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晏
“吶,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開心。”
終于,港劇開始放棄這句“療傷體”臺詞,在《香港愛情故事》里,借王敏奕的口,大膽直白卻也艱難苦澀地去承認:“開心,真的好難?!?/p>
盡管這句臺詞出現(xiàn)在大結(jié)局,盡管《香港愛情故事》沒褪去Happy Ending的俗套,但王敏奕在劇集終章的這句話,卻可看作是整個故事的基調(diào):幸福之于有錢人是錦上添花,之于窮人卻是苦痛掙扎。
當然,它并非是要刻意去撩撥貧富階級的差距,也不是要對“貧賤夫妻百事哀”的細節(jié)保持刻奇。它真正在意的是,在這個幾乎容不下貧苦愛情故事的怪異當下,如何喚醒人們對貧賤夫妻的尊重——盡管它仍有套路化的完美結(jié)局,盡管它沒有把犀利凜冽延續(xù)到最后,但都無礙它成為今年最值得看,同時也最值得被贊頌的話語劇集。
這種拔高式夸贊,最大的原因在于,《香港愛情故事》一改國產(chǎn)劇的愛情惡習。
或許是沿襲自新文學運動,或許是我們擅于在階層障礙里尋獲慰藉,也或許是因為試圖跨越階層的愛情天生帶有更飽滿的敘事張力。近些年國產(chǎn)愛情劇最常見的套路之一,就是喜歡用貧富懸殊的兩個階層來對話,要么讓我們看破階層壁壘的難以逾越,要么給我們猛灌愛情可以超越一切的迷魂湯。
在這個愛情敘事的套路里,富裕不是原罪,貧窮才是。
窮人成了富人的道德墊腳石,還得賠上女朋友。無論是青春偶像劇還是現(xiàn)實主義題材,我們的國產(chǎn)劇超級不準確:既不知道該怎么炫富,也不懂得怎么再現(xiàn)貧窮。于是就有了《三十而已》的假惺惺模樣:一邊惡意諷刺和貶損闊太太們的虛浮、無聊和無知,一邊又表現(xiàn)出對貧窮的愛而不能與無可奈何?!断愀蹛矍楣适隆肪蜎]有這樣的毛病。
它在肯定富人也有幸福與哀愁的同時,也認可窮人的哀愁和幸福。更關(guān)鍵的是,它沒有想過在這兩個階層的矛盾上制造問題。它的野心極小,就是要在門當戶對的窠臼里,勾勒出同一個階層的窮酸姑娘和小子,因為愛情走到一起,卻因為貧窮而心生嫌隙的辛酸。憑什么愛情的沖突要靠階層來凸顯?憑什么婚姻的磨難要靠公婆來制造?憑什么不幸的關(guān)系要靠金錢來決定?
《香港愛情故事》既是在跟大部分話語劇集唱反調(diào),也是在主動向現(xiàn)實生活投誠。它很清醒地認識到:愛情的階層矛盾,并非像《三十而已》里王曼妮那樣靠脫光衣服就能抗拒;婚姻的不幸魔障,也不是《雙面膠》婆婆李明啟近乎單方面的發(fā)難就能實現(xiàn)。
在《香港愛情故事》的主創(chuàng)看來:灑狗血的從來不是不同階層的人住在了同一個屋檐下,而是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的同一個階層,反而充斥著更多的雞毛蒜皮、精心算計和兩敗俱傷。
更惡心的是,無論你主動發(fā)難還是被動承受,哪怕厘清現(xiàn)實努力保持客觀理性,最終卻都要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你可以對生活講道理,但生活從來都不會去在意。
就像是《香港愛情故事》里的邱凱琪和陳子郎:樂觀性格里混合著和稀泥成分的陳子郎,癡情于出身差不多的邱凱琪;女的以買房為人生目標,男的和稀泥特質(zhì)爆發(fā)接受了,結(jié)果卻讓兩人的婚姻在買房的高額債務面前搖搖欲墜。
陳子郎錯了嗎?一心愛著邱凱琪的他,無非是也想給她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安樂窩;邱凱琪錯了嗎?同樣深愛陳子郎的她,無非是想有個更好的家,可以不用到“40歲了還要去開房。”
就在你以為都是貧窮惹的禍,卻發(fā)現(xiàn)百事哀的夫妻,并不全是因為窮:陳子郎的父母,和邱凱琪的父母,這兩對夫妻的矛盾,從來不是因為經(jīng)濟而產(chǎn)生的矛盾。他們反而都有個甜到家的開始:陳子郎的父母靠騎自行車走到一起,邱凱琪的父母因為彼此通信喜結(jié)連理??山Y(jié)果呢?早已用不到自行車的兩人把彼此困在家里死氣沉沉,而只擅長寫信交流的邱父,甚至間接造成了妻子的車禍。
這就是《香港愛情故事》的功力:首先,它避開貧富之間的階層矛盾,把愛情放在門當戶對的貧窮階層去討論;其次,盡管努力摹刻“貧賤夫妻百事哀”的圖景,卻不以貧窮為原罪;最后,它在現(xiàn)實主義的題材上烙下樂觀主義的印章,讓觀眾去相信,即便我們沒辦法改變自己的階層屬性,但只要心中有愛、寬容和諒解,也能攜手同行。就是說,《香港愛情故事》既不敗倒在有錢人的石榴裙下,也不完全把病癥歸結(jié)在貧窮身上。它很清楚地知道,貧與富之間的階層壁壘是很難打破的。既然被活生生地困在這樣的現(xiàn)實里,那生活在底層的大多數(shù)的我們,就更應該樂觀起來,彼此扶攜、一路前行。
盡管有著傻樂呵的自慰嫌疑,卻也是我們最無奈的唯一選項。
香港愛情故事 (2020)
導演: 林肯
編劇: 何靜怡
主演: 羅天宇 / 龔嘉欣 / 王敏奕 / 謝東閔 / 糖妹
類型: 愛情
制片國家/地區(qū): 中國香港
集數(shù):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