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麗梅,蔡鑫哲
(東北林業(yè)大學 文法學院,哈爾濱150040)
隨著全世界對于人工智能研究的不斷深入,技術的不斷快速進步,人們對于自動駕駛汽車的了解和認可也越來越多,自動駕駛汽車進入了人們的視野,引發(fā)了越來越多的關注。世界范圍內,英國和德國等發(fā)達國家已經開始將自動駕駛汽車投入到了日常使用中,并制定了很多相關的法律法規(guī)。在我國,自動駕駛汽車也隨著技術的發(fā)展得到了國家的重視,我國多個部門于2018年4月12日聯合發(fā)布了《智能網聯汽車道路測試管理規(guī)范(試行)》,對自動駕駛汽車的道路測試進行規(guī)范和管理。我國目前對自動駕駛汽車按其自動化的程度不同進行了等級劃分。
工信部發(fā)布的《汽車駕駛自動化分級》意味著我國首個與美國SAE的汽車自動駕駛分級標準的產生?!镀囻{駛自動化分級》將自動駕駛分為6級三大類:第一類是0級、1級和2級駕駛自動化級別的汽車,這類汽車與傳統汽車并無太大差別,車輛仍然由人類駕駛員(下文簡稱駕駛員)操控;第二類是3級有條件的自動駕駛汽車,這類汽車的自動駕駛程度是整個自動駕駛分級中的分界線,它是以系統執(zhí)行駕駛任務時駕駛員是否需要保持一定的警覺為界限,當系統無法應對或不符合自動駕駛條件時,駕駛操控者由“系統”切換為駕駛員,此接管任務具有強制性;第三類是4級高度自動駕駛和5級完全自動駕駛,這兩級“系統”自動化程度高,“系統”可以完成執(zhí)行駕駛和接管的任務,無須駕駛員操控。由于第一類的自動駕駛汽車與傳統機動車并無太大差別,所以,可以按照《道路交通安全法》的規(guī)定來處理第一類自動駕駛汽車的交通事故所引起的侵權問題。因此,本文將以3—5級自動駕駛汽車為主要研究對象,分析其存在的侵權風險。
對交通事故進行明確的責任劃分是處理事故、分析侵權責任的第一步,沒有明確的責任劃分,就沒辦法進行侵權責任處理。所以,要處理自動駕駛汽車交通事故侵權責任的首要問題就是對發(fā)生的交通事故進行責任劃分,我國現在對于自動駕駛汽車的法律法規(guī)的制定上基本屬于空白狀態(tài),這對于自動駕駛汽車的長遠發(fā)展是不利的。在這一領域中,德國發(fā)展較快,走在了世界的前端。德國的《道路交通安全法》中有明確的規(guī)定,在自動駕駛汽車的行駛過程中,自動駕駛系統不能夠完全取代駕駛人,仍然需要一名人類駕駛員隨時準備接管車輛,在發(fā)生事故后,人類駕駛員承擔無過錯責任。德國的法律認為,自動駕駛系統只是系統而已,不能夠完全代替人類作出決定。這樣雖然責任歸屬明確了,但對于自動駕駛汽車本身來說,其自動駕駛的意義就減弱了。
自動駕駛汽車交通事故責任的認定相比傳統機動車更加困難,因果關系理論應被優(yōu)先考慮,是否對事故承擔責任的問題其實就是行為與事故之間是否有因果關系的問題[1]。當行為與結果之間存在因果關系時,首先應分析因果關系作用力的大小,再根據作用力的大小確定責任的大小。高度自動駕駛汽車,表面上看是不需要人類駕駛員進行操控的,是自動駕駛系統在駕駛汽車,但該類型汽車發(fā)生交通事故時,不能僅僅把汽車內的人類駕駛員定為事故責任的主體,而是需要先分析具體行為的發(fā)出者是駕駛員還是自動駕駛系統,當確定好主體后再根據作用力大小確定責任大小。
道路交通事故處理中,責任的認定是處理結論的重要依據,也是責任事故中最難的一個問題。其主要原因是:法律法規(guī)相對較為匱乏,在處理相關案件的具體規(guī)定中,僅僅明確了賠償責任的歸責原則,但歸責原則作為最基礎的法律原則[2],只能作為指導思想,操作性并不強。況且評價要素不同,導致在司法實踐中判斷出事故責任認定結論后,可能會產生損害賠償調解環(huán)節(jié)中賠償歸責原則和責任認定原則不一致的狀況,賠償責任的界定是關乎是非判斷的標準問題,這里需要根據法律價值進行判斷,即依據什么判斷需要讓其賠償,這里的依據需要具有正當性才可以。自動駕駛汽車交通事故損害賠償責任分配同樣如此,需要考慮具體適用的歸責原則并在考察歸責原則正當性的基礎上,對事故受害人損害賠償。
傳統機動車交通事故的基本責任方式一直都是侵權損害賠償責任。在全球范圍內,美國、英國多適用的是過錯歸責原則,德國等國家適用是無過錯責任原則,而法國、意大利則采用的是多元歸責原則。由此可以看出,對于歸責來說,并不是統一的,各國所適用的原則也是不同的,對于自動駕駛汽車交通事故的侵權責任這一新興事務來說,就更是有多種不同的說法。
《侵權責任法》《道路交通安全法》《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條例》這三個法律法規(guī)是我國現在用來確定交通事故責任的主要法律依據,根據這些法律法規(guī),我國確定了以過錯推定原則為主、過錯責任為輔的歸責原則。但對于自動駕駛汽車交通事故而言,并不能夠完全套用這一歸責原則。自動駕駛汽車的出現,使現有法律法規(guī)受到了一定的挑戰(zhàn)。
自動駕駛汽車是強人工智能的交通工具,目前的法律體系中缺乏技術標準規(guī)范,根據我國《道路交通安全法》第十條規(guī)定,在登記機動車前需要進行檢測,保證滿足安全標準。盡管《上海市智能網聯汽車道路測試和示范應用管理辦法(試行)》中規(guī)定測試車輛需要符合《機動車運行安全技術條件》的檢測要求,但其未規(guī)定如何對自動駕駛汽車進行安全技術檢驗,自動駕駛汽車自然與其他的交通工具的安全標準不同,所以無法確定自動駕駛汽車是否符合安全標準。
在傳統的機動車交通事故中,交通警察根據現場勘查、痕跡物證的提取等方法結合當事人筆錄還原事發(fā)時各方的行為,來判定其行為是否存在不當,但這種方法在判定自動駕駛汽車的事故時是行不通的。具有自主學習、自主決策的高度自動駕駛系統,其決策的發(fā)出是無法被準確測算的,在這種情況下,交警用以往的手段和技術難以查明事故真實原因,因果關系不清晰導致難以依據《道路交通事故處理程序規(guī)定》來認定此類事故的責任歸屬。
《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七十六條規(guī)定了機動車等之間發(fā)生交通事故的賠償責任。然而,自動駕駛汽車可以脫離駕駛員的控制,依靠系統自主運行。4級、5級自動駕駛汽車沒有駕駛員對其直接操控,3級自動駕駛汽車雖然有駕駛員,但人工智能系統也能在條件允許時承擔駕駛任務,這使交通事故責任無法直接以駕駛人注意義務的過錯責任來認定[3]。不管3級、4級還是5級自動駕駛汽車,規(guī)避事故發(fā)生的責任可能會全部轉移給系統,這將顛覆傳統機動車交通事故的侵權責任模式。自動駕駛汽車發(fā)生交通事故時的責任劃分是極其重要的,責任歸屬不清必將導致受害人無法得到賠償,從而影響自動駕駛汽車的大規(guī)模應用。
產品責任能否適用于由自動駕駛汽車產生的交通事故有待考量。自動駕駛汽車終究是人工智能產品,產品責任適用于這種產品也是合理的。依照目前的規(guī)則,產品本身含有缺陷和損壞,并且他們之間存在因果關系,這些則是產品責任的主要因素。產品責任只能在自動駕駛汽車存在缺陷的基礎上發(fā)生的事故中應用,如果是自動駕駛汽車本身就有缺陷,發(fā)生的后果就應由生產廠家負責。然而,另一種情況是,自動駕駛汽車對于一些特殊的情況無法做出應對反應而產生事故,這種情況就無法根據產品責任的規(guī)定判斷主要責任人。
宏觀來看,機動車的駕駛員、所有者、程序設計者、生產廠家和4S店等都可能成為賠償主體,但最終由誰承擔是存在爭議的,尤其在事故認定的結果不明晰時,無法認定過錯方,若適用公平責任,則擴大了賠償責任主體范圍,違背法治精神。自動駕駛汽車在事故中損害他人或己方時,由于多方加入了系統的研發(fā)與運行,導致最終承擔責任的主體變得極其模糊。生產者、系統研發(fā)者、服務提供者、網絡數據提供者、道路管理者、駕駛員和乘客這些主體都可能成為被歸責對象,這使事故發(fā)生時的責任主體比傳統汽車案件中的更復雜。
在路網、物聯網、自動駕駛技術等尚未完全適配的階段,自動駕駛在未來一段時間內仍將處于道路測試階段,盡管很多廠家稱已達到4級自動駕駛技術的水平,但大多數是在封閉道路完成的,在技術尚不能完全應對各種復雜的路段以及瞬息萬變的路況時,我們仍要著眼于3級有條件自動駕駛汽車應該如何規(guī)定,繼而將未來為4級、5級自動駕駛汽車合法上路做好準備,本部分基于這樣的考慮討論如何既符合現實情況又能發(fā)揮法律的預見性。
機動車安全技術檢驗依據《道路交通安全法》及其實施條例的規(guī)定,按照國家標準《機動車運行安全技術條件》,判定機動車是否具備上路行駛的條件,在機動車初次登記時需要進行檢驗,并且在后期進行定期的檢驗。自動駕駛這項技術的方向及思路很多,而且每家企業(yè)所掌握的技術也大都層出不窮,很難在某些指標上達到統一。當前缺少一個針對自動駕駛汽車的統一技術標準,如果一直采用之前原有的規(guī)定來對機動車進行安全技術檢驗,那么將會對新型技術的自動駕駛汽車產生巨大的限制性,不利于其開發(fā)及市場,因此,我們將會需要將擁有自動駕駛技術的汽車也添加進技術標準中,或者針對自動駕駛技術的汽車單獨制定一系列的安全技術檢驗制度。
自動駕駛汽車,雖說是自動,但是最主要的還是跟普通機動車同樣安全、穩(wěn)定的機械技術,這是車輛可以安全上路的最基本前提。其外就是自動駕駛汽車的獨有的軟件系統,只有當機械技術及軟件系統同時穩(wěn)定、安全的運行才可以被允許進行注冊登記。當前機動車安全技術檢驗實行社會化,監(jiān)管不力、競爭激烈、檢驗機構魚龍混雜等問題導致僅針對硬件安全的檢驗標準的傳統技術檢驗機構并不能勝任硬件和軟件都需檢驗的自動駕駛汽車。筆者認為,汽車服務機構應該設立關于含有自動駕駛技術的機動車單獨的檢驗車間,對其軟件及硬件設備都進行定期的檢查,消除車輛在路上行駛時一切安全隱患。對于未升級或者軟件不符合要求的車輛將在一段時間內取消其上路的資格,避免因技術落后或者出現系統缺陷導致車輛在路上出現故障甚至是出現危險。在安全技術檢驗范疇,擁有自動駕駛技術的機動車應當比普通車輛更加嚴格細致,而且檢驗帶有自動駕駛技術的機動車需要更專業(yè)的知識,需要更加專業(yè)的團隊,這對于一個檢驗機構來說是一個嚴峻的考驗,一定要避免“不懂裝懂”的不專業(yè)的現象發(fā)生,所以,這類機構的資質應該符合規(guī)定的最低標準。在機動車進行一系列的檢驗后,符合標準的才可以進行正常的投入使用。檢驗機構應當建立完善的回溯體系,在汽車正常使用后應進行定期的追蹤回訪等工作。具體的監(jiān)管內容可包括對汽車每年進行定期檢測、及時召回問題車輛、進行涉稅管理以及合理宣傳等。
通常情況下發(fā)生交通事故時,交警部門不會僅因車上沒有駕駛員或者駕駛員并未實際控制車輛等來認定事故責任,他們會結合車輛的實際運行狀態(tài)、采取的操控措施、信號燈狀態(tài)等情況來綜合判定責任的歸屬。但僅根據外部特征判斷事故責任在自動駕駛背景下并不能客觀認定事故責任。筆者認為,應當強制要求自動駕駛汽車裝置數據記錄儀,方便在事故后查明因果關系、確定責任歸屬。例如,上海規(guī)定:測試車輛須自動記錄和存儲在車輛違規(guī)、事故或者失效狀況發(fā)生前至少90秒數據信息,事故發(fā)生后作為證據的“黑匣子”需要保留并第一時間交給公安交通部門,以此數據信息通過現場模擬、情景還原等來綜合判定事故責任。
自然人是現行交通法規(guī)所規(guī)定的交通事故責任認定的前提,駕駛員和所有人是承擔責任的主體,但是在自動駕駛系統取代人類駕駛之后,人類駕駛員失去了駕駛資格而轉變?yōu)榱顺丝突蛘哒{度員角色,只需要啟動車輛輸入目的地即可完成“駕駛任務”,并沒有參與駕駛的具體操作和車輛的控制,在此種情況下,作為乘客或者調度員角色的“駕駛員”如果被認定為交通事故的責任主體,可能會違背法律公平公正的原則,因此,以人類為中心的交通事故的侵權責任制度很難用于處理該問題[4]。
筆者認為,在自動駕駛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中,同時存在道路交通事故責任和機動車產品責任的屬性。理由是:由于在道路上行駛時發(fā)生了事故,但是主要責任人又不是駕駛員,因為駕駛員現在充當的是一個乘客的角色,此次事故自然是自動駕駛汽車的設計系統存在缺陷造成的,所以又與產品責任掛鉤。雖然傳統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的認定也包括產品質量方面,但僅占少數。而在自動駕駛機動車交通事故中,產品質量的責任成了主要原因,人的因素反而成了次要原因[5]。因此在0—3級自動駕駛汽車涉及駕駛員操控以及接管汽車時,應當適用傳統交通事故侵權責任,而對于處在自動駕駛狀態(tài)下的3級自動駕駛汽車汽車、4級和5級自動駕駛汽車應當適用產品責任。
自動駕駛汽車交通事故責任具有雙重屬性,接下來就是確定具體責任歸屬問題。這里筆者認為,應當按照不同級別的自動駕駛汽車以及實際駕駛過程中過錯方來確定責任歸屬問題[6]。具體而言,首先,人機混合模式的3級,規(guī)定了駕駛員的接管義務,即駕駛員積極履行了接管且其操作合理沒有過失,那么此次事故的主要責任將由汽車制造者和銷售者承擔;若駕駛員未適當履行義務,則駕駛員的過錯與損害事實有因果關系,由駕駛員承擔交通事故責任;若駕駛員未能履行義務,系統也存在故障,則雙方的行為都與損害事實存在因果關系,那么二者則根據過錯的嚴重程度劃分比例共同承擔責任。4級、5級高度自動駕駛汽車發(fā)生交通事故后的責任歸屬與3級自動駕駛汽車應有區(qū)別,4級、5級高度自動駕駛汽車具備自動達到最小風險能力,當遇有緊急狀態(tài)時系統能夠根據危險的嚴重程度自主作出規(guī)避風險的決定,并繼續(xù)執(zhí)行駕駛任務直至風險消失,此時如果發(fā)生交通事故機動車駕駛員并無責任,產品責任將由機動車的廠家及經銷商承擔。
擁有自動駕駛技術的機動車是未來汽車行業(yè)發(fā)展的一個重要方向,可喜的是我國在該領域的發(fā)展位于世界前列,所以更加凸顯出相關立法的重要性。但是目前看來,技術帶來的問題已經先一步于法律開始呈現出來,我們應該盡快在保障自動駕駛技術發(fā)展的前提下根據現在的情況和將來即將出現的問題進行制定和修改相關的法律來補充現有的空白。目前,我國相關方面的法律法規(guī)仍然少之又少,現有的法律規(guī)定也有待完善。這其中新興產業(yè)管理的專項立法,以及后續(xù)使用過程中所涉及的物權、侵權方面的法律法規(guī)將成為自動駕駛汽車產業(yè)發(fā)展的前提和保障。自動駕駛汽車在發(fā)生侵權事件的責任判定上,我們應區(qū)別于傳統汽車,所以完善事故責任認定、賠償責任認定與技術標準十分重要。根據目前我國的實際情況,應當加大在自動駕駛汽車責任事故的主體判定、歸責原則等方面的研究力度。希望提及的相關理論能夠對與自動駕駛汽車相關事故的立法提供幫助,并且為其相關的法律發(fā)展做出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