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官督商銷”是清代食鹽運銷的主要形式,在官督商銷的運銷體制中,鹽商通過食鹽專賣,獲取有別于一般商人的利潤而積累巨額財富。但是,一方面,在某些特定的時期、特定的背景下,鹽商也有可能無利可圖甚至虧折。另一方面,鹽政官員、地方文武官員“視商家為可啖之物,強索硬要,不厭不休”,鹽商利潤受到肆意盤剝。為了維護鹽商的正常運營,保證鹽商一定的利潤空間,借以保障食鹽的正常運銷和鹽課的交納,清廷曾采取補貼加價與加斤、加耗的措施,對鹽商進行補助。同時,鹽商為了攫取更大的利潤,也會采取一些類似于私鹽的“浮舂鹽斤”、“夾帶鹽斤”等非法盈利手段,而“借官行私”。
關(guān)鍵詞:鹽商;食鹽運銷;補貼;額外利潤;清代
中圖分類號:K249/K252?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3-854X(2021)04-0086-11
清代的食鹽運銷有官督商銷、官運官銷、官運商銷等多種運銷體制,在諸種運銷體制中,官督商銷是食鹽運銷的主要形式。在官督商銷的運銷體制中,承擔食鹽運銷的鹽商有“專賣”和“壟斷”的特征,也有其成本核算和正常運營的獲利方式與利潤空間①。本文論述鹽商的另外兩種獲利方式:一是補貼加價與加斤、加耗,此為清廷對鹽商的政策性補貼;二是“浮舂鹽斤”與“夾帶鹽斤”,此為鹽商在食鹽運銷過程中的非法獲利。
一、補貼加價與加斤、加耗
鹽商通過食鹽運銷獲得相應(yīng)利潤,是沒有疑問的。但在某些特定的時期、特定的背景下,鹽商也有可能無利可圖甚至虧折。為了維持鹽商的正常營運,清廷通過補貼加價以及加斤、加耗等措施,來保障其有利可圖或獲取更大的利潤。清代的鹽斤加價事實上有兩種形式:一是對鹽商進行補貼,確保鹽商獲得利潤和正常營運,是為“補貼加價”;一是在“用項迭增,入不敷出”的情況下,以加價的方式獲取新的財政收入或某一項目的經(jīng)費來源,是為“因公加價”或“充公加價”②。
(一)補貼加價
補貼加價,除了對鹽商報效的“特旨加恩”加價外③,一般有兩種情況。
第一種情況是由于“銀貴錢賤”,商人賣鹽得錢,納課交銀,導(dǎo)致虧折而加價。雍正六年,長蘆巡鹽御史鄭禪寶稱:“長蘆商人向多疲乏,……實因鹽價日減,運本日虧之故。筑鹽告運,完課交帑,俱系用銀,民間買鹽用錢。……今每兩合錢二千文,……以錢易銀,不敷原數(shù),商運消乏,欠課之源實由于此”。因此要求每斤加制錢一文,以此彌補鹽商的欠課。由于是首次要求加價,雖經(jīng)戶部反復(fù)討論卻沒有結(jié)果④。直到雍正十年,“經(jīng)直隸總督唐執(zhí)玉題請,每斤酌增大制錢一文,經(jīng)部覆準在案”⑤。此后,因銀錢比價的變動,加價時有。嘉慶四年,長蘆鹽政董椿曾經(jīng)回顧說:“長蘆鹽價自康熙二十七年計道路之遠近、腳費之多寡,酌定售賣,原屬平價,迨后雍正六年,前鹽政鄭禪寶以商運消乏,奏請詳議,至雍正十年,總督唐執(zhí)玉覆奏,應(yīng)以康熙二十七年原定之數(shù)作為標準,照部議每斤酌增制錢一文?!∪迥?,前鹽政李質(zhì)穎以從前紋銀一兩換制錢八百文,近年換九百八九十文至一千一二十文不等,賣鹽錢文易銀虧本,請增制錢二文。……五十三年,前鹽政穆騰額以易銀一兩需錢一千一百余文,錢賤賠折,加制錢二文。自雍正十年起,至乾隆五十三年,統(tǒng)計六十年內(nèi),先后五次,共加增制錢八文?,F(xiàn)在近處有賣制錢十一文者,極遠之處有賣錢二十三四文者不等”⑥。乾隆五十三年因銀貴錢賤加價后,到嘉慶十七年再次每斤加價二文,但由于鹽商欠課的嚴重,“各商未完積欠帑課銀六百五十一萬四千四百余兩”,這時的加價,已經(jīng)不是全部補貼商人,而是“加鹽價制錢二文,將一文交官,以完積欠,一文歸商,俾資成本”⑦。此后的這類加價,均是沿襲嘉慶十七年定例。如道光四年“錢價松賤過甚,紋銀一兩易大制錢一千二百數(shù)十文至三百數(shù)十文不等。商人銷鹽一引,酌中核算,得錢六千文,易銀不及五兩。計長蘆正余引一百萬余道,每年虧銀在六七十萬兩以外,虧折過重”。是時,“積欠已九百九十九萬九千余兩”,每斤加價二文,“準復(fù)嘉慶十四年加價之舊,以一文歸公,清完積欠,一文給商,俾補錢價之虧折。仍照案以一千一百文核銀一兩,照數(shù)交官,約每年可完積欠幾及三十萬兩,報部候撥,計至道光三十八年積欠可以全清。俟清完之后,加價歸公之一文即解交內(nèi)務(wù)府充公。其給商之一文,不拘何時,但錢價平至一千文以內(nèi),或奏請裁減,或一體充公,屆時再行酌辦”⑧。這份奏折值得特別注意,即使將每斤加價的一文“歸公”,彌補拖欠,也要到三十多年后的“道光三十八年”。如果那時清完積欠,也仍舊將“歸公”的銀兩由戶部改交內(nèi)務(wù)府。說明這種鹽斤加價,雖然初衷是補貼商人,但注重課額的“歸公”依舊是清廷考慮的重點。
道光四年以后,銀貴錢賤更為凸顯。道光二十三年,長蘆鹽政德順在奏折中談到了相關(guān)情況:
銀價與鹽價兩相交涉,實為長蘆全綱成本所關(guān)。溯查歷年卷案,自道光八年,欽差大臣來津查辦調(diào)劑,彼時每銀一兩易制錢一千三百文。道光十年,欽差大臣二次來津,彼時每銀一兩易制錢一千四五百文。十八年加價案內(nèi),每銀一兩增至一千六百數(shù)十文,核計以錢易銀,較之八年,每年虧折成本九十余萬兩,幸蒙恩旨加價二文貼補錢價,并蒙賞給充公加價一文貼補成本。……二十二年下半年錢價又復(fù)增至一千八百數(shù)十文。按年比較,錢價逐漸加增,約計商人賣進鹽價錢文,易銀交課,較比八年錢價,每年賠貼虧折成本至一百萬余兩,商本虧折殆盡,綱局危在須臾。扣至本年三月,貼補之加價二文,二年限滿,其賞給之充公加價一文,原限五年,現(xiàn)已限滿。眾商歷年受此銀價虧折,已無生路。若必拘泥原定年限,竟將貼補之加價二文停止,并將賞給之充公加價一文收回,竊恐綱局渙散,眾商束手,與國計民生在在堪虞⑨。
正是由于銀貴錢賤的普遍化和嚴重化,一方面將歷年的加價不斷“展限”,并將“展限”的時間由二年、三年改為五年,加價成為一種連續(xù)不斷的行為。道光十八年首次議定五年展限,道光二十三年五年期滿,依舊“奏準展限五年,扣至二十八年三月均屆限滿”,又議準“再展限五年”⑩。另一方面,也將原來的“充公加價”改為補貼加價。這種“充公加價”改為補貼加價的情況,除長蘆鹽區(qū)外,在山東鹽區(qū)也得以實行:“道光二十三年四月間,前撫臣梁寶常奏東商疲乏情形,推展引課各款案內(nèi),經(jīng)部覆準,堰工加價二文,先經(jīng)奏準一并給商貼補帑利,至二十三年為始,再將一文彌補新舊欠款”{11}。
第二種情況是因為商人運鹽所需物品的成本增高以及采買場鹽價格的增高而加價。這種現(xiàn)象在乾隆中期已經(jīng)顯現(xiàn),據(jù)乾隆三十五年長蘆鹽政李質(zhì)穎奏稱,“乾隆二十九年,長蘆商眾因繩索、席片、車船、飯食等費無不加昂,而鹽價仍然如舊,是以商力漸困,仰蒙天恩飭議每斤增錢一文,以敷商本”{12}。乾隆四十七年,長蘆鹽政征瑞又稱:“行辦禹州等十萬余引之范宗文向為長蘆大商,僅據(jù)領(lǐng)引不及十分之一,其他一二萬引地之商至有全未領(lǐng)運者,……似此領(lǐng)運不前,則商人等行運之艱難已可概見?!渌圆荒苻D(zhuǎn)運之故,實緣盛世繁昌,百物昂貴,商人行銷需費,其鹽穰每包向止二三錢者,今則給銀四五錢,船車腳價每包向止四五錢者,今則需費八九錢,以及繩斤、席片、捆載人工,無不較前加倍。自三十五年定價以后,迄今十有余年,每引計多耗銀七八錢,引地賣鹽,價有一定,而此項多耗之費,即在賣鹽定價之內(nèi),以商人昔日之余息盡核歸今日之成本,是以日漸疲乏,幾至不能轉(zhuǎn)運”。因此,要求“準于現(xiàn)行鹽價之外,每斤酌增制錢二文,以資行運”{13}。道光七年,長蘆鹽政阿揚阿在談到山東鹽商奏稱:“東運商鹽,自永阜場舂筑,運至雒口,復(fù)分運至各引地行銷,自數(shù)百里至一千八百里不等?!L途盤運,虧折實多。在從前物價平賤,成本較輕,雖斤重有虧,而余息尚可抵補。迨后百物逐漸加昂,運腳人工遞增數(shù)倍,以致累益加累,殷商漸疲,疲商益困”,雖然奏準“一文加價調(diào)劑”,但仍屬“車薪杯水”{14}。
因為場鹽價格的增高以及時局的變動,長蘆鹽區(qū)也直接采取加價的方式。同治十三年,直隸總督李鴻章奏稱:“軍興十余年,地方多故,商累已深,近年連遭水患,鹽失收成,運本加重,兼以新曬嫩鹽傷耗賠折,累益增累,課運不能及時,皆有岌岌自危之勢,迭據(jù)通綱商人瀝訴苦情,懇請拯救?!橐}賣價,向有一定錢數(shù),原按課本核計,既便民間買食,而商人得價完課亦有余利。嗣雖綱情日累,尚未至十分虧賠。近則鹽收短絀,不敷配運,須赴沿海設(shè)法收買,鹽價既重,其車船運腳繩席等項,亦多耗費,計筑運熟鹽一包,須從前兩三包之價,且銀價逐年增漲,商人賣鹽得錢,必須易銀交課,賠累更多,而賣價仍照原定錢數(shù),不特無利可圖,實已大虧課本。凡商賈貿(mào)易,總以成本重輕為長落,鹽商成本愈重,利息愈微”。因此要求“直隸各岸引鹽每斤酌加賣價制錢二文”{15}。河?xùn)|鹽區(qū)“百物之價,莫不較昔加增”,其中鹽商采買食鹽的場價“較之定價之際,每斤尚多二厘有余。再加以腳價、口袋、辛工火食所長之價,通盤合計,每斤實增成本銀三厘有余”。河?xùn)|鹽政李質(zhì)穎要求每斤加價二厘,得到清廷批準{16}。而兩淮鹽區(qū),在“灶鹽欠產(chǎn),蒲草價增,兼因物力昂貴,各商成本較重,辦運維艱?!}價、草價、人工、飯食,無不加倍騰貴”的情況下,也“查看情形,酌為調(diào)劑”{17}。其調(diào)劑之法,一般是采用“加斤”的方式,后面將有論述。
每次補貼加價的額度,或每斤一文,或每斤二文,鹽政官員與地方官員認為,每次加價一二文,集腋成裘,對商人大有補益,而對食鹽民眾影響不大。如乾隆四十七年長蘆鹽政征瑞稱:“量加二文,在民間每人每日不過食鹽三錢,數(shù)口之家月食鹽二三斤,以一家計之,每月不過用錢五六文,以一口計之,每月仍不及一文,尚不為累”{18}。同治十三年,直隸總督李鴻章也說:“直隸各岸引鹽每斤酌加賣價制錢二文。計民間每人日食鹽三錢,以月計之,每人僅多費制錢一文零,尚不致病民”{19}。但連續(xù)不斷的加價,導(dǎo)致各地食鹽價格的不斷增高,必然影響到人民的日常生活。
(二)加斤與加耗
加斤與加耗是在原有額定“引斤”的基礎(chǔ)上加載重量,加載的鹽斤不繳納課稅,也是清廷補貼商人的重要措施。
長蘆鹽區(qū)的加斤始于雍正元年{20},該年,因“引壅商困,積欠課銀至一百數(shù)十萬兩”,為了彌補積欠,“將長蘆現(xiàn)行鹽引每包加鹽五十斤,以三百斤為一包,免其加課”{21}。此前,長蘆每引鹽的重量為250斤,加鹽50斤,每引鹽的重量達到300斤,這里所謂的“以三百斤為一包”亦即以300斤為一引。雍正元年的加斤案是因為鹽課的積欠,按照當時的估算,每引加鹽50斤,因不納課稅而免除的課銀為“八萬六千一百四十二兩九錢八分有奇”。以此銀數(shù)交納積欠,“于雍正元年為始,應(yīng)扣至雍正十三年為滿”,到“帶征完日,再將所加鹽斤作何加賦,應(yīng)否裁存之處再議”。也就是說,加鹽50斤不納課稅帶來的收益,到雍正十三年可以完清之前的積欠。積欠完清后,此項加斤作何處理,再作討論。乾隆元年,“御極之初,軫念蘆商疾苦,復(fù)沛恩膏”。此后,歷經(jīng)討論,到乾隆六年,戶部先后駁議長蘆鹽政凖泰、直隸總督李衛(wèi)“加斤免課”、“以紓商力”的要求,“屢次部駁,俱令按數(shù)加賦”,并且“將二年至五年應(yīng)完銀兩作何完納,作速按照原限定議具題”。長蘆鹽政三保極力訴說“各商節(jié)年帶完災(zāi)緩課銀,已屬竭蹶”,始議準加斤“自壬戌年(七年)為始加征,所有前項銀兩應(yīng)請一并……免其追納”{22}。至此,加鹽50斤重新征課。
乾隆十三年,皇上東巡,奉上諭:“此次朕躬順幸天津,凡修建行宮,預(yù)備諸物,皆出眾商之力,自宜酌加恩赍,……朕雖未駐蹕,伊等業(yè)經(jīng)預(yù)備,已屬出力,所備之物若毫不收納,而伊等亦難冀邀恩,著寄信與麗柱,將行宮陳設(shè)之物內(nèi),有舊佳者,揀選數(shù)種,送至爾處轉(zhuǎn)奏。至山東預(yù)備之各商,朕曾加恩交于該撫加給鹽斤。今麗柱已署長蘆鹽政,令伊將長蘆加給鹽斤之處,亦照東省所辦,畫一酌定”{23}。此次東巡,乾隆主要是“躬謁孔林,順幸津郡”,雖然未駐蹕天津,但由于天津鹽商對修建行宮、備辦物品出力,也與山東鹽商一樣,得到加斤的特別恩賞。
兩淮鹽區(qū)的加斤,一個突出的現(xiàn)象,是因為乾隆南巡對鹽商“踴躍急公”的補貼。據(jù)嘉慶《兩淮鹽法志》記載,乾隆十五年、十六年、二十一年、二十二年、二十七年,五次給兩淮鹽商“加賞”鹽斤,每次每引加賞十斤、二十斤不等{24}。這些加斤,有的屬于“永遠沾受實惠”,有的則有限期,一般是“以二年為限”。
兩淮除南巡加斤外,也有因鹽商報效而加斤者,如乾隆十三年兩淮鹽政吉慶奉上諭:“近年淮商急公輸課,頗為踴躍,兩淮綱食引鹽著加恩于引額之外,每引增給十斤,俾商本不致虧折”{25}。也有因額外征收款項而加者,如康熙四十三年題準,“兩淮增織造、銅斤、河工等項錢糧三十余萬兩,每引加鹽四十二斤”{26}??椩臁~斤、河工銀是對鹽商征收的額外雜項銀兩,用“每引加鹽四十二斤”對鹽商進行彌補。更多的情況,是因鹽商運鹽成本加重而加斤。乾隆三年,江西巡撫岳濬曾有奏折要求仿照“上年浙省商引加斤一案”,要求“將運江淮鹽亦照浙省之例,每引酌增鹽若干斤,而不增其課”。朱批“該部密議具奏”,最終未獲批準{27}。嘉慶十二年,湖北巡撫章煦因“近年成本加重,場價日增,各商每運一引,須賠折銀二兩數(shù)錢”,要求加斤補貼。從這份奏折可知,“乾隆十三年、十六年……每引額鹽之外,兩次加鹽二十斤。又嘉慶十年,……再加帶十斤,此項鹽斤統(tǒng)入正引帶運,并無課餉關(guān)鈔及引窩辛工等項,需本無多,賣出價值即可作補苴”。在嘉慶十年之前,有三次因成本增加而進行加斤,嘉慶十二年再次要求“每引再賞加鹽二十斤,不入成本之內(nèi),以資沾潤”。朱批:“戶部議奏”{28}。戶部議覆認為:“湖北巡撫章煦所奏每引加鹽二十斤,雖于鹽價固無增長,而該處引包,自乾隆十三年以后迭次加斤,現(xiàn)在每引已行銷至三百七十四斤,如再議加帶,則鹽包愈重,捆掣維艱,且恐商人藉端夾帶,致令綱引滯銷,殊于商運有礙,是該撫所奏加斤之處亦未便準行”。朱批:“依議”{29}。此次加斤雖然未經(jīng)允許,但因為嘉慶十年“每引加斤十斤”,有“以三年為限”的規(guī)定,每逢三年期滿,均繼續(xù)“展限”加斤。嘉慶十四年,兩淮鹽政阿克當阿稱:“嘉慶十年,通泰各場被水,灶鹽欠產(chǎn),蒲草價增,兼因物力昂貴,各商成本較重,辦運維艱,經(jīng)督臣鐵保查看情形,酌為調(diào)劑,援照乾隆十三年加斤之例,奏請每引加鹽十斤,不入成本,俾各商稍補虧折。經(jīng)部議準,自丙寅綱(嘉慶十一年)起,通綱鹽引每引加鹽十斤,以三年為限?!褡员V(嘉慶十一年)起,至戊辰綱(嘉慶十三年)止,已屆三年限滿,……據(jù)淮南總散各商江廣達等呈稱,……自上年夏間,洪湖異漲,兼之蔡家潭、荷花塘漫口,各壩起閘,各場俱被淹浸,蒲草失收,灶丁逃散,場鹽價值較前轉(zhuǎn)益加昂,……鹽價、草價、人工、飯食,無不加倍騰貴,商力更形支絀,……再予展限三年”{30}。嘉慶十七年,兩淮鹽政阿克當阿又稱:“淮南、淮北總商江廣達、蕭怡茂等呈稱,……洪湖異漲,各場被淹,蒲草失收,一切鹽草人工倍加騰貴,各商更形支絀?!ňV鹽引加斤,再行展限四年,自壬申綱(嘉慶十七年)起,至乙亥綱(嘉慶二十年)止,俾各商將盈補絀”{31}。此次“展限四年”屬于特殊個例,以后均是循例“展限三年”。直到道光七年,有了進一步的變化,該年“因場鹽較前更貴,非前加十斤可以補苴”,經(jīng)過兩江總督琦善、兩淮鹽政張青選奏準:“于前加十斤之外,每引暫再加鹽十斤,奉旨準其新舊共加鹽二十斤,俾資貼補”{32}。每引加鹽20斤成為新的慣例。
浙江鹽區(qū)的加斤與兩淮鹽區(qū)大致相仿,除因鹽商成本增加進行加斤補貼外,也有因乾隆南巡加斤的事例。據(jù)署理浙江巡撫熊學(xué)鵬的奏折,“杭、嘉、紹三所商鹽每引額定三百三十五斤,松所商鹽每引額定鹽四百斤,乾隆二十七年,圣駕巡幸浙江,杭、嘉、紹、松四所商人欽奉恩旨,每引統(tǒng)于額定鹽斤外,加鹽五斤,所加之五斤鹽,免其輸納課項,以一年為滿”。乾隆三十五年,循乾隆二十七年之例,依舊是加鹽五斤,以一年為限{33}。乾隆三十七年,又因皇太后八旬萬壽,鹽商“趨赴京師,共申慶祝”,貢錢貢物,“于定額鹽斤之外,每引價鹽五斤,三年為期,免輸課費”{34}。
“加耗”又稱為“鹵耗”,在形式上也是一種額定“引斤”之外的“加斤”,但其初衷是因鹽商在運鹽過程中的消耗而加,即所謂“于筑包時酌量準其除去包皮、繩索及沿途拋灑折耗,使商賣不致短秤累民”{35}。但后來逐漸演變成借“加耗”之名目,多加鹽斤,或?qū)ι倘诉M行補貼,或藉以籌款增課。
道光七年長蘆鹽政阿揚阿在談到長蘆、山東鹽區(qū)的加耗情景時說,長蘆及山東鹽商按慣例,“每引于額斤之外,實加包索、鹵耗鹽二十五斤及三十斤不等”,因“長途盤運,虧折實多,在從前物價平賤、成本較輕,雖斤重有虧,而余息尚可抵補。迨后百物逐漸加昂,運腳、人工遞增數(shù)倍,以致累益加累,殷商漸疲,疲商益困”。長蘆的加耗在原有耗鹽之外,多加耗鹽至五十斤,山東“援照長蘆量為加耗,……請加五十斤之數(shù),未免過多,應(yīng)請山東(北運)鹽每引酌給包索、鹵耗鹽二十斤,南運鹽給予二十五斤,以資補救”{36}。光緒二十三年,據(jù)山東巡撫李秉衡稱:“運庫歲撥京協(xié)各餉二十余萬兩,征收鹽課等項往往不及此數(shù),加以海防、河工、洋債三者兼籌,時虞入不敷出。若不設(shè)法接濟,終恐難以為繼?!瓝?jù)引票綱商福安長等稟稱,東綱疲累日深,商民交困,上年加價半文,雖以奏明照準,查看地方凋敝情形,未敢加之于民,仍有各商認攤,已屬竭蹶萬分。若再添籌撥款,實屬力有未逮,……屢次集議,惟有加耗、加課一法,尚可稍資挹注”。因為山東鹽課撥解京協(xié)各餉不敷,所以用加耗鹽加課的辦法。當時,“北運鹽包,例重三百二十斤,南運鹽包,例重三百二十五斤”,光緒十八年曾經(jīng)“辦過成案,每引、票加課銀一錢,加耗鹽六十斤”。隨后,因加耗過多,“占礙銷數(shù)”,奏停加耗,但到光緒二十三年,“籌餉之策,舍此別無良圖”,又議“將北運各州縣曾經(jīng)加價之引票每張加抽課銀一錢,其并未加增之曹、單、昌、濰、蘭、郯、莒、日及南運商辦之豐、沛、蕭、碭等十二州縣,每引票一張加抽課銀二錢。以上各處,每鹽一包,于例重之外,統(tǒng)加耗鹽三十斤”{37}。光緒二十六年,因“練兵籌餉”,經(jīng)山東巡撫袁世凱奏準,再次加耗鹽三十斤,“仍照二十三年加課辦法,每引票一張再加課銀一錢”{38}。
從總體上說,長蘆鹽區(qū)的加耗要比山東為多。據(jù)周慶云《鹽法通志》記載,“道光元年,以十引之鹽并為九引,每包連鹵耗加鹽三十五斤。八年議準,商運鹽斤每包于額定斤數(shù)并舊加包索鹵耗之外,再加鹽二十斤。二十一年,減引并包,每包連鹵耗加鹽三十八斤十二兩。二十八年奏準,每包加鹽一百五十斤,不加課”{39}。此種記載,容易引起誤解。實際上所謂道光二十八年“每包加鹽一百五十斤”,是道光元年以來屢次所加的總和,即直隸總督裕祿的奏折所說:“道光元年至二十八年,曾因恤商奏加鹵耗四次,皆在四十斤上下,最后清查之案加至一百五十斤,所加鹵耗,皆與正雜帑課毫無關(guān)礙”。加耗的原因,據(jù)直岸商人晉有孚等稟稱:“長蘆直岸引鹽向系按包裝扎,由河分運。近年河道節(jié)節(jié)淤淺,運路維艱,領(lǐng)告各岸引鹽抵岸,必須起剝(駁)多次,且自鐵路行車以后,車船俱少,價值因之增昂,盤運既多傷耗,運價又復(fù)居奇。加以直岸原交賑墊加價銀兩本年五月期滿后,經(jīng)奏明展限五年,以七成提歸公用,祗余三成津貼,以之彌補傷耗、運價兩項”。同治十三年,直隸總督李鴻章因“近年連遭水患,鹽失收成。……豫省引岸距津場道遠,數(shù)易舟車,傷耗尤重”,奏準河南引鹽每引加耗二十斤,直隸引鹽未經(jīng)議準。光緒二十五年,要求直隸“援照同治十三年豫岸加耗成案,每包準予加鹽二十斤,以五年為限”{40}。在遭到戶部議駁,一時未獲批準的情況下,直隸總督裕祿又上奏折:“經(jīng)戶部議覆,每引若加耗鹽二十斤,以直岸應(yīng)銷四十三萬一千三百九十余道計之,約共加鹽八百六十二萬七千八百余斤,共合引一萬五千六百八十余道。近年銷路如故,忽以無課之鹽八百六十余萬斤行乎其間,鹽愈多則銷愈滯,銷愈滯則課愈絀。即謂課額由商包納,無論銷引多寡,均可勒令商人包完,而加價一項,設(shè)有短少,又將誰認?應(yīng)毋庸議。……據(jù)直岸商人晉有孚等稟稱,遵查此次求加鹵耗者,但求補鹽包內(nèi)之傷耗,非敢于鹽包外溢額求增也?!囃当I,查禁尤難,計自津坨筑運以至抵岸出售,閱時半年之久,風(fēng)吹日炙,出鹵尤多,每包有虧鹽四五十斤者,有虧鹽六七十斤者,所存不過九成之鹽,仍納十成之課,往年尚可支持者,賴有津貼商累之賑墊加價,稍資挹注,今則加價已提七成歸公,虧折無從彌補。又值各河淤塞淺阻,鹽船大半不能抵廠。本年鹽斤傷耗更甚”。因此,“仍請加鹽二十斤”。朱批:“著照所請。戶部知道”{41}。此后,光緒二十八年,直隸總督袁世凱又奏稱:“豫岸商人楊成源等稟稱,商等行辦豫省五十二州縣引地,近年成本增重,運路艱難,賠累已屬難支,又遭兵火之劫,家業(yè)蕩然,皆有坐以待斃之勢。非蒙設(shè)法垂救,難望轉(zhuǎn)機?!殚L蘆引鹽行銷直豫兩省,按包計引,于道光二十八年奏準改定章程,直省每包重五百六十七斤七兩,豫省每包重五百七十二斤七兩。光緒二十五年,直岸各商因鹽斤鹵耗賠累難堪,詳經(jīng)前督臣裕祿奏準每包加鹽二十斤,于是年六月起奉飭遵行在案。若按運路而論,豫岸較直岸為尤遠,自津坨筑運,渡河落廠,屢易舟車,拋灑折耗亦較直岸為更多。當時豫岸引鹽未清,一律加斤本未公允,仰懇天恩,請準援照直岸加斤成案,將豫岸引鹽自光緒二十八年……每包于向章五百七十二斤七兩外,再加耗鹽二十斤,以恤商艱而保課款”。朱批:“著照所請。戶部知道”{42}。于是,河南引岸再次加耗20斤。據(jù)袁世凱的奏折,也可以知曉,到清末,長蘆鹽區(qū)不論是“直岸”還是“豫岸”,由于不斷的“加斤”、“加耗”,每引鹽的重量,已接近600斤,與清初引重225斤相比,相差懸殊。
兩淮鹽區(qū)的加耗始于乾隆二年,當時,因“挑浚淮揚運河”,事先“預(yù)運鹽斤堆貯儀所鹽垣,歷夏經(jīng)秋,多有鹵耗。此系已掣之鹽,有虧商本”,因此奏準“量加鹵耗,六月以前加鹽十五斤,七月以前加鹽二十斤,八月十五以前加鹽十五斤,八月十五以后加鹽十斤”{43}。這次的加耗只是針對淮南的“預(yù)運鹽斤”,淮南的“正運引鹽”以及淮北的鹽斤均不包括在內(nèi)。乾隆六年,兩淮鹽政凖泰奏稱:“淮南引鹽產(chǎn)于場灶,原系鹵煎,旋煎旋捆,火氣未除,易于淌鹵,時當暑月,尤多折耗消融”。因此,奏請所有鹽斤一律加耗,“于五六兩月每引加耗十五斤,七月加耗十斤,八月加耗五斤,至九月時已清涼,停止加耗”{44}?;幢钡柠}斤于乾隆十一年奏請加耗:淮南綱食引鹽業(yè)蒙圣恩于每年五六七八月分別加耗自十五斤至五斤不等,淮北綱食引鹽事同一例,且商力較薄于淮南,其鹵耗未曾加給,更懇圣主一視同仁,除五月分中河水淺,尚未運掣,毋庸議給鹵耗外,請于六月每引加耗十五斤,七月加耗十斤,八月加耗五斤,俾舟車挽運得免虧折{45}。乾隆十一年,因“場鹽逐漸增昂,……場鹽每引賣至一兩四五錢至一兩六七錢(按:定價為“每引貴價一兩三分二厘,賤價八錢二分五厘六毫”)”,而淮商以鹽為世業(yè),雖物力盈縮,價有貴賤不齊,而從長計議,總期獲利,原屬商賈常情,如果延續(xù)原來的加耗標準,在鹽商采買場鹽價格增高后,影響鹽商的正常利潤,于是又議準淮南引鹽的“量加鹵耗”,在原來的加耗基礎(chǔ)上加以調(diào)整:“六月以前每引加鹽二十五斤,七月以前加鹽二十斤,八月十五以前加鹽十五斤,八月十五以后加鹽十斤”{46}。這次加耗成為以后遵循的定例。
二、鹽商的“浮舂鹽斤”與“夾帶”
“浮舂鹽斤”與“夾帶鹽斤”是鹽商攫取額外利潤的非法手段。
(一)浮舂鹽斤
所謂的“浮舂鹽斤”,是指鹽商在場區(qū)捆載鹽斤時,不按額定引重而多捆多載鹽斤。由于鹽商是按引行鹽,按引納課,額定引重之外多出的鹽斤,自不必納課,所以鹽商因浮舂多載的鹽斤實際上是一種“無課之鹽”、“無課之私”,鹽商因此可以謀得厚利。乾隆三十年,兩淮鹽政普福在一份奏折中曾談到兩淮灶戶與場商、運商的關(guān)系以及鹽商浮舂的嚴重性:
各揚商俱有代辦之人在場收買灶鹽,名為“場商”,有即領(lǐng)運商課本,立垣代買者,有自行收買轉(zhuǎn)售運商者。若輩雖稱揚商親友,其實惟知自利,并不體恤灶戶艱辛。而灶鹽交易,向系用桶量收,實多滋弊。曾經(jīng)高恒校準四百斤之秤,又飭各分司照四百斤之數(shù)核定,每桶二百斤,兩桶配成一引,合秤發(fā)運。立法已屬盡善,乃該場商等漸次懈弛,奉行不善。奴才親至通、泰兩屬二十二場堆鹽各包垣,將伊等自置收灶鹽之桶用前發(fā)官秤逐一秤較,每桶實多一二十斤不等,總無與官秤相符者。核之每引四百斤之外,竟多至三四十斤不等。而伊等轉(zhuǎn)售揚商,仍以官秤四百斤捆發(fā),并不遵照官秤收買。且有一班掀手量鹽輕重松實,從中取利,若按一綱所出一百五六十萬額數(shù),每引多收三四十斤核計,則浮收灶鹽十五六萬余引,各場商竟侵漁灶鹽價銀十數(shù)萬兩{47}。
這里所謂的“揚商”,即居住揚州的運商,擔負著兩淮鹽區(qū)的食鹽運銷,“場商”作為“揚商”(運商)采買場鹽的代理者,互為一體的利益使其對食鹽的生產(chǎn)者——灶戶大為盤剝,就普福所說“每引四百斤之外,竟多至三四十斤不等”,其浮舂鹽斤的數(shù)額約為十分之一,也就意味著每引鹽約有十分之一不繳納課稅,鹽商可以藉此獲得純利。
應(yīng)該說,鹽商的浮舂鹽斤是一種普遍的現(xiàn)象,戶部尚書王鼎也曾說“灶戶煎丁,濱海貧民,最為艱苦,宜加體恤。查收鹽桶、秤,舊有定制,近來場商每以大桶、重秤任意浮收勒掯,致灶戶以交官鹽為累,而樂于透私”{48}。山西道監(jiān)察御史陳肇針對山東鹽商的浮舂也有進一步的論說:“商人浮舂鹽斤,其害尤甚于私梟也。查商人按引運鹽,俱有一定額數(shù),其引外多秤者,謂之‘浮舂,如山東鹽引以二百二十五斤為度,近來每引浮舂多至三五十斤至百余斤不等。山東每年正銀五十萬五百道,以每引浮舂百斤計之,五十萬引多舂五千萬斤,抵官引二十余萬道,較私梟之偷販相去奚啻霄壤。地方有十數(shù)私梟尚足以滯引病商,而商人浮舂盈千累萬,安得不礙官引,不侵國課乎?一省如此,他省可想”。據(jù)此可見,山東的浮舂比兩淮還要嚴重,其浮舂之鹽甚至超過私梟販賣之鹽,浮舂的后果比販私更為嚴重,所以陳肇又說:“緝私之法日嚴,而官引總不暢銷,此即浮舂之明證,不待煩言而知也”{49}。
(二)夾帶鹽斤
所謂的“夾帶鹽斤”是指鹽商在運鹽行銷過程中借“官引”而多帶的鹽斤,實際上是一種“商私”或“有引”之私鹽。商人夾帶鹽斤以獲取額外利潤是一種常態(tài),據(jù)周濟《淮鹺問答》稱,淮商“計儀征買私,每斤二十余文,漢口賣私,每斤五十余文,實有加倍之利?!且郧б蠹s必帶私二千石”{50}。甚至有學(xué)者認為,嘉道時期兩淮鹽商的實得利潤近似為0,通過夾帶食鹽,獲得的利潤率為10.93{51}。雖然難以同意“嘉道時期兩淮鹽商的實得利潤近似為0”{52},但鹽商通過夾帶鹽斤獲取額外利潤則是無疑的。早在順治三年,兩浙巡鹽御史王顯即稱:“各商急公者固多,而營私者亦復(fù)不少,每遇掣期,或觀望以待市價之高,或漏掣以釀重照之弊,或越渡以開影射之門”{53}。徐文弼《緝私鹽》稱:“江淮、兩浙之商,例有管理上場下河等伙計。其不肖之徒,糾合無賴,連檣運載,明插旗號,執(zhí)持官引以為影射,江河四達,莫敢伊何”{54}。孫鼎臣《論鹽》稱:“總船私、漕私、鄰私、梟私之數(shù),不敵商私。船私、漕私、鄰私、梟私可以法戢,而商私不能禁”{55}。江西巡撫金光悌稱,由于“場灶災(zāi)歉”,場鹽價格增高,鹽商“惟有引外夾帶鹽斤補苴賠墊”{56}。可見,有清一代,鹽商之夾帶鹽斤,一直是一個突出的問題。
至于鹽商夾帶鹽斤的比例,順治十七年禮科給事中楊雍建稱:“兩浙年額行鹽六十六萬七千引零,每引額鹽二百斤,加包索、鹵耗二十五斤,浙西包補溧課,又加七斤,此定例也。比聞邇年以來,運鹽有重至二百六十斤者,及赴所稱掣,尚有余斤割沒。夫每包之數(shù)加重至三四十斤。是十引之中夾帶幾及二引”{57}。如是,當時兩浙鹽商的夾帶鹽斤,約占引鹽的十分之二。山東的夾帶比例大致相同,據(jù)直隸總督方觀承稱:“山東海豐七州縣票鹽,每包夾帶鹽三十五斤”{58}。而據(jù)陶澍《再陳淮鹺積弊折子》的記載,兩淮鹽商的夾帶還要嚴重:“私鹽充斥固應(yīng)首重緝私,然岸銷之滯,不盡關(guān)梟販。其商運官引之重斤與裝鹽江船之夾帶,實為淮綱腹心之蠹。在商人,于正鹽之外,本有耗鹵、無課之加斤,即無異官中之私。而又有包內(nèi)包外之私。其包內(nèi)者,系運商捆鹽出場多帶重斤,商廝、商伙亦復(fù)如之。且又短發(fā)江船水腳,以鹽斤私抵船價。其短發(fā)所給之價,復(fù)被廝伙、埠頭等勒扣過半。甚至船戶不領(lǐng)腳價,轉(zhuǎn)以重賂向商廝、埠頭等圖謀裝鹽,下至商宅之婢役亦月有饋費。彼江船何苦為此,無非借公裝私而已。聞江船裝鹽,每捆解放私鹽,謂之‘買砠。每船裝官鹽十之五六,余船盡以裝私,謂之‘跑風(fēng)”{59}。陶澍在該奏折中,不但將前述加耗、加斤視為“官中之私”,也述說了“包內(nèi)包外之私”和“借公裝私”,這些“私鹽”的嚴重性,是導(dǎo)致“岸銷之滯”的根本原因,鹽商夾帶鹽斤的比例更達到十分之四五。陶澍在《會同欽差擬定鹽務(wù)章程折子》中又說:“兩淮正引三百六十四斤,現(xiàn)在各場捆鹽多者幾至加倍。此商人引鹽之夾帶也”{60}。這里所說的夾帶“幾至加倍”與“官鹽十之五六,余船盡以裝私”,實際上是一個意思,只是表達方式不同,都說明兩淮鹽商所運銷的鹽斤,夾帶約占一半左右。涂文鈞所說“千引之鹽,輒帶私數(shù)百引”{61},包世臣所說“近時正引,節(jié)次加斤至三百六十斤,而淮南捆至五六百斤,淮北且及倍,此官商夾帶之私也”{62}。與陶澍所言約略相同。曾任兵部尚書的盧詢更稱:“今日私販之賣私鹽,鹽商之夾帶私鹽,皆數(shù)倍于引鹽數(shù)目”{63}。盧詢所說的私鹽“數(shù)倍于引鹽”,雖然是就“私販之賣私鹽”和“鹽商之夾帶私鹽”合而論之,但也可以體會到鹽商夾帶鹽斤之多。
鹽商夾帶鹽斤,除一般意義上的在鹽場“捆鹽”時多載鹽斤沿途售賣外,最為突出的方式是運鹽船只的夾帶。鹽商捆鹽出場,運銷各地,為了減少運費,一般多走水路,用鹽船搭載,所以鹽船的夾帶是最為常見的方式。上揭陶澍“每船裝官鹽十之五六,余船盡以裝私”,即是指兩淮運鹽船只的夾帶,并且揭示出淮商夾帶的嚴重性。陶澍在另一份奏折中也指出過“商鹽船只,每多夾私盜賣”{64}。其他鹽區(qū),也多有商船夾帶的情況,如浙江,“杭所鹽船,有藏頭之名,每于裝鹽出場之時,串通押運人等夾帶私直,窩頓僻地,俟本船掣后過壩,偷運上船帶販?!嗡痈鬯耐?,支流雜出,兼之地近鹽場,販徒絡(luò)繹,運掣之際流弊極多,如裝鹽船戶藉以船只寬大,有散艙夾底、鴛鴦搭配名色,以致夾帶零鹽,分藏遮掩,其弊繁滋”{65}。除鹽商的夾帶外,鹽船上的船戶、水手也“夾私盜賣”{66}。由于鹽商往往克扣船戶、水手的水腳銀,或者不給水腳銀,“聽其夾帶私鹽”,以作為補償,大多聽之任之,甚至狼狽為奸{67}。對此,戶部尚書王鼎等人也有清晰的論說:“運鹽原有定例水腳,近為埠頭串通商伙商廝,從中勒扣,該船戶亦意圖帶私,甘心忍受,且有出錢買裝者,遂至腳私日恣”{68}。對于這種鹽商的夾帶以及船戶、水手的夾私盜賣,必然影響到官鹽的銷售,即所謂“江船多一分之夾帶,即口岸占一分之引額”{69},是官引滯銷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鹽商運鹽船只的夾帶之外,運送銅鉛船只的夾帶和運糧回空漕船的夾帶也非常突出{70},送銅鉛船和回空漕船只的夾帶,表面上看是船戶水手的夾帶鹽斤、私販牟利,但實際上與鹽商浮舂鹽斤、夾帶鹽斤之后的銷賣也有一定的關(guān)系。清代銅的產(chǎn)區(qū)主要是云南,鉛的產(chǎn)區(qū)主要是貴州,云南的銅料經(jīng)四川瀘州、重慶運往漢口,貴州鉛料經(jīng)涪陵、萬縣運往漢口。然后從漢口沿長江東下,經(jīng)儀征、揚州,沿運河北上,徑達北京。在經(jīng)過川鹽產(chǎn)地之時,船戶便私買川鹽到湖北境地偷賣,即所謂“銅鉛船自四川裝運北上,一路收買川私入楚售賣”。這種“川私”多為四川鹽商販賣之鹽{71}。運送漕糧在返回江南時,因“蘆鹽價值較賤,固所帶尤多”{72}。漕船的夾帶,據(jù)陶澍呈,除售賣“地棍屯積私鹽”外,主要是由于“天津商人利于鬻私,甚至在于公埠明目張膽而為之?!弘m有印票限以斤數(shù),而帶私者并不請票,鬻私者并不填票,徒法難行?!嗫h、靜海、滄州、交河、南皮各州縣,臨河商店存鹽過多,并不按應(yīng)領(lǐng)應(yīng)銷實數(shù),率付糧艘,以鄰為壑?!禁}窩囤存積河干,專候糧船經(jīng)過,千夫運送,萬人共見,兵役巡查,翻(反)無知覺……糧船裝私,均用小船載送,天津河下小船如織,圍繞糧艘,白晝上載,地方文武熟視無睹”{73}。所謂“天津商人利于鬻私”,已經(jīng)指明漕船夾帶私鹽的主要來源,所謂“明目張膽而為之”以及“地方文武熟視無睹”,顯然是由于官員的“得規(guī)賣放”或“得規(guī)包庇”。
(三)“浮舂鹽斤”、“夾帶鹽斤”之根源
按照有關(guān)定例,“浮舂鹽斤”與“夾帶鹽斤”有明文禁止,正是由于官員的“得規(guī)賣放”或“得規(guī)包庇”,導(dǎo)致虛應(yīng)故事。
山西道監(jiān)察御史陳肇在談到鹽商的浮舂緣由時說:“商人之浮舂,官引仍不暢銷也。……官吏平時得受陋規(guī),為之袒護,是以從未破案。夫我國家休養(yǎng)生息,戶口日增,以食鹽之人計之,額定正引、余引之數(shù),原不為多,乃食鹽之人日眾,緝私之法日嚴,而官引總不暢銷,此即浮舂之明證,不待煩言而知也。且私梟偷販罪名綦重,而商人浮舂無數(shù),借官引以售私鹽,明目張膽而為之,反得以商力疲乏,屢邀恩施于格外,陰擅其利,而陽避其罪,視私梟更為狡詐。臣查秤掣鹽斤,設(shè)有運同、同知、大使等官專司其事,若不得規(guī)庇隱,商人安得浮舂”{74}。鹽商浮舂鹽斤,是“借官引以售私鹽”,在鹽商筑鹽出場的各個環(huán)節(jié),有層層的秤掣稽查,其之所以泛濫,是由于商人的行賄和官員的受賄。
雍正帝在談到鹽船的夾帶緣由時概稱:“商船夾帶,原應(yīng)秉公盤查,而往往視為利藪,多方需索,恣意搜求,以塞巡查之責”{75}。浙江道監(jiān)察御史涂文鈞所談鹽船的夾帶更有多種原因:“淮南運鹽,由場過壩,由壩到儀,層層掣驗,以防透漏,尤不能免捆工放斤、江船夾帶之弊。乃自有官運‘中包,不由儀征捆掣,輒用江船自場領(lǐng)裝赴岸之案,致商運紛紛援請,借以減輕腳價為詞,一入淮河,奸商串通船戶,隨處買帶?!恍I弁又復(fù)得規(guī)包庇,縱任停留。近年各食岸疲滯,實由于此。宜將官運‘中包一概停止。所有數(shù)年來安慶、池州、太平等岸私改‘中包,逃避盤掣者,總歸儀征解捆,仍飭運司遴委妥員,會同監(jiān)掣各員嚴行查驗,不許放斤賣碼,以肅捆政。……近來船戶夾私頗有,奸商為之嚢橐。一經(jīng)破案,則諉之店伙,船戶謂本商絕不知情。此最為鹽法巨蠹,不可不徹底懲治”{76}。這里不但指出在鹽商運鹽的過程中,“由場過壩,由壩到儀,層層掣驗”,正是為了防范鹽商夾帶,其“不能免捆工放斤、江船夾帶之弊”者,顯然也是由于管理者的放縱。除此之外,鹽商也有其免于稽查、規(guī)避稽查的手段,私自將鹽包改為“中包”,不在規(guī)定場所捆掣,就是其手段之一。而且“一經(jīng)破案,則諉之店伙”,鹽商又將風(fēng)險轉(zhuǎn)嫁他人。
兩江總督陶澍在談到漕船夾帶的緣由時說:“夾帶私鹽定例綦嚴,連年條陳利病者多,而弊仍未除,并且日有甚焉。固有掩耳盜鈴,奉行未力,實亦稽查鮮要、弊源未清之故”{77}。署理漕運總督吳邦慶亦稱:“雖有嚴禁明條,而從未破獲巨案,蓋因奉行不力,終屬有名無實。……細詢在漕年久備弁,據(jù)稱,天津以南之于家堡、楊柳青、獨流、磚河等處,向系著名上私之地,近因官役巡緝,又經(jīng)潛移別處受載,如天津以北之北倉、丁字沽、西沽、??诩肮食强h之鄭家口、頭望、二望、三望,直、東兩省交界之油坊、渡口驛,并山東境內(nèi)七級閘、阿城閘、張秋一帶,均系裝載私鹽地方?!兯饺诘胤剑@犯尤專在營汛,緣州縣呼應(yīng)較靈,人知畏懼,惟所轄事務(wù)尚繁。各營處處設(shè)有汛地,專司緝捕,弁兵耳目既周,且有器械足資抵御,若非得規(guī)包庇,私販焉能越境而行”{78}。道光帝在接讀監(jiān)察御史朱士林“為害尤深者,莫如糧私,糧船收買蘆鹽”的奏折后,也有上諭:“著督飭所屬,于回空漕船過境時實力查辦,不得仍前得規(guī)賣放,并藉詞兌漕期迫,有意縱容”{79}。
上述意味著查禁鹽商浮舂夾帶鹽斤時的“得規(guī)賣放”或“得規(guī)包庇”是一種較為普遍的現(xiàn)象,但并不等于說沒有對鹽商浮舂夾帶的查禁和處罰。順治十二年,長蘆巡鹽御史王秉乾就曾經(jīng)奏稱:“鹽務(wù)大小衙門及稍有干涉之官胥人等,無不有厘頭陋規(guī),每引一二三分或數(shù)厘不等。究竟商人借此夾帶,秤掣含糊,十年以來從無一斤割沒報解,弊可知矣。臣革陋規(guī),自臣衙門始,一概禁革。再,向來鹽臣不親掣摯,臣不辭勞怨,躬詣鹽所,逐包盤摯,徹底清查,其有多斤一一稱出,共多鹽九十五萬六千四百四十三斤,該追割沒銀九千五百六十四兩四錢三分,商皆懾服,情愿輸納”{80}。王秉乾此奏雖有自我標榜之意,但也說明,此前的鹽官因有“厘頭陋規(guī)”,所以“商人借此夾帶,秤掣含糊”,王秉乾“躬詣鹽所,逐包盤摯,徹底清查”,所以查出九十五萬浮舂鹽斤。據(jù)江西巡撫先福的奏報,他也曾破獲漕船夾帶案件:“嘉慶十六年回空幫船行抵揚州,經(jīng)委員搜查嚴緊,于各船悶、顯三艙等處全行搜獲起卸,計船三百三十五只,積少成多,竟有五萬七千余斤”{81}。三百多艘漕船,在“搜查嚴緊”,翻遍悶艙和顯艙的情況下,搜出夾帶五萬余斤,只能說是一個“小案”,與前引署理漕運總督吳邦慶所說“從未破獲巨案”并不矛盾。相對于漕船的夾帶無大案破獲,鹽船的夾帶案有時也驚動朝野,據(jù)兩江總督李星沅道光二十八年上奏稱:“安徽貴池縣口岸額銷引鹽,向系官為運銷,又青陽、銅陵、石埭、建德四縣口岸捆運不前,……富安場大使訪有夾帶私鹽情事,協(xié)同淮北監(jiān)掣同知童濂、都司宋天麒查出(夾帶)私鹽二萬三千一百八十三包,計重一百十五萬九千余斤,拿獲船戶葛長富等二十五名”{82}。一次拿獲運鹽船戶25名,查獲夾帶私鹽100余萬斤,在有關(guān)檔案和文獻的記載中,是較為突出的。
鹽商之所以有如此多的“浮舂鹽斤”與“夾帶鹽斤”,其動因當然是為了獲取額外利潤,但其本源則在于各類官員的需索,“視商家為可啖之物,強索硬要,不厭不休”{83}。上揭盧詢奏折明確論列:“官商之鹽其較私鹽多費者,于鹽本、人工、腳載而外,完課一項,實不過十分之一二耳?!餮瞄T額規(guī)千頭萬緒,鹽院、鹽道等官固其本管官,額規(guī)決不可缺,而行鹽地方文官自督撫以至州縣雜職,下及胥吏,武官自提督以至千把,下及兵丁,莫不皆有額規(guī)。而額外交際誅求,又復(fù)不可計算。各項費用總皆增加于鹽價之上耳。夫商人亦非必盡出于至愚,其寧虧國課,為身家子孫之累,而決不敢缺少額規(guī)者。因鹽引之鹽原不敷用,亦各賴引外行鹽,以濟其引鹽之不足,夫引外之鹽,即私鹽也。彼雖官鹽,既賣私鹽,則安得不為地方官吏之所挾制,而多出于無窮之費用乎!”{84} 鹽商行鹽辦課,除鹽本(場鹽價格)、人工、腳載(腳價等運鹽費用)等成本外,納課的比例只占其成本的“十分之一二”,官員額外誅求無際,不得不“賴引外行鹽,以濟其引鹽之不足”,而“引外行鹽”亦即私鹽(商私)的盛行也正是浮舂夾帶鹽斤的必然結(jié)果。
注釋:
①{52} 參見陳鋒:《清代食鹽運銷的成本、利潤及相關(guān)問題》,《中山大學(xué)學(xué)報》(人文社會科學(xué)版)2020年第5期。
② 陳鋒:《清代鹽政與鹽稅》,中州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135—136頁。
③ 如乾隆三十六年對長蘆鹽商和山東鹽商的每斤加價一文,就屬于這個范疇。參見《清鹽法志》卷21《長蘆·運銷門》,《清朝通志》卷91《食貨略十一》,浙江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7287頁。
④{80} 嘉慶《長蘆鹽法志》卷10《轉(zhuǎn)運下》,科學(xué)出版社2009年版,第168、166頁。
⑤ 長蘆鹽政高誠:《為據(jù)實奏明事》(乾隆二十九年二月十一日),軍機處錄副,檔案號:03—0616—043,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按:乾隆以前,各鹽區(qū)的長官一般稱作“巡鹽御史”,乾隆以后,一般稱作“鹽政”。參見陳鋒:《清代的巡鹽御史——清代鹽業(yè)管理研究之三》,《人文論叢》2016年第1輯。
⑥ 長蘆鹽政董椿:《為欽奉朱批備細據(jù)實覆奏,請俟查看錢價長落,酌減鹽價數(shù)目事》(嘉慶四年四月二十五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482—008,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⑦ 長蘆鹽政祥紹:《為據(jù)實代奏,恭謝天恩事》(嘉慶十七年六月十三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492—058、長蘆鹽政嵩年:《為恭懇圣訓(xùn)事》(嘉慶二十一年十一月初二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495—040,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⑧ 長蘆鹽政阿爾邦阿:《為長蘆積欠過重,商累難支,懇恩賞復(fù)加價錢文事》(道光四年正月二十二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502—029,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⑨ 長蘆鹽政德順:《為恩施既渥,商力仍艱,實由銀價愈昂錢價愈賤事》(道光二十三年三月二十一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515—016,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⑩ 《長蘆鹽政沈拱辰奏折附片》(道光二十八年二月初二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516—038,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11} 山東巡撫張灃中:《為鹽斤加價限滿,懇恩再展三年,以紓商力事》(道光二十八年三月初二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516—045,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12} 長蘆鹽政李質(zhì)穎:《為錢價平減,運本不敷,懇請酌量加增以紓商力事》(乾隆三十五年三月初十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464—028,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13}{18} 長蘆鹽政征瑞:《為商運成本日重,酌量因時調(diào)劑,據(jù)實奏懇圣恩事》(乾隆四十七年八月初九日),軍機處錄副,檔案號:03—0620—066,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14} 《清代題本》146《鹽課(2)·奉天、山東》,道光七年四月二十八日阿揚阿奏折,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經(jīng)濟研究所藏。
{15}{19} 直隸總督李鴻章:《為蘆綱連年災(zāi)歉,運本加重,傷耗過多,請酌加鹵耗、賣價,藉以補苴課本事》(同治十三年四月初八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524—033,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16} 河?xùn)|鹽政李質(zhì)穎:《為據(jù)實陳請事》(乾隆二十九年三月二十五日),軍機處錄副,檔案號:03—0616—055,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17}{30} 兩淮鹽政阿克當阿:《為加斤期滿,懇恩展限事》(嘉慶十四年二月初九日),軍機處錄副,檔案號:03—1777—07,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20} 這是就補貼加斤而言,長蘆鹽區(qū)清初最早一次加斤是康熙十六年,該年,戶科給事中余國柱條奏加斤增課“每引加鹽二十五斤,加征銀七分”。由最初每引鹽225斤增加至250斤,屬于“加斤增課”的范疇。參見雍正《畿輔通志》卷36《鹽政》。
{21} 長蘆鹽政、武備院卿三保:《為備陳加斤一案情節(jié),密請圣鑒事》(乾隆六年六月十八日),朱批奏折,檔案號: 04—01—35—0446—029,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22} 長蘆鹽政三保:《為欽奉上諭事》(乾隆六年二月初九日),戶科題本,檔案號:02—01—04—13354—019,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23} 署理長蘆鹽政麗柱:《為欽奉上諭事》(乾隆十三年四月十一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12—0058—021,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24} 《兩淮鹽法志》卷40《憂恤一·恤商》。
{25}{43} 乾隆《兩淮鹽法志》卷31《憂恤一·恤商》。
{26} 乾隆《江南通志》卷81《食貨志·鹽法》。
{27} 江西巡撫岳濬:《為江省之鹽價難平,請照浙引加斤,以裕商本而便民食事》(乾隆三年八月初三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1388—010,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28} 湖北巡撫章煦:《為遵旨體訪楚北鹽價情形,酌加調(diào)劑事》(嘉慶十二年五月十八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035—0488—027,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29} 大學(xué)士、管理戶部事務(wù)事祿康:《為奏聞事》(嘉慶十二年六月三十日),軍機處錄副,檔案號:03—1776—050,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31} 兩淮鹽政阿克當阿:《為據(jù)情具奏事》(嘉慶十七年二月十三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492—027,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32} 兩淮鹽政福森:《為引鹽加斤限滿,據(jù)情奏懇圣恩再展三年,以培商力事》(道光十年八月十一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507—044,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33} 署理浙江巡撫熊學(xué)鵬:《為遵旨查明覆奏事》(乾隆三十五年三月初一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464—027,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34} 浙江巡撫富勒渾:《為恭謝天恩據(jù)情代奏事》(乾隆三十七年二月初六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14—0039—029,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35}{39} 周慶云:《鹽法通志》卷51《引目九·引斤》。
{36} 長蘆鹽政阿揚阿:《為援照長蘆例案,懇恩調(diào)劑,以紓商力而全課運事》(道光七年四月二十五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505—007,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37} 山東巡撫李秉衡:《為東綱鹽斤擬請分別加耗加課,以濟餉需事》(光緒二十三年二月十二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574—029,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38} 山東巡撫袁世凱:《為詳陳鹽斤加課以濟餉需事》(光緒二十六年三月二十六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533—010,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40} 直隸總督裕祿:《為長蘆直岸引鹽運道艱滯,商力難紓,懇請援案酌加鹵耗事》(光緒二十五年九月十八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532—051,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41} 直隸總督裕祿:《為長蘆直岸引鹽運道艱滯,傷耗過多,商累實甚,仍懇請援案酌加鹵耗事》(光緒二十五年十一月十三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532—056,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按:袁世凱所說,直隸引鹽“經(jīng)前督臣裕祿奏準每包加鹽二十斤,于是年六月起奉飭遵行在案”。不確。從前引裕祿的奏折可知,實際批準的時間是光緒二十五年十一月。
{42} 直隸總督袁世凱:《為長蘆豫岸引鹽路遠途艱,援案請加鹵耗以示體恤事》(光緒二十八年正月二十三日),軍機處錄副,檔案號:03—06475—012,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44} 兩淮鹽政凖泰:《為奏明事》(乾隆六年五月十二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446—023,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45} 署理兩淮鹽政吉慶:《為恤商正所以惠民事》(乾隆十一年閏三月十六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450—030,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按:淮北的加耗延至乾隆十三年才開始實行。參見署理兩淮鹽政吉慶:《為皇恩之溥被如天,商灶之銜感無地事》(乾隆十三年四月初九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452—007,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46} 協(xié)辦大學(xué)士、戶部尚書劉于義:《為遵旨議奏事》(乾隆十一年四月十九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450—034,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47} 兩淮鹽政普福:《為奏聞清厘場商漁利多收灶戶鹽斤事》(乾隆三十年十一月十八日),軍機處錄副,檔案號:03—0617—029,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48} 戶部尚書王鼎呈:《兩淮鹽務(wù)章程十五條》(道光十年十二月十三日),軍機處錄副,檔案號:03—3179—057,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49}{74} 山西道監(jiān)察御史陳肇:《為鹽商浮舂鹽斤暗侵國課,請旨飭禁事》(道光六年二月初一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504—018,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50} 周濟:《淮鹺問答》,見盛康輯:《皇朝經(jīng)世文續(xù)編》卷51《戶政》。
{51} 汪崇筼:《嘉道時期淮鹽經(jīng)營成本的估算和討論》,《鹽業(yè)史研究》2002年第1期。同時可參見氏著《明清徽商經(jīng)營鹽業(yè)考略》,巴蜀書社2008年版,第137—194頁。
{53} 乾隆《浙江通志》卷83《鹽法上》。
{54} 徐文弼:《緝私鹽》,見賀長齡等輯:《皇朝經(jīng)世文編》卷50《戶政二十五·鹽課下》。
{55} 孫鼎臣:《論鹽》,見葛士濬輯:《皇朝經(jīng)世文續(xù)編》卷43《戶政》。
{56} 江西巡撫金光悌:《為遵旨議奏事》(嘉慶十二年六月初五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488—033,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57}{65} 《清鹽法志》卷171《兩浙十二·運銷門》。
{58} 直隸總督方觀承:《為奏聞事》(乾隆二十七年九月初十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461—018,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59} 陶澍:《再陳淮鹺積弊折子》,《陶澍集》上冊,岳麓書社1998年版,第159—160頁。按:標點不妥之處,已改正。
{60} 陶澍:《會同欽差擬定鹽務(wù)章程折子》,《陶澍集》上冊,岳麓書社1998年版,第167頁;參見《清鹽法志》卷133《兩淮三十四·征榷門·商課》。
{61}{76} 浙江道監(jiān)察御史涂文鈞:《為淮鹺積弊亟宜徹底通籌,以保商裕課事》(道光二十六年九月十二日),軍機處錄副,檔案號:03—3191—026,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62} 包世臣:《安吳四種》卷3《庚辰雜著五》。
{63} 盧詢:《商鹽加引減價疏》,見賀長齡等輯:《皇朝經(jīng)世文編》卷49《戶政二十四·鹽課上》。
{64} 兩江總督陶澍:《為變通巡江章程,以杜江船盜賣、夾私諸弊,保課運而肅綱紀事》(道光十五年正月初十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511—056,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66} 陶澍:《會同兩湖督撫籌議楚省鹺務(wù)折子》,《陶澍集》上冊,岳麓書社1998年版,第292頁。
{67} 王贈芳:《謹陳補救淮鹽積弊疏》,見盛康輯:《皇朝經(jīng)世文續(xù)編》卷51《戶政》。王贈芳又說:“船戶不以水腳為利,而以私鹽為利”。
{68} 《清鹽法志》卷133《兩淮三十四·征榷門·商課》。
{69} 兩江總督孫玉庭、兩淮鹽政阿克當阿:《為遵旨籌議稽查夾帶透漏事宜,以靖私源事》(嘉慶二十三年三月十六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496—038,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70} 參見陳鋒:《清代鹽政與鹽稅》,武漢大學(xué)出版社2013年版,第248—254頁。
{71}{77} 兩江總督陶澍:《為籌議糧船夾帶私鹽,請治其源,扼要稽查,以收實效事》(道光十一年四月二十五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508—065,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72} 陶澍:《嚴查回空糧船夾帶私鹽折子》,《陶澍集》上冊,岳麓書社1998年版,第155頁。
{73} 陶澍:《籌議稽查糧船夾帶私鹽折子》,《陶澍集》上冊,岳麓書社1998年版,第181—182頁。
{75} 《清世宗上諭內(nèi)閣》卷147,雍正十二年九月二十九日。
{78} 署理漕運總督吳邦慶:《為回空糧船夾帶私鹽應(yīng)請責成地方文武官嚴拿窩屯,以清其源事》(道光十一年五月二十九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509—012,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79} 署理兩江總督、江蘇巡撫陶澍:《為回空糧船夾帶私鹽,遵旨嚴密查緝事》(道光十年七月十八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507—038,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81} 江西巡撫先福:《為查明嘉慶十六年江西回空糧船起出私鹽,分別審擬,據(jù)實奏聞事》(嘉慶十八年二月二十五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494—008,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82} 兩江總督李星沅:《為審明官運鹽船夾帶私鹽,按律分別定擬事》(道光二十八年三月十五日),朱批奏折,檔案號:04—01—35—0516—047,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
{83} 故宮博物院明清檔案部:《李煦奏折》,中華書局1976年版,第26頁。
{84} 盧詢:《商鹽加引減價疏》,見賀長齡等輯:《皇朝經(jīng)世文編》卷49《戶政二十四·鹽課上》。
作者簡介:陳鋒,武漢大學(xué)歷史學(xué)院暨中國傳統(tǒng)文化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湖北武漢,430072。
(責任編輯? 張衛(wèi)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