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巍帥 毛華松
黃淮平原城市的環(huán)城湖是受黃河洪患影響逐漸形成的城市水景觀。黃淮平原無地形屏障,古代黃河在為該地區(qū)的城市提供發(fā)展所需要的水利基礎條件同時,黃淮平原上的城市也容易受其決溢的影響。在此地緣環(huán)境的影響下,人們長時間與災害博弈共生,建設成了淮陽、聊城、商丘、單縣等眾多具有環(huán)城湖這一特殊景觀的城市,這種特殊的景觀演替發(fā)展受到政治、文化等內外多重因素的作用,城市空間承載了當地獨特的歷史和地域性文化[1],所以這類城市空間格局具有特殊性,同時每座城市都有文化的典型性和空間的獨一性。然而現階段城市的發(fā)展壓縮了湖體空間,此類城市景觀大量消失,城市的文化空間格局受到破壞。例如,相比于20世紀60年代,如今的單縣環(huán)城湖面縮減了約92%,城市環(huán)城湖水體幾乎完全被填埋,曹縣環(huán)城湖面積縮減約50%(表1)。城市空間水域面積的減少破壞了城市的景觀與文脈,城市文化內涵價值的特異性也隨之削弱;湖泊的填埋與湖體連通性的不足等問題也導致了湖水富營養(yǎng)化程度加重與水質惡化等問題。因此梳理掌握環(huán)城湖景觀的空間發(fā)展與生成機制對此類城市空間的保護和傳承發(fā)展有重要的現實意義?;搓桚埡俏覈鴥汝懗鞘鞋F存最大的人工環(huán)城湖,也是保存較為完整的湖城空間結構,其古城與環(huán)城湖的面積比例約為1∶7.98,且城市空間內包含了大量的人文景觀,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但現存淮陽的專屬文獻不多且志書多已散佚,斷代較為嚴重,進一步限制了對于淮陽城市歷史的研究。因此本文通過總結梳理現存的古代淮陽城湖的相關資料,推演淮陽環(huán)城湖的結構形成過程與演進機制,以期在研究城市獨特性的同時保護與發(fā)展我國的城市多樣性。
此類城市空間基礎研究方面,吳慶洲總結了中國古代城池防洪體系的構建與發(fā)展過程,研究了包含淮陽古城西南的平糧臺遺址在內的多個城池的防洪發(fā)展史[2],毛振培、譚徐明對不同朝代的江河防洪技術發(fā)展進行了總結[3]。其次,張涵以與淮陽城市格局相似的商丘歸德府為例,對其防洪體系和城市營建思想進行了歸納分析[4],這為此類古城的水系防洪關系研究提供了理論基礎。許繼清闡述了黃泛平原這種特殊空間格局的構成要素和部分歷史成因[5],俞孔堅歸納闡述了“災害”因素塑造三種不同形態(tài)水城的原因,總結了其發(fā)展和保護途徑[6]。以往對于城市空間格局發(fā)展的相關研究相對較為全面,在此基礎上,本文以淮陽為代表,對城市的空間發(fā)展與景觀的生成機制作進一步探討。
黃淮平原環(huán)城湖是黃河中下游部分城市附屬的水系統(tǒng)結構。古代“城池”一詞即是指城的建立以及挖壕溝、筑城墻,《后漢書》中營城作邑的指導原則為“凡營城起邑、浚溝洫、修墳防之事,則議其利,建其功……”①,其中“洫”指護城河,而“墳”為大堤。古時城鎮(zhèn)防護包含了城墻、城河與城堤防護設施,城河兼具了防御與排蓄洪水[7]的作用,城墻與城堤有防御之功用,我國古代大部分城邑為此種結構。而黃淮平原的城市因受黃河決溢的影響,會增建以水防為目的的環(huán)城外堤,早期淮陽環(huán)城湖結構的初始形態(tài)就是護城河與環(huán)城外堤在水患的影響下逐漸形成的。
黃淮平原的環(huán)城水系主要分布在黃河南部。包括以歸德府(商丘)為地域中心的睢縣、寧陵、夏邑、柘城、碭山等,以陳州府(淮陽)為中心的太康等,以曹州府(菏澤)為地域中心的曹縣、單縣、定陶等,以及以東昌府(聊城)為地域中心的高唐縣、陽谷縣等,覆蓋范圍約為黃淮平原百余公里內的縣市,此類城市均為平原城市,無地形之險。
表1 黃淮平原部分州縣城湖比例(古城面積/水域面積)②Tab.1 comparison of urban-water proportion in some cities of Huanghuai Plain
以城市與環(huán)城湖的形態(tài)劃分,黃淮平原發(fā)展成了五種不同類型的城市空間形態(tài)。通過判辯20世紀60年代黃淮平原城鎮(zhèn)較早的衛(wèi)星影像,黃淮平原城鎮(zhèn)形態(tài)特征表現出豐富的多樣性,此區(qū)域內古時具有“人工水系—城池”關系的城市可以大致歸為五類(圖1)。其一,以淮陽、單縣、虞城等城市為代表的規(guī)則式“環(huán)城湖”形態(tài),此類城市具有大尺度的城湖關系,城市為矩形,環(huán)城湖面積較大。其二,以商水、西華等為代表的“環(huán)城壕溝”城市空間結構,受黃河水患影響相對較小,此類城市歷史上一般沒有建設外層防城堤的“城—壕”結構。其三為僅有壕溝無城墻的鄉(xiāng)鎮(zhèn)單水系村落空間結構,歷史上這種空間結構存在于絕大多數黃淮平原,以滿足村落的防御、生產、生活等需求。第四為以寧陵、夏邑、臺前、高唐為代表的不規(guī)則城市平面,湖體包圍城市,城市面積較小,湖面較大。最后以睢縣、柘城為代表,呈現出“凸”字形的離散型城—水空間結構,《乾隆歸德府志》中對睢縣水在城市之外的湖城空間形態(tài)有如下描述:“州城卑下,堤外之地高于城內不下數丈……”。本文研究的淮陽環(huán)城湖是第一種城市形態(tài)。
圖1 黃淮平原的五種湖城形態(tài)Fig.1 five lake-city forms in the Huanghuai Plain
淮陽在黃淮平原歷史上有較好的水環(huán)境基礎?;搓柟欧Q宛丘、陳(州)、淮寧、新平等,神話中伏羲、神農氏發(fā)源都于此,最早的城建記載為西周周武王克殷封于陳③,初為陳國都城,楚滅陳,頃襄王二十一年戰(zhàn)敗于秦而徙都于陳,復筑陳城,名其郢陳,后朝城墻均是在此基礎上多次復修[8]989。
早在先秦,淮陽就有城與池的空間關系。曹植詩“罟網漁畋”贊頌伏羲于此“結網罟,以教佃漁”所開創(chuàng)的水利文明。而《詩經·陳風》對古代淮陽的風貌有多處描寫:“彼澤之陂,有蒲與荷……彼澤之陂,有蒲與蘭……彼澤之陂,有蒲菡萏?!雹堋队罉反蟮洹丰尨嗽姟摆?,澤障也”,所以詩中描繪的“岸芷汀蘭”表明自然環(huán)境與其地形不無相關;《水經注》中“東門池水至清而不耗”,描繪了當時淮陽良好的自然景觀要素與開放的社會人文環(huán)境,這是后期淮陽興邑與城市建設的良好景觀基礎。
城市興邑之后,淮陽的環(huán)城湖發(fā)展起源于唐,轉折于宋,發(fā)展于元明時期,最終成型穩(wěn)定于清代?,F在淮陽環(huán)城湖又名“龍湖”,包含了西北的柳湖、東北的北關湖、東南的南壇湖和西南的弦歌湖四部分,除此之外城內還有四個內湖?;搓柎蟛糠值沫h(huán)城湖是由于歷史洪澇聚積到防城堤內,累計到一定程度無法排出而形成的大面積積水?;搓柇h(huán)城湖的形成時間沒有確切的史料記載,但湖體水域的大部分并非城市建設之初就已成形,亦非由于人們大體量的挖掘,而是受到外界因素的影響逐漸形成的。
唐之前,除東門池史料并無關于淮陽城池周圍其他水體的記載,《水經注》有云“陳城東門池,東西七十步南北八十許,至清而不耗”。宋朝是淮陽環(huán)城湖景觀發(fā)展的巔峰,有蘇轍、蘇軾、晏殊、范仲淹等文學家在此居留,他們在陳州留下了較多關于陳州風景的詩詞,從詩詞中可以窺見當時淮陽風景園林的發(fā)展情況。雖然宋代古籍開始出現關于柳湖、北關湖和南壇湖三個湖的記述,但三者并未完全形成[9],有時為無水狀態(tài),蘇轍任陳州教授,著有《宛丘二詠》,詩中寫道:“旱湖堤上柳空多,岸輕舟奈汝何,秋雨連渠添積潤,春風吹凍忽生波……”⑤和“平湖水盡起黃埃,唯有長堤萬萬栽”的空湖無水的情形,蘇軾也提及過“子瞻每游此以湖中無水為恨”。加之淮陽考古發(fā)掘報告:“護城堤附加20層,堤外淤土層次分明,且在淤土下約3 m處發(fā)掘出古蔡河橋,若除去淤土層,湖底約與原地面齊平[8]178”,所以湖底大部分區(qū)域原本應為平地。柳湖區(qū)西岸的水井、古墓葬、文物等均屬于漢、唐、宋三個時代。弦歌區(qū)的灘地上出土了大量春秋時期的套片、陶器、木炭;現代弦歌湖開發(fā)清淤時,發(fā)掘出圓形或不規(guī)則形狀的大小不一、互不相連的坑塘、遺址、窯、井等,所以唐宋之前的淮陽周圍并不是大尺度的水域,而是村落或平地。經過元明兩朝大堤的多次建設以及黃河泛濫的影響,清道光時期《淮寧縣志》對淮陽的環(huán)城湖有了明確記載。到了民國時期,淮陽的環(huán)城湖已經發(fā)展出相當大的體量,成為調蓄與景觀游賞空間(圖2)。
圖2 民國時期淮陽城概況Fig.2 Huaiyang City during the Republic of China
部分研究認為環(huán)城湖是由城市內挖土筑城(堤)而來,但取土筑城主要限于城壕的建設,淮陽有840余公頃的環(huán)城湖水面,平均深度為3 m,古城面積約106 hm2,如此巨大的土方不可能全部被用于填造和城邑建設,環(huán)城湖形成的原因有以下幾點。
古時淮陽有較好的環(huán)境基礎,但與其他州府相比,低下的地勢、較為極端的天氣以及反復的河患是自然的局限性,也是環(huán)城湖城市格局產生的基礎。
首先,淮陽地勢低下,久雨而積潦,城易內澇?!端涀ⅰ分杏涊d,“陳地窳下,代有大水……”⑥,且6—9月四個月的年平均降水量占全年降水量的63.8%⑦,降雨時間集中,東漢時期城市就已經開始遭受水患威脅,陳寔《治水問策》描述“陳之為州,舊矣。而近歲以來以水為憂。秋夏之間,四顧百里,不見涯涘。……”⑧州內經常受到澇災重創(chuàng),淮陽最重要的景觀建筑太昊陵在明代也是“百余年來,頗為霖潦,所嚙蠹喙,乘而腐之……”⑨。低下的地勢使得淮陽城本身易受內澇和積水的影響。
其次,古淮陽周圍內河河網發(fā)達(圖3),易受黃河和城市內河淤塞的影響。宋以后黃河下游沿岸決溢災害頻發(fā),人居環(huán)境受限,加之元代黃河多次奪淮,區(qū)域范圍內的城市深受水患之害。元大德九年(1305年)河決開封小黃村口,水灌開封、太康,溢陳州,漂溺千里,久不塞。連年淹沒,黃河泛濫長達 15 年。至正四年(1344年)五月大雨二十余日至黃河暴溢,水平地深二丈許[10]。黃河大事記中記載了河決時淮陽“舟行樹梢,人棲于木”的大水情形。所以,大雨及黃河的侵擾造成本身就地勢低下的淮陽積水成患,且歷史上大水多次沖坍城市。明萬歷二十一年(1593年),“淫雨連月,平地水深數尺,破堤浸城,四門出入為舟。沙、潁等河,堤決溢橫流……死者無算,城郭圮壞……”。人們重建城市但積水無法排出是形成環(huán)城湖的一個重要原因。淮陽與東昌府聊城、歸德府商丘相比,整體地形結構更復雜。從圖中就可以看出,聊城和商丘古城內地形較為平緩,而淮陽剖面坡度明顯(圖4)。
圖3 淮陽城市內河Fig.3 rivers around the Huaiyang City
圖4 城市剖面圖Fig. 4 section profile
環(huán)城湖的生成源于城市環(huán)城堤的建設?;搓柟艦殛悋汲?,《史記·貨殖列傳》詳細記載了陳地原始的民俗與風貌,內河發(fā)達,漕運便捷,且在楚夏之交,陳地國民多商賈,城市的建設與發(fā)展較穩(wěn)定繁盛,但金之后政治經濟中心南移至江南各地,統(tǒng)治者的治黃策略使得此處成為災害連年的窮乏之地,環(huán)城大堤成為水患中城市的重要安全保障。
唐代之前是城市內澇造成的城市積水,隋唐兩代淮陽城市澇災高達44次但河患僅5次,唐代之后,淮陽地區(qū)的河患陡然上升,證明隋唐時相關水害主要為極端的降水所造成的澇災(圖5-6)。雖北宋時期黃河河患已經很明顯,但北宋時期開封是國家的政治、經濟中心,當時汴京五運河之一的蔡河因此得以發(fā)展,更有“開寶五年(972年)令汴、蔡河歲運江淮米,數十萬石?!雹馑曰搓柋灰暈槿牖翠钸\支線上重要的一點,“數萬人浚蔡河,南入潁”,河道的疏浚使得淮陽受災不致于太過于嚴重。北宋之后是淮陽環(huán)城湖生成的轉折時期。包括南宋之后的幾個朝代,由于國家經濟重心的南遷,統(tǒng)治者對黃河河患的態(tài)度都是重黃河北而輕黃河南,甚至不惜犧牲黃河以南各地以保黃河不北泛。元明的政治中心在南京和北京,且重要的經濟城市為江南各地,黃河南犯奪淮,統(tǒng)治者對黃河的重視程度被削弱。元代的治河策略為分流黃河以減弱其危害性,明代認為應“蓄清刷黃”,以淮河的清水來中和沖刷黃河的濁水,劉大夏修筑太行堤于黃河北岸以阻止黃河北侵,對黃河進行“北堵南分”,致使黃河系統(tǒng)紊亂,河患加劇,統(tǒng)治者在黃河下游筑堤以防洪水侵襲。元代延祐元年(1314年)河決小黃村,“詳視陳州,最為低洼,瀕河之地,今歲麥禾不收,民饑特甚,欲為拯救,奈下流無可疏之處。若將小黃村河口閉塞,必移患鄰郡;決上流南岸,則汴梁被害;決下流北岸,則山東可憂。事難兩全,當遺小就大”?。水無處可疏,統(tǒng)治者就將陳州(淮陽)作為滯洪區(qū)以保汴梁(開封)、山東等地。
圖5 淮陽河患年數統(tǒng)計Fig 5 the atatistics of Huaiyang River disaster years
圖6 淮陽澇災年數統(tǒng)計Fig 6 Huaiyang flood history statistics
在這樣大量水患的情形下,環(huán)城堤的建設成為各州府的重點,以防黃水侵城(圖7)?!氨彼卫钍亢庾痔炀?,秦州成紀人。仁宗即位,……,改同州觀察使,知陳州。州大水,筑大堤以障水患”?。宋代就開始了環(huán)城堤的建設,但在黃河越來越強勢的侵犯下,防城堤的作用越來越薄弱,大水沖破環(huán)城堤、沖塌城市的情況時有發(fā)生。元、明更是黃河肆虐的重要時期,元代大德九年(1305年)黃河決,水溢陳州,泛濫十五年之久。明永樂七年(1409年),黃水沖塌陳州城垣三百七十六丈(約1 230 m)、護城堤岸兩千余丈(約6 540m)[11]。大堤經過了反復的修理重建,明按察使謝孟金在描述內外兩堤受水災后城池內外宛若澤國的情形有云:“我陳之城池,語其高深,居然金湯之固也。但人心狃于久安,莫于災沴,內外二堤視為長物……乃丙寅之秋,霖雨再閱月,積潦洶涌……匯而莫泄……”?。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夏,大雨四旬,平地行舟,廬舍傾毀,城郭亦多圮壞……官民多備舟筏。”兩年后,兵憲令文武百官修筑環(huán)城堤。明萬歷二十三年(1595年),知州楊堪申準筑堤堰通渠,明代(黃)河泛陳州,水浸陳州城數年有余。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到近代,民國時期新聞:“河南淮陽縣,雨水過大,又加北關蔡河開口子,護城堤一里滿水,東堤到西堤15里,南堤到北堤也有10余里,四面水到城墻根,四關滿水?!盵12]
圖7 淮陽市環(huán)城堤Fig 7 Huaiyang City’s embankment
政治經濟影響下的黃河治理措施使地區(qū)內易受黃河災害影響,環(huán)城堤的建造成為當時城市防御水災的機制,也成為影響環(huán)城湖形成的重要機制。黃河災害后的大量泥沙堆積,逐漸抬高了環(huán)城堤外的地面,人們不得不在原有的堤防上加建更高的環(huán)城堤以阻擋黃河侵城,加之極端天氣和降雨的影響,環(huán)城堤更容易積水,這就成為環(huán)城湖形成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環(huán)城湖作為一種文化載體,形成其空間格局的另一個原因是特定的人文環(huán)境訴諸于物質空間環(huán)境而進行的風景園林場地化。附加了文人思想后,環(huán)城湖的性質和功能就不再只是一種城防水利設施而成為文化載體,并逐漸發(fā)展成為典型的人文景觀。
熙寧四年(1071年)蘇軾游陳州七十余日,考其記:“近城可游觀者,無不至柳湖傍,有丘俗謂之鐵墓,云陳胡公墓也,城濠水注嚙其趾,見其有鐵錮之,又有寺曰厄臺……”?,可以看出湖周圍已有大量游賞勝景。
宋代,在文化蓬勃和與民同樂思想的[13-14]影響下,淮陽城湖的功能隨之增加。首先,淮陽人天性喜種植花木以及進行景觀游賞活動,蘇軾“陳人喜種花,比于洛陽,每歲春夏游者相屬彌月……”?,人們將審美情趣訴諸于環(huán)境,雨洪積潦成為景觀建設很好的基質。蘇轍建讀書亭于其上,后期亭損毀,明“成化六年,知州戴昕構亭于上,立碑識之。后屢加修葺,往往仕客游賞,稱其勝境……”。環(huán)城湖公共風景名勝的建設受到了文化游賞與社會公共交往的影響,在社會經濟發(fā)展背景下,景觀得到了較好發(fā)展,景觀的公共參與性也得到了提升。其次,為了補足環(huán)城湖的人文景觀,后世增補了部分建筑,使城市格局中的人文景觀與自然景觀相合宜,如明代《三元廟主圣閣疏》“萬歷初……見弦歌臺,乃先圣孔子遺墟,坤(西南方)維概。至于巽(東南方)為文明之方,而反洼隰之,是為缺陷不可也,遂不惜千金筑起其地?!?對環(huán)城湖內的空間進行了補充與整合,形成了“地接清淮足佳致,水村煙塢似魚鄉(xiāng)”?的優(yōu)美景致。
圖8 清《淮寧縣志》 淮陽八景Fig.8 The Eight Sights in Huaining Chronicles, Qing Dynasty
發(fā)展至清代、民國時期,淮陽環(huán)城湖湖面已達千頃,自然景觀與文化景觀構架已成型。《淮寧縣志》中八景(圖8)之一“柳湖漁唱”有文字解釋為:“柳湖在城西北隅,環(huán)邑皆湖,柳湖其一耳……”,說明清代淮陽環(huán)城湖已經發(fā)展到了最后階段,陳州八景除“蓍草春榮”一景為城北太昊陵的景色外,其余七景無不反映出城市圍繞環(huán)城湖的文化景觀形象。民國十五年(1926年),《分省地志》對淮陽的記載為“城周九里余門四,城外環(huán)以壕,終年不涸,遍植菖蒲,蘢蔥青翠。城內周圍亦多池沼,夏日荷蒲盛時碧綠?中,紅蕖點點,市街塵囂為之減滌不少”[15]。
在與水患的相處中,淮陽環(huán)城湖的自然與人文相互促進發(fā)展,形成了如今人文與自然相得益彰的景觀空間結構。
本文分析了特殊地緣環(huán)境下黃淮平原的“城—湖”空間形態(tài)與類型,并以淮陽為例,總結了特殊人地關系下環(huán)城湖城市景觀的生成機制與空間發(fā)展?;搓柇h(huán)城湖的生成是在特定地緣環(huán)境、山水格局、時空、政治經濟、文化等不同機制的作用下,當地人民為了生存與自然博弈而產生的適應性景觀。
環(huán)城湖這類獨特的城市景觀承載著重要的城市文脈,對其進行保護和發(fā)展研究在城市的文化傳承、維護城市山水結構以及可持續(xù)發(fā)展等方面有積極作用。分析不同歷史語境下和不同作用因子影響下環(huán)城湖的生成機制,對掌握和保護淮陽這類城市空間形態(tài)特征以及繼承和發(fā)展我國城市景觀多樣性基礎理論有現實意義。
注釋:
①出自(南朝宋)范曄. 后漢書·卷114。
②水域面積數據包含城市內部水域面積。
③出自(周)左丘明.春秋左傳正義,91-92頁。
④出自《詩經·陳風·彼澤》,《陳風》共十首,均為描寫陳國(淮陽)的詩詞,詳細的描繪了當時陳地的社會面貌。
⑤出自(宋)蘇轍《欒城集·明刊本卷第四》第122頁?!昂岛奔粗笩o水狀態(tài)下的柳湖。
⑥出自(清)《康熙續(xù)修陳州志》。
⑦年平均降水量762.3 mm。數據來源:淮陽縣人民政府網站。
⑧出自(東漢)陳寔《治水問策》。
⑨出自(明)吳國倫《修太昊羲皇陵廟記》。
⑩出自(元)馬端臨《文獻通考》卷348。
?出自(元)宋濂《元史·河渠二》。
?出自(清)《康熙河南通志》卷22。
?出自(明)謝孟金,《兵憲董公導水碑記》。
?出自(宋)蘇軾《東坡題跋》。
?出自(宋)蘇轍《李簡夫少卿詩》。
?出自(明)龔作肅《三元廟主圣閣疏》。
?出自(宋)王禹偁《和陳州田舍人留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