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天韻
我愛吃炒米,從小到大一直都愛。
我喜歡炒米那種圓滾滾的光滑質(zhì)感,以及一大袋黃澄澄的炒米放在面前時,那撲鼻的香氣和心里巨大的滿足。
當然,我最愛的,還是炒米入口時那淡淡的香甜的滋味。
裝炒米的袋子通常是極薄的一層塑料,于是便有擋不住的香氣源源不斷地向外流淌。我總是耐不住性子,一打開袋子上的活扣,就粗暴地扯出一個大洞,盛起一手掌黃澄澄的炒米送入口中。
炒米剛剛?cè)肟诘囊凰?,是最幸福的時候。炒米在口中輸送著攜有余溫的香氣,同時在齒尖慢慢化開,散發(fā)出一種甜津津卻又毫不發(fā)膩的滋味,甚至過了很久,唇齒間還會殘留下一點炒米的香甜。
開篇即直抒胸臆,緊扣“滋味”二字道來;行文中多用短句,再配以扯口袋、吃炒米等細節(jié)描寫,使炒米的色、香、味浮于紙上,也為全文營造了既溫暖又靈動的氛圍。
我曾經(jīng)極好吃甜,直到奶奶給我買來第一袋炒米。她說,看似平平淡淡的東西,其實是最有滋味的。
其實,當年那些無錫城里賣炒米的老人,也是我始終品不厭的風景。
賣炒米的老爺爺、老奶奶通常是極好風雅的,他們常穿的白布大褂似乎從不沾染平常人家廚房里煙火的痕跡。那時,在無錫城不少的角落里,都能看見他們搖著蒲扇的身影。他們不時用方言高亢地喊出的“響了……”往往能嚇退一群圍在爐旁聊天的路人,等到“轟”的一聲爆響后,便有許多小孩嬉笑著小跑上前,討要一口剛剛出爐的熱騰騰的炒米。
多年后,我仍會時不時想起那些年人們被炒米的爐子映得發(fā)紅的臉龐。漸漸地,我意識到,奶奶曾說過的“平平淡淡的東西最有滋味”,這“滋味”不僅僅是炒米的滋味,更是這些手藝人給城市添加的一種質(zhì)樸的滋味。
這部分還原了當年無錫城內(nèi)賣炒米的場景。作者的觀察非常細致,對炒米人的穿著,炒米時的動作、語言,再到炒米出爐后路人的反應,都做了生動的描寫,場面立體可感,非親身經(jīng)歷、非真情實感,不能述之。
可是后來,我在城里再也沒見過那些賣炒米的手藝人。他們,連同他們的炒米,一夜間被淹沒在了這座城市日益高漲的燈紅酒綠里。
我常去那些嘈雜的古鎮(zhèn)溜達,偶爾也會在路邊遇見一兩家賣炒米的小鋪。我嘗試著買過他們的炒米,結(jié)果卻令人大失所望——炒米的滋味不再是軟糯香甜的,而是硬邦邦的、冷冷的,還散發(fā)著糖精的膩味。
我更不敢面對的是小鋪里那些無精打采的手藝人。他們污跡斑斑的衣裳和灰暗的眼神總在不斷提醒人們,他們是被時代拋棄的人,炒米是被城市遺落下的、無人問津的“藝術(shù)”。
平平淡淡的美好,是一日比一日少了;城市的滋味,也一天一天地淡了下去。
以至于每當我出神地陷入回憶,我總能憶起那炒米的滋味,那平淡的生活的滋味和那消失在無數(shù)人生命中的這座城的陳事舊影。
結(jié)尾處作者再次彰顯了自己細致的觀察力——“無精打采”“ 污跡斑斑”“灰暗”等描寫直擊讀者心靈,飽含人文關(guān)懷。作者的語言清麗自然,但文字耐人咀嚼,有啟人深思之效;在行文時不做過多設(shè)計,多采用直抒胸臆的方式,但情感自有變化,極具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