蓮花,兔耳酸是豬最喜歡吃的三種草。但是,人們都去采,就成了“緊俏品”。有時,滿地里轉(zhuǎn)悠好長時間,才找到幾處。當小伙伴們好不容易將籃子、竹筐裝滿草時,夕陽已經(jīng)西下,余暉四灑了,回家是不必著急的事,在麥田里捉迷藏才是累中取樂,在溝畦里蹲著或者坐著,任你費多大的勁兒,也難以發(fā)覺。糟糕的是當你覺得自己掩藏好了,突然一陣風拂過,麥浪翻涌,小淘氣包的頭便若隱若現(xiàn),這時爽朗的“格格格”笑聲,回蕩在空曠的原野上空。偶有頑皮的孩子,躺在麥苗叢中,屏息凝視藍瑩瑩的天,這可累壞了找尋的人了。記得有一次,一位小伙伴興許是打草累了,躺在麥田里遲遲不出來,急得他的父母和姐姐到處尋找,半夜才回到家里。

        麥收時節(jié),又是農(nóng)活最忙的時節(jié)之一。清明節(jié)前后,農(nóng)家人就要收割小麥了,得先把農(nóng)具備齊,磨刀不誤砍柴工啊。當“月上柳梢頭”時,小伙子、大嬸掄起胳膊,在如水的月色中磨刀。磨刀石旁的水盆里,臥著一輪月亮。伸手把水澆在磨刀石上,盆中的月亮就被攪成碎銀。磨了一會兒,月光投在刀刃,右手拿起鐮刀,左手的大拇指輕輕從刀刃上滑過。這時,刀鋒利了,明天收割小麥的開工保準順利。

        當東方破曉,一縷一縷輕紗似的微云掛在天邊時,農(nóng)民們操著刀,圍著毛巾,衣衫上的汗?jié)n一圈套一圈兒的,他們的身后,是碼得整整齊齊的麥秸。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大家得爭分奪秒,搶收小麥,孩子們也過來湊熱鬧了。小時候,每逢農(nóng)忙時節(jié),學校有放“農(nóng)忙假”,老師們也都回家忙農(nóng)事了。割小麥是一件累活,不一會兒,孩子們就累得氣喘吁吁,筋疲力盡了。那一張張紅撲撲的臉蛋,蒙上了一層晶瑩的細汗,猶如一朵朵沾滿露珠的月季花。于是,他們便開始左顧右盼,尋找玩伴逗趣、取樂,在麥田里翻跟頭,豎蜻蜓?!皢柽?,嗚卟,嗚……”那歡快、柔美的麥哨在不經(jīng)意間,被誰吹響了?一忽兒,哨聲此起彼落,傳得很遠很遠。其實,父母親又何曾不知呢?帶孩子來麥田里勞動,是想讓他們領(lǐng)悟“每一食,便念稼穡之艱難”“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這個樸素的生活道理罷了。

        當田里的小麥收割完后,家人將它們捆扎好,肩挑背扛或用獨輪車運回家。用碾子碾,竹杠敲,勞累困頓一天,也不見得有多少麥子“出籠”。大多數(shù)的農(nóng)家人把小麥運到小村莊的曬谷場上,隨著脫粒機發(fā)出的轟鳴聲,麥粒就快活地從機器肚子里連蹦帶跳“見世面”了,農(nóng)民們的臉上洋溢著豐收的喜悅,偌大的曬谷場成了麥草的海洋,孩子們穿梭在麥草垛間,或玩耍嬉戲,或隱沒草叢,一派怡然自得的樣子。他們更期待的是大人們早早收工,靜候一碗香噴噴的炒“麥香”。

        “遠處蔚藍天空下,涌動著金色的麥浪……”時間一打盹,晃過三十多年。多想哼著這首熟悉的旋律,趁著今晚溶溶的月色,徜徉在故鄉(xiāng)的田野上,回到那個年少時光,感受風吹麥浪的愉悅,可惜家鄉(xiāng)早已不再種植小麥了。漫山遍野的柚子點綴著廣袤的大地,我也見證著故鄉(xiāng)農(nóng)業(yè)結(jié)構(gòu)的調(diào)整,這也是時代的進步,令人欣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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