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瑋,張 彩,牛 娟,賈云丞
(1.貴州師范大學,貴州 貴陽 550025;2.重慶西南大學,重慶 400700)
抑郁情緒是指個體在生活中出現(xiàn)持續(xù)性的絕望、悲傷、煩躁等一系列的情緒體驗[1]。抑郁情緒不僅影響個體的認知方式和正常的社會活動,還與自傷、自殺等危險行為密切相關[2,3]。由于初中生正處于青春期早期,面臨著生理和心理的急劇變化,承受著學業(yè)、人際等壓力,加之其情緒調節(jié)能力較差,因此其成為抑郁情緒的高危人群[4,5]。元分析發(fā)現(xiàn),抑郁情緒在青少年群體中的發(fā)生率在20% ~ 30%之間[5]。已有研究表明,抑郁情緒的形成會受到諸多因素的影響[6],而欺凌受害就是其中重要的危險因素[7]。欺凌受害(Bullying victimization)指個體長時間或反復受到一個或多個個體刻意欺凌或傷害的現(xiàn)象[8]。研究結果顯示,中國青少年的欺凌受害檢出率在 20% 左右[9,10]。進一步研究發(fā)現(xiàn),經(jīng)常出現(xiàn)欺凌受害的青少年報告了更多的內化性問題,如抑郁、焦慮等[11]。
從生態(tài)系統(tǒng)理論的角度來看,個體因素、環(huán)境因素以及個體對環(huán)境的感知因素都會影響到個體的心理和行為[12]。因此,初中生欺凌受害可能并非簡單地直接作用于抑郁情緒,還可能通過主觀社會地位這樣的個體認知因素對其產生作用。主觀社會地位(subjective social status,SSS)指學生對其在學校中所處地位主觀上的認知和信念,既包含對現(xiàn)在自身社會地位的評價,也指向未來[13]。國內有學者篩選出了衡量學生主觀社會地位高低的7個指標:人緣狀況、學業(yè)成績、家庭條件、社會實踐能力、才藝水平、戀愛或單身狀態(tài)的滿意度和形象氣質[14]。一方面,已有研究發(fā)現(xiàn),個體的主觀社會地位與抑郁呈顯著負相關[15],且主觀社會的降低可以預測抑郁水平的上升[16];另一方面,雖然目前沒有研究直接考察過初中生欺凌受害與主觀社會地位的關系,但是已有研究發(fā)現(xiàn)初中生欺凌受害和主觀社會地位的一些指標密切相關。例如,有研究考察了初中生欺凌受害與學業(yè)成績的關系,結果發(fā)現(xiàn)初中生欺凌受害與學業(yè)成績呈顯著負相關[17],且負向預測其后期的學業(yè)成績[18]。還有研究發(fā)現(xiàn),出現(xiàn)欺凌受害的初中生會導致其社會功能受損、人際交往困難和同伴疏離[19]。由此可見,初中生欺凌受害可能會影響主觀社會地位。
綜上所述,基于生態(tài)系統(tǒng)理論,可以推測主觀社會地位可能在初中生欺凌受害與抑郁情緒間起中介作用。因此,本研究擬以欺凌受害作為自變量,主觀社會地位作為中介變量,抑郁情緒作為因變量來探討主觀社會地位在初中生欺凌受害與抑郁情緒間的中介效應。具體建立以下假設:①欺凌受害與抑郁情緒呈顯著正相關,與主觀社會地位呈顯著負相關,主觀社會地位與抑郁情緒呈顯著負相關;②主觀社會地位在欺凌受害與抑郁情緒間起中介作用。
采用整群抽樣的方法,選取貴州省四所中學的初一至初三年級的中學生作為調查對象,共發(fā)放1300份問卷,剔除亂答、漏答、規(guī)律性作答等無效問卷后,最終獲得有效問卷1258份,有效率為96.77%。其中男生620人(49.28%),女生638人(50.72%)。年齡在10 ~ 18歲,平均為(14.18 ± 1.33)歲。
2.2.1 Olweus兒童欺負問卷中文版(Bully/Victim Questionnaire)
采用張文新等[20]修訂的直接受欺負分量表(初中版)來調查初中生的欺凌受害情況。該量表含6個題項,采用5點評分,從1(沒發(fā)生過)到5(一周好幾次)。只要被試在量表的任何一個題目上得分≥ 2分,就被劃分為欺凌受害者。本研究中該問卷的克隆巴赫 α 系數(shù)為0.70。
2.2.2 主觀社會地位問卷(Subjective Social Status Questionnaire)
該問卷由Liu等[21]修訂,用于測量學生的主觀社會地位的水平,共7個題項,采用10 級梯形評分方式,即梯子最末端計1分(等級水平最低),梯子最高端計10分(等級水平最高)。得分越高表示個體的主觀社會地位水平越高。本研究中問卷的克隆巴赫 α 系數(shù)為0.90。
2.2.3 流調中心用抑郁量表(Center for Epidemio-logical Survey Depression Scale,CES-D)
該量表由汪向東等[22]修訂,要求被試說明過去一周內抑郁情緒的相應癥狀或出現(xiàn)的頻率,共20個題項,采用4點計分方式,從0(沒有)到3(很多)。得分越高表示個體的抑郁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該量表的克隆巴赫 α 系數(shù)為0.85。
本研究運用SPSS 22.0軟件包進行數(shù)據(jù)錄入、描述統(tǒng)計和Pearson相關分析,然后采用Mplus 7.4進行結構方程模型,并通過偏差校正百分位Bootstrap方法(重復抽樣5000次)來檢驗主觀社會地位在初中生欺凌受害與抑郁情緒間的中介效應。由于中文版Olweus兒童欺負問卷、主觀社會地位問卷、流調中心用抑郁量表均為單維測驗,因此本研究參考吳艷和溫忠麟[23]的建議,采用因子負荷法將三個測量工具的題項分別打包為3個項目包。此外,考慮到欺凌受害、主觀社會地位和抑郁情緒在性別與年齡上可能存在差異[7,16],因此將性別和年齡作為控制變量。
本研究數(shù)據(jù)來源于初中生的自我報告,因此可能會存在共同方法偏差。采用 Harman 單因素檢驗法對共同方法偏差進行了統(tǒng)計確認,結果顯示,特征值大于1的因子共有6個,且第一個因子解釋的變異量為20.82%,小于40%的臨界標準。因此,本研究不存在嚴重的共同方法偏差問題。
相關分析結果如表1所示,初中生欺凌受害與主觀社會地位呈顯著負相關(r=-0.11,p<0.01),與抑郁情緒呈顯著正相關(r=0.38,p<0.01);主觀社會地位與抑郁情緒呈顯著負相關(r=-0.21,p<0.01)。
表1 欺凌受害、主觀社會地位與抑郁情緒的描述統(tǒng)計和相關分析
中介效應模型如圖1所示,其模型擬合指標如下:χ2/df= 2.44(χ2=87.849,df=36,p<0.001),CFI=0.989,TLI=0.984,RMSEA=0.034(90% CI[0.025,0.043]),SRMR=0.023,說明該模型擬合較好。從圖1可以看出,初中生欺凌受害對其主觀社會地位具有顯著的負向預測作用(β=-0.13,p<0.001),對其抑郁情緒具有顯著的正向預測作用(β=0.48,p<0.001),主觀社會地位對其抑郁情緒具有顯著的負向預測作用(β=-0.16,p< 0.001)。也就是說,主觀社會地位在初中生欺凌受害與抑郁情緒間起部分中介作用(中介效應值為0.021,95% CI[0.010,0.036])。
圖中模型中的系數(shù)均為標準化系數(shù)。V1~V3為欺凌受害的三個項目包,S1~S3為主觀社會地位的三個項目包,D1~D3為抑郁情緒的三個項目包。*p<0.05,***p<0.001
從相關分析的結果來看,初中生欺凌受害、主觀社會地位與抑郁情緒之間均兩兩顯著相關。首先,初中生欺凌受害與主觀社會地位呈顯著負相關,即遭受欺凌受害的初中生其主觀社會地位更低,這與先前研究相似,即欺凌受害會影響學生的學業(yè)成績和人際關系等[17,19]。其次,初中生的主觀社會地位與抑郁情緒呈顯著負相關,即初中生的主觀社會地位越低其抑郁情緒越多,這與程剛等[15]在大學生樣本中的研究結果一致。最后,本研究發(fā)現(xiàn)初中生欺凌受害與抑郁情緒呈顯著正相關,表明欺凌受害越嚴重的初中生,其抑郁情緒水平往往也越高,這與前人研究結果相同[7,11]。
通過構建結構方程模型,本研究發(fā)現(xiàn)主觀社會地位在初中生欺凌受害與抑郁情緒間起部分中介作用,即欺凌受害程度越嚴重的初中生,其主觀社會地位越低,進而導致其產生更多的抑郁情緒。該結果可以用生態(tài)系統(tǒng)理論進行解釋,即初中生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校園欺凌受害)會通過自身的主觀認知(主觀社會地位)間接影響其個體心理(抑郁情緒)。根據(jù)前人研究,發(fā)現(xiàn)欺凌受害者通常有低的自尊和較低自我價值,且傾向于消極的認知圖式,從而對自身的主觀社會地位作出較低的評價[24,25]。因此,當個體認為自己處于較低的社會地位時,往往會體驗到傷心、無助等一系列負性情緒,進而陷入負性情緒而無法自拔,最終產生較多的抑郁情緒。相反,主觀社會地位較高的個體會有更強的自尊和更樂觀的生活態(tài)度,這些都利于其獲得更多的社會支持,因此他們體驗到的抑郁情緒較少[26]。
總體來說,本研究考察了初中生欺凌受害、主觀社會地位和抑郁情緒這三者之間的關系,結果發(fā)現(xiàn):初中生欺凌受害不僅可以直接影響其抑郁情緒,還可以通過主觀社會地位間接影響其抑郁情緒。這些結果具有以下兩點意義。第一,本研究是首次對初中生欺凌受害與主觀社會地位間的關系進行直接考察,因而拓展了以往初中生欺凌受害與主觀社會地位局部指標(如人緣狀況和學業(yè)成績)間的關系,豐富了該領域的研究成果。第二,本研究通過探索初中生欺凌受害影響抑郁情緒的可能路徑,發(fā)現(xiàn)了主觀社會地位這一具有緩沖作用的個體認知因素,這為解決初中生內化心理問題提供了新的思路,即通過調節(jié)個體認知因素,如提高主觀社會地位來削弱外部環(huán)境的不良影響,從而促進其心理健康。
雖然本研究取得了一些有意義的發(fā)現(xiàn),但仍然存在幾個不足之處:第一,本研究僅選取了貴州省內4所中學的學生為調查對象,因此本研究結論可能不完全適用于其他地區(qū)的初中生。第二,本研究涉及到的3個變量均采用自我報告的方式,被試的回答可能會受到社會贊許性的影響,這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研究結果,因此今后的研究中應考慮多渠道采集數(shù)據(jù)。第三,本研究采用橫向研究,只能對初中生欺凌受害、主觀社會地位與抑郁情緒這三者的相關關系進行說明,但不能解釋三者之間的因果關系。因此,在未來的研究中,有必要進一步采用縱向設計或實驗操縱的方法,來對本研究提出的假設模型進行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