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遠

在圣誕節(jié)前的最后一個周六，佐治亞州當日宣布的感染人數高達6144 例，攀上了新冠病疫擴散以來的又一高峰。當日艷陽高照，遍布郊區(qū)的購物中心及周邊公路上車水馬龍，各商場內人滿為患，烘托出一種濃厚的節(jié)日氣氛。

2020流年不利，對美利堅來說尤其如此。疫情肆虐，抗議頻仍，大選劍拔弩張。在不少人看來，美國衰敗無疑，甚至都已露出了末日的氣象。

也許吧，只是，作為身處這個據稱是末日將臨國度的異鄉(xiāng)人，我卻深感自己不敏，反倒老覺得被籠罩在截然不同的氛圍之中。

12月上旬，明尼蘇達州一位DQ 餐廳的顧客在給自己的“得來速”點餐付款時，問窗口服務員后面那輛車上的餐費是多少，并為其一同付了款。得了免費餐點的顧客在驚喜之余，又順水推舟，也為其后邊的顧客付款。這樣一傳十、十傳百，竟然延續(xù)了三天，一共有900 人為自己素不相識的人支付了餐費。

這故事在美國并不罕見，以稍微不同的方式幾乎每日每時地在美國大地上上演。有人就餐后留下高額小費;有人在商場發(fā)放現金;有人提供免費食品，林林總總，不一而足。警惕性高者甚至會質疑DQ 事件不過是炒作：幾乎每人都是付款就餐，不過是變換了付款對象而已。然而，明尼蘇達正是年初警官沙文涉嫌用膝蓋將弗洛伊德窒息謀殺而引起全國抗議的那個州。善行雖小，授受者有可能是冤家親友。這樣一來，此等小善的社會意義就非同小可了。

DQ 店的顧客們是向自己身后的人行善，這種做法在英語中被稱作pay it forward（向將來行善）。傳統上，受惠于人，就要知恩圖報，然而，報答的對象是當初的施主，所以叫pay itback，是報答。而pay it forward 雖然也是因為有感恩之心，所以就有報答之意，但是，報答的對象卻是無關的人，因而有了社會意義，也就有了擴散效應。

“向將來行善”的想法很早就有，但是，因20 年前一部同名電影而漸成社會風尚。有志愿者發(fā)起了“向將來行善日”活動，號召人們在4 月28 日做一件不圖報答的善行。該活動已有86個國家的人參與，近期目標是2021 年“向將來行善日”在全球發(fā)生1000萬次善行。

看準美國衰落的人，大多堅信自由放任的社會必然導致私欲橫流、道德敗壞、社會崩塌。然而，這不過是以己度人，忘了人性中有一種更強烈的完善自身、有益他人、貢獻社會的沖動，尤其是在人們當家做主、有了主人翁意識之后。各族雜處的美國卻又有著高度的社會信賴，可不是憑空而來的。

從11月下旬的感恩節(jié)到12月25日的圣誕節(jié)，通常被稱作The Giving Season（施善季節(jié)）。用谷歌搜索pay it forward新聞，得到近15億條結果，其中不少是DQ 店式的故事。然而，“向將來行善”不過是多種善行的一種。美國家庭大多在此時召開孩子一同參與的家庭會議，制定年度捐贈計劃。2019年，美國的私人捐贈高達4496億美元（還不包括隨機善款），人均1370美元。

缺乏警惕性的美國人，或許根本就無法不借助疫苗而擊敗隱形病毒，但是，他們冒著疫情去擠商店，卻是為了購買送給別人的節(jié)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