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官星 章德林 李欽才(江西中醫(yī)藥大學 南昌 330004)
朱熹是繼孔孟之后又一儒圣,是眾學者重點研究對象。近年來,學者們對朱熹的研究,大多體現(xiàn)在其哲學思想方面,對其調息靜坐養(yǎng)生領域涉足甚少。調息靜坐貫穿朱熹一生,不但是其學術方面的重要助力,且對其健康狀況大有裨益。朱熹能取得如此成就,與堅持調息靜坐密不可分。故重視朱熹調息靜坐方面的研究,不僅有助于完善朱熹理學思想體系;同時,從其儒學思想中挖掘中醫(yī)養(yǎng)生的內容,對指導現(xiàn)代養(yǎng)生亦有重大意義。
近年來,部分學者對朱熹靜坐觀進行了分析和探討。劉剛認為“靜中常用存養(yǎng)”是朱熹的靜坐觀,即克服了釋老主張“虛靜”而導致“心寂”的弊端,又規(guī)避了道南學派強調“心養(yǎng)”而在“身靜”誤入歧途的缺陷,并以 “定-靜-安-慮”建構朱熹靜坐觀的方法論,涉及身、心、神、思等各方面,強調全身心的靜養(yǎng);以涵養(yǎng)、窮理、篤行建構朱熹靜坐觀的價值論,此三者層層遞進,涵養(yǎng)為前提,窮理為基礎,篤行為關鍵[1]。朱熹靜坐觀強調身心同養(yǎng),動靜結合,汲眾家所長,為指導后世養(yǎng)生具有重要意義。
李丕洋認為“靜坐持敬”為朱熹的靜坐觀[2]。作者通過對宋代理學思想的研究,認為“靜坐持敬”是儒家“體認天理”的最佳方式,同時認為朱熹提出的“存天理,去人欲”的主張亦是通過靜坐持敬來實現(xiàn)。陳月對此持相同觀點,認為靜坐中可以培養(yǎng)敬畏之心,來達到“存天理,去人欲”的道德高度[3]。
余天泰認為“靜心強身”是朱熹的靜坐觀[4]。朱熹強調虛心靜慮為窮理之本,靜坐是求學窮理的入門功夫。朱熹中年后身體欠佳,靜坐能助其身體快速恢復,且現(xiàn)代研究表明,靜坐確有消除疲勞,增強抵抗力的作用。王晶等亦持類似觀點,認為強身健體是朱熹晚年的靜坐觀[5]。
崔海東認為“驅雜念,澈內心”是朱熹的靜坐觀[6]。崔海東通過對朱子遺留語錄“靜坐無閑雜思慮,則養(yǎng)得來便條暢”“蓋靜則心虛,道理方看得出”等進行參考,認為朱熹是通過靜坐來驅除心中雜念、澄澈內心,在此基礎上,來體悟圣賢道理。陳立勝亦認同此觀點,同時其還指出靜中可觀天地氣象,明天地萬物之心[7]。
梁浩認為“閑暇時靜坐”是朱熹的靜坐觀[8]。讀書閑暇且靜坐,來平心靜氣,則道理日見分曉。朱熹通過切身體悟,深知靜坐重要性,故反復教導弟子——看文字罷,且靜坐。
束景南認為,朱熹靜坐觀是隨著他自身對靜坐感悟的逐漸加深而不斷發(fā)展的[9]。早期出入佛老時的“枯坐”觀,到中期由佛轉儒的“危坐”觀,到后期“主靜持敬”的靜坐觀,朱熹的靜坐觀隨著其理學進展而不斷完備。
綜上所述,現(xiàn)代學者對朱熹靜坐觀的認識或有差別,但亦有共同點,即靜坐可以幫助驅除雜念,明心見性,有助于體悟圣賢道理。從此亦可以看出,當代學者對朱熹靜坐觀的認識還不夠全面,對于朱熹靜坐觀更加完備的認識仍待諸學者探索。
針于朱熹調息靜坐方法的研究,是確定朱子及其門人調息靜坐規(guī)范化的著手點。顧一凡認為宋儒靜坐皆為“危坐”,即“挺直脊背,背不靠物”;同時指出危坐既可見學者恭敬之心,又不至于拘迫難久[10]。
朱人求指出儒家靜坐分為止、定、靜、安、慮、得六個層次;從朱熹言語“無事靜坐,有事應酬,隨自己身心運用”中得出:用 “靜坐無法”來概括朱熹靜坐方法最為恰當[11]。對此,龔欣瑜持有相似觀點,認為儒家靜坐講究“自然”二字[12]。史甄陶總結儒家靜坐法:儒家學者踐行靜坐,注重靜坐對內心的啟發(fā)感悟,而對靜坐的姿勢、時間、環(huán)境等反不強求[13]。
胡勇基于楊儒賓對朱熹的研究,認為朱熹靜坐方法有以下特色:一是不特別強調坐姿;二是不著重強調特殊時間地點;三是靜坐目標是希望不要閑思量,收斂身心,但如有雜念起,暫且擱置,不要強硬斷絕;四是支持靜坐可以用正思量的方式;五是靜坐是“格物窮理”的輔助工具[14]。
葛榮晉認為,朱熹所提倡的“半日靜坐,半日讀書”是其篤行的調息靜坐方法[15]。同時指出靜坐、讀書缺一不可,此二者是進學的根基、明理的階梯、見性的法門。
吳震考究朱熹靜坐方法后指出,朱熹靜坐與佛老的靜坐迥然不同,同時認為朱熹十分反對佛道那種“枯坐”行為,認為那是“死坐”,心都死了,坐著有甚意義;并且從朱熹所著《調息箴》判斷出朱熹靜坐與調息是同時進行的,靜中有動,動靜相合,身心皆養(yǎng),相比佛道那種枯坐高明甚多[16]。同時林書立認為《調息箴》是朱熹修習調息靜坐方法的總結,是一種基于靜坐基礎上的呼吸靜功,靜坐調息本為一體,二者不可獨立存在[17]。
黃柏翰指出,朱熹的靜坐方法師承李侗,即默坐澄心,強調“夜氣”的存養(yǎng)[18]?!耙箽狻闭f認為:入夜至平旦期間,未與外界接觸,此時易產(chǎn)生清明純凈之氣,良知最易呈現(xiàn)。故黃柏翰認為朱熹常在夜間靜坐,以求體驗未發(fā)是何氣象。馬寄通過對“杜鵑夜語”典故的研究,認為朱熹慣于夜間靜坐,涵養(yǎng)夜氣,體認天理[19]。
基于對朱熹調息靜坐方法論的研究可以得出:靜坐是進學窮理的一大助力,主要重視內心的涵養(yǎng)及感悟,對外界環(huán)境要求不高;調息靜坐本就一體,靜坐時要進行調息,調息在靜坐的基礎上才能進行。朱熹獨特的調息靜坐理念,始于儒學,助于名師,成于持敬的態(tài)度,悟于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堅持。
感悟源于實踐,朱熹調息靜坐感悟是其實踐的產(chǎn)物。調息靜坐貫徹朱熹一生,朱熹對調息靜坐感悟十分深刻。
文必方將朱熹所提及的“動容貌,整思慮”視為靜坐時的基本要求,認為貌不恭敬,則怠慢之心生矣[20]。魏立明通過對朱熹著作《延平答問》的研究指出,靜坐可以培養(yǎng)“夜氣”,使人充塞浩然之氣,助于涵養(yǎng);又助于靜心專一,利于體認天理[21]。蘭宗榮指出,朱熹受李侗“灑落氣象”的影響,通過靜坐,可以體認心與理一[22]。韓國學者李承煥精研朱熹靜坐后認為,未發(fā)是一種“思慮未萌而知覺不昧”的特殊狀態(tài)[23]。
劉雪紅等研究朱熹靜坐實踐后指出,純粹靜坐容易陷入佛老的誤區(qū),為區(qū)分儒家與佛老的靜坐,用“敬”替代“靜”則更為恰當,“敬”貫通動靜,同時以“靜”為主,強調在靜坐時重視涵養(yǎng),與佛老枯坐進行區(qū)分[24]。張俊詳解朱熹言語“吾儒萬理皆實,釋氏萬理皆虛”后指出,儒學乃學問正統(tǒng),批判釋氏為虛妄之學[25]。李尾咕從朱熹言語“‘靜則察其敬與不敬’不敬之‘靜坐’則會淪為‘坐如尸,立如齊’的境地”指出,靜中是否持敬,是區(qū)分儒釋兩家靜坐的關鍵[26]。彭朝政通過研究朱熹調息靜坐,得出結論:儒家靜坐講究動靜相融,有事即應事,并非棄事絕物以靜,憑此將儒家靜坐與道家虛靜、佛家枯靜劃清界限[27]。
王愛紅亦認同朱熹后期用“持敬”取締 “靜坐”,同時認為,朱熹將“靜坐”視為達到“無欲”境界的基本功夫[28]。錢穆對此亦有研究,認為“無欲故靜”是朱熹通過調息靜坐實踐感悟而出,是對“滅人欲”主張的最好總結[29]。李月芳認為,主敬是實現(xiàn)存理滅欲的唯一途徑,而靜坐是實現(xiàn)主敬的最佳方式[30]。梁麗萍認為,靜坐是實現(xiàn)朱熹“存理滅欲”主張的最佳方法,希望人們去切實靜坐,克己私欲,皆達體認天理之境界[31]。
崔玉軍通過研究陳榮捷眼中的朱熹,認為讀書、靜坐應視為一件事,且靜坐涵養(yǎng)后即須躬身踐行, 此乃明辨儒家篤行之旨[32]。任淮南精研朱熹后認為,于靜中操持涵養(yǎng),是實現(xiàn)持敬與窮理統(tǒng)一的最佳方式[33]。李春蕾研究朱熹理氣論發(fā)現(xiàn),理就是太極,是靜止的;氣是運動的,然理氣一體,故理也是相對運動的[34]。
劉蓉從朱熹話語“靜坐非是要如坐禪入定, 繼絕思慮”“今說主靜然亦非棄世物以求靜”中指出:有事則須應事,不成只管靜坐休,借此將儒家靜坐與佛老靜坐區(qū)分開來[35]。錢穆亦指出:朱熹以“白的虛靜”來說明儒家之靜,呈現(xiàn)“知覺炯然不昧”的狀況;以“黑的虛靜”來形容釋老之靜,是種“萌然皆無知覺”的狀態(tài)[29]。
總而言之,對朱熹靜坐感悟的研究,諸學者大多從朱熹著作、文字方面入手。在筆者看來,學者們還需通過自身實踐,修習靜坐,去用心感悟,求得與朱子感悟上的共鳴,才能對朱熹調息靜坐感悟有更深層次的認識。
由上可知,現(xiàn)代學者對朱熹調息靜坐的研究,多從其理學、與佛老靜坐相對比、存理滅欲等方面闡述,并未能系統(tǒng)化概述其調息靜坐的養(yǎng)生理念。筆者認為,朱熹調息靜坐養(yǎng)生內容十分豐富,要全面深入探索其調息靜坐的養(yǎng)生理念,應從其調息靜坐的方法、感悟等方面上升到理論層面,以為后來研究朱子者提供參考和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