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堃
兒時,美好的東西是一件實物;長大之后,美好的東西是一種狀態(tài)。然后有一天,我們才發(fā)現(xiàn),美好的東西既不是實物,也不是狀態(tài),而是一種領(lǐng)悟。心里裝著美好,也可以理解為是一種清醒、一種成熟,坦然接受生而為人的一切體驗,因為人的一生,就是一堂獨一無二的體驗課。
現(xiàn)實生活中,有人越活越精彩,有人越活越麻煩;有人越活越明白,有人越活越迷糊;有人越活越俊朗,有人越活越猥瑣。原因是多方面的,關(guān)鍵在于自己的心。人最大的戰(zhàn)爭,不是真刀實槍的戰(zhàn)場,是人心。環(huán)視四周,不難發(fā)現(xiàn),有人心里裝的全是自私自利、蠅頭小利,到頭來生活的峪谷一直在擠壓他的空間。其實,生活中并非全是美好的,真正的美好是善于把最美好的東西藏于心間。美好的東西都是有靈性的,并不是什么樣的人心都能把它裝下,首先你得有廣博和無邊的情懷,具有恢宏的氣度、寬闊的胸襟、洞察人性的能力、以己度人的體貼、言行一致的信譽,還要具有高度的智慧和自信。有了這樣的生命積淀,才能夠真正裝下美好,把握住自己的生命航船,走得健康又陽光。
要讓心里始終裝著美好,就要善于把精神從肉體中分離出來,并且立足于精神自我。精神自我必須得到維護,否則人就是被奴役的,并且被自己創(chuàng)造出來的客體化世界所奴役:人創(chuàng)造了機器,被機器所奴役;人創(chuàng)造了金錢,被金錢所奴役。歷史上,那些仰望星空求索真理的先知和天才們,都是懷著巨大的好奇和震驚,向蒼茫宇宙敞開自己的內(nèi)心。他們既是天真的孩童,同時又是無比真誠地對天發(fā)問的大智大哲。
東晉名士王子猷長期居住山陰。一天雪夜,他一覺醒來,在銀裝素裹的院子里漫步,吟誦著左思的《招隱詩》。此時,他思緒跳躍,想到遠在剡縣的好友戴逵,覺得能邀他來一起欣賞該有多好??!于是,他二話沒說乘著小船前往。經(jīng)過一夜航行,天亮之時終于到達,然而王子猷卻轉(zhuǎn)身返回。隨行人員十分不解,他輕描淡寫地說:“我本來是乘著興致前往,興致已盡,自然返回,為何一定要見戴逵呢?”王子猷的行為的確有點驚俗,體現(xiàn)了魏晉時期士人所崇尚的不拘形跡的行事風(fēng)格,但也告訴我們,當(dāng)你喜歡一樣?xùn)|西時,得到它并不是最明智的選擇。得到的,未必得到;錯過的,未必錯過。得不到的,反而有一種距離的美感,心里裝著美好,眼里的世界就美好。
其實,人心就像一個容器,裝進什么東西并加以消化,什么東西就會變成你自己。聰明智慧的人,總是要把最美好的東西裝進自己心里,慢慢地感受和領(lǐng)略,使自己在美好之中不斷完善自己。一個心中總是裝著美好理想、美好愿望和美好東西的人,肯定無暇顧及身邊的魑魅魍魎和凄風(fēng)苦雨;一個心中永遠充滿愛、充滿溫暖、充滿歡樂的人,也肯定不會隨便被仇恨憤怒和煩惱痛苦污染侵襲。一旦美好崇高的東西充盈人的內(nèi)心,這個人就會成為一個幸福的人,會感受到生命的干凈與尊嚴。
心里始終裝著美好的人,猶如一口古井,雖然幽深但不失澄澈,可以一眼望到井底。有時候,一個人可以一眼看到底,并不是因為他太過簡單、不夠深刻,而是因為他心里充滿陽光。至純的靈魂,原本就是一種撼人心魄的深刻。這樣的簡單,讓人敬仰。有的人看起來很復(fù)雜,很有深度,其實這種深度是城府的深度,而不是靈魂的深度。這種復(fù)雜,是險惡品性的交錯,而不是曼妙智慧的疊加。與其把自己裝進復(fù)雜的套子里,不如心思敞亮地和世界對話。
把美好的東西珍藏在心中,使之成為一種審美意識,其作用更多的是體現(xiàn)在價值觀念和思維方式上。這種淡泊而高遠的境界,源于對現(xiàn)實的清醒,追求的是沉靜和安然。
(責(zé)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