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兆祥

著名歷史地理學家、歷史學家鄒逸麟教授于2020年6月19日逝世，鄒逸麟先生曾任復旦大學首席教授、中國地理學會歷史地理專業(yè)委員會主任、上海地方史志學會會長、第三、四屆中國地方志指導小組成員，專注歷史人文地理、自然地理研究，著作等身。同時，還傾心關注我國的方志事業(yè)，給各地的地方志干部培訓班授課，評審上海等地的志稿，發(fā)表研究心得，對地方志編纂與方志學科建設多有創(chuàng)見。在此，僅就鄒逸麟先生的方志思想作一簡要的梳理，以緬懷其對我國方志事業(yè)的重要貢獻。

一、關于方志屬性與邊界

明清以來，有關“方志”為何種著述，屬于何種屬性，或者哪些著述屬于方志，眾說紛紜，至今未達成統(tǒng)一共識。鄒逸麟先生在長期的方志使用中，對方志的概念、屬性與邊界形成了比較深刻的認識。

（一）方志是資料工具書

對于方志是什么性質(zhì)的書，是歷來爭論不休的話題。特別是在清代，爭論尤為激烈，并因此形成了地理學派、歷史學派等方志學派。地理學派認為方志為地理書，以戴震、洪亮吉等人為代表；歷史學派則認為方志為史書，即地方史，以章學誠等人為代表。①參見黃葦?shù)戎骸斗街緦W》，復旦大學出版社1993年，第285—288頁。隨著志書使用的普及和對方志認識的深入，人們不再像過往那樣執(zhí)著于史地之爭，“方志作為資料性的工具書”這一觀點也越發(fā)為人所接受。鄒逸麟先生亦是如此?！耙驗榉街局v到底是歷史資料書。不論如何新編，從收集資料、撰寫、編輯到出版，總有數(shù)年之久，故到出版時，其內(nèi)容已經(jīng)是歷史了?！雹卩u逸麟：《修志者心目中要有讀者》，《中國地方志》2009年第6期。

鄒逸麟先生作為歷史地理學的大家，自然是方志使用的大戶，正如其所言：“我一輩子的科研工作，都離不開查閱地方志，翻閱利用過的舊志不下兩千種、新方志兩三百種?！雹汆u逸麟口述，楊軍益、王師師采訪：《鄒逸麟先生方志思想采訪錄》，《史志研究》第1輯，中華書局2015年，第394頁。正因為如此，鄒逸麟先生十分看重那些資料翔實的志書?！皟?yōu)秀的方志都是保存了大量寶貴的地情資料，對今人而言，這些資料因為時間離我們很近，也許不覺得十分寶貴，試想一二百年甚至更久時間以后，有人要了解今天我國某一具體縣市的地情，那時就是查遍今日所有的報章雜志，恐怕也未必能查到所需要的資料，而這些資料唯有在今天所修的地方志中得以保存，是何等珍貴！我國自宋元以后，流傳至今的地方志大約有八千余種，其中雖良莠不齊，但大家都視為寶貴財富……地方志的價值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愈來愈珍貴，今天的地方志將是千百年后研究中國社會歷史的一座資料寶庫?！雹卩u逸麟：《修志者心目中要有讀者》，《中國地方志》2009年第6期。由此可見，鄒逸麟先生認為方志最大的價值就是它為后人提供了豐富的參考性資料。對于那些保存了豐富和寶貴資料的方志，鄒逸麟先生往往給予較高的評價。如其評價《新編寧波市志》道：“體例完備，資料豐富而翔實。”③鄒逸麟：《評新編<寧波市志>》，《中國地方志》1997年第6期。

（二）志書邊界

因知識背景不同，工作經(jīng)歷差異，人們對志書概念及其范圍的理解自然有所不同。2012年，安徽省方志辦的王暉先生在《中國地方志》發(fā)表了《什么是方志——<方志百科全書>“方志”詞條釋義》一文，在文中對“方志”概念做出解釋：“方志，又稱地方志、志書、志，是記述某一地方古今各個方面或一個方面情況的資料性文獻。記述各個方面情況的為總志，記述一個方面情況的為專志?！雹芡鯐煟骸妒裁词欠街尽?方志百科全書>“方志”詞條釋義》，《中國地方志》2012年第10期。鄒逸麟先生自1957年跟隨譚其驤先生到上海參加《中國歷史地圖集》的編纂工作，此后一直以譚先生為師，其不少學術(shù)觀點亦深受譚先生的影響。譚先生對地方志亦有研究，發(fā)表了不少與方志相關的論文。⑤參閱巴兆祥，沈洪亮：《譚其驤與方志學》，《歷史地理》2000年第16輯。譚其驤先生曾在《地方志與總志》一文中對“地方志”與“總志”的概念做出辨析：“地方志不同于總志。地方志顧名思義是記載一個地方事情的。地方志所記載的地方可大可小，大的一個省一種志，小的不管一個縣一個鎮(zhèn)，也可以有縣志或鎮(zhèn)志。盡管可大可小，但總而言之是一個地方一種志。因為記載一個地方的，所以地方志簡稱就叫方志?！健菍θ珖缘?，‘方’是‘總’的對立體。凡是以全國為記載對象的，那就不能叫它地方志?！雹拮T其驤著：《長水集續(xù)編》，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283頁。受此影響，鄒逸麟先生在閱讀王暉一文之后，對其觀點有不同的看法，尤其是不贊同其將記載一地各方面情況的志書稱為“總志”的主張。鄒逸麟先生認為，如果像王暉那樣定義“總志”，“那末所有省志、府志、州志、縣志，都是記載一省、一府、一州、一縣各方面情況的，那都可稱之為總志，那就沒有方志了”⑦鄒逸麟：《對<方志百科全書>‘方志’條釋義的幾點意見》，《浙江學刊》2013年第1期。。

隨后，王暉先生發(fā)表《總志是方志的一種》一文回應鄒逸麟先生，堅稱總志也屬于方志⑧王暉：《總志是一種方志——答<對《方志百科全書》‘方志’條釋義>的幾點意見》，《上海地方志》2013年第5期。。鄒逸麟先生亦予以回應，通過前人對“總志”“方志”概念的理解，進一步明晰這兩詞的內(nèi)涵。在鄒逸麟先生看來，“總志”是全國之志，而“方志”是一方之志，并根據(jù)《辭?！分小胺健钡淖至x，強調(diào)“方志”的“方”是一個方面，一個區(qū)域之義，而非作為量詞的“方”。⑨鄒逸麟：《對<總志是方志的一種>一文的意見》，《上海地方志》2014年第1期。王暉先生認為，“地志是方志的一種，總志是地志的一種，方志是最大的概念，不可能與下位概念總志相對立”⑩王暉：《總志是一種方志——答<對《方志百科全書》‘方志’條釋義>的幾點意見》，《上海地方志》2013年第5期。。針對這一觀點，鄒逸麟先生依據(jù)《總庫全書總目》中將“地志”分為“總志之屬”與“都會郡縣志書”，提出了地志是最大的概念，包括總志、方志、山川志、邊防志等。①鄒逸麟：《對<總志是方志的一種>一文的意見》，《上海地方志》2014年第1期。應該說，雙方爭議的焦點在于，“總志”是否屬于方志。他們相互間的商榷進一步明晰了“總志”與“方志”的概念，也加深了對這兩個概念的理解。

此外，鄒逸麟先生十分反對地方志概念的泛化。當前，不少人把帶有“志”字的著作當作地方志，地方志的概念有泛化的趨向。針對這一現(xiàn)象，鄒逸麟先生認為，地方志應該有一定的區(qū)域范圍，否則難以稱之為“地方志”，即使“我們所說方志中的專業(yè)志，也應該是某一地區(qū)為范圍的，如農(nóng)業(yè)志、水利志、商業(yè)志等?！雹卩u逸麟：《對<方志百科全書>‘方志’條釋義的幾點意見》，《浙江學刊》2013年第1期。他尤其不贊成將“事件志”納入地方志范疇，“當前流行的所謂‘事件志’……實際上是‘記’，把諸如奧運會等記錄下來，書名用‘志’我也不反對，因為‘志’也是‘記’的意思。但是，這不能叫地方志，不屬于方志范疇，如果歸入地方志范疇，則相當滑稽。譬如南京編纂一部《汶川特大地震南京援建志》，這到底屬于南京的地方志，還是屬于四川受援地的地方志？說其是南京的地方志，其內(nèi)容卻大都是援建四川災區(qū)的事，說其是四川受援地的地方志吧，編纂者卻是南京人”③鄒逸麟口述，楊軍益、王師師采訪：《鄒逸麟先生方志思想采訪錄》，《史志研究》第1輯，中華書局2015年，第398頁。。由此可見，在鄒逸麟先生看來，地方志必須要有一定的區(qū)域記載范圍，否則不能稱之為“地方志”。

二、關于方志價值與功用

有關方志的功用與價值，各個學者探討的側(cè)重略有不同，但主要還是圍繞“存史、資治、教化”這三點展開。對于如何處理“存史、資治、教化”的辯證關系，鄒逸麟先生認為，“‘資治、教化’是一時的，‘存史’是永恒的。我們修志必須強調(diào)‘存史’，沒有‘存史’，‘資治、教化’無從談起，不能互倒?！庇纱丝梢?，在鄒逸麟先生看來，方志的“存史”功用居首要地位。之所以把“存史”的功用放在首位，與鄒逸麟先生的學科背景不無關系。作為歷史地理學專家，鄒逸麟先生在日常的研究中主要是把方志作為一種歷史資料來用。因此，鄒逸麟先生格外看重方志是否存“真史”“‘存史’必須存‘真史’，如果不‘真’，‘資治、教化’更沒有意義。志書質(zhì)量好不好，關鍵看‘存史’做得是否到位，否則‘資治、教化’不起作用。”④同上注，第396頁。

對于如何存“真史”，鄒逸麟先生也有自己獨到的見解。首先，存“真史”應記載具體確切的內(nèi)容?！暗胤街緯钦鎸嵉氖窌?，它是幾百年、幾千年以后還有人會去查閱的。幾百年以后，如果有人要去查1949年—1978年杭州的情況，肯定要去查《杭州市志》，《人民日報》《杭州日報》都是很難查到的，所以我們的志書，還是記載具體確切內(nèi)容太少”⑤同上注，第394頁。。其次，存“真史”要清楚地記載正負面的史實。在二輪修志中，在處理改革開放以來的問題時，不少志書只記取得的成就，而忽視存在的問題，就如鄒逸麟先生所言：“二輪修志工作目前已經(jīng)過半，二輪志書主要記述改革開放以來的歷史，這30多年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但也存在許多問題。像現(xiàn)在貧富差距日益擴大、社會矛盾越來越尖銳，環(huán)境問題非常突出，志書里面該不該寫，毫無疑問應該寫，如果都不寫，勢必影響‘存史’，50年后、100年后，后人再來審視我們的改革開放，當時的社會情況怎么樣就無從全面了解。”因此，鄒逸麟先生強調(diào)，“存‘真史’，把正面的和負面的史實都記述清楚”⑥同上注，第396—397。。第三，把志書內(nèi)容取舍的選擇交于讀者。在修志過程中，領導的意見往往對志書的內(nèi)容產(chǎn)生重要影響，如一些領導會因“保密材料”為由，不讓編寫人員將某事寫入志書，以致“真史”不見載于志書。對此，鄒逸麟先生認為，“修志的目的是不是要讀者看到地方真實情況，要看到真實情況，就不能由領導主觀上來決定哪些宜‘粗’、哪些宜‘細’，應該由讀者來決定”①鄒逸麟口述，楊軍益、王師師采訪：《鄒逸麟先生方志思想采訪錄》，《史志研究》第1輯，第396頁。。

除了“存史”，鄒逸麟先生也看重方志的“資治”功用，如他把方志比作“地方政府無言的決策咨詢‘機構(gòu)’”②鄒逸麟：《重讀<地方志工作條例>后有感》，《上海地方志》2007年第4期。。當然，鄒逸麟先生是用發(fā)展的眼光看“資治”功用，其言：“‘資治’就是有助于治理國家、安定社會的功能。但是不同時代有不同治理國家、安定社會的理念和方法，明清時代的‘資治’，如今當然不適用了。同樣，今日之‘資治’理念，數(shù)百年后未必還有價值?！雹坂u逸麟：《修志者心目中要有讀者》，《中國地方志》2009年第6期。那么，當下方志又要如何發(fā)揮其“資治”功用呢？鄒逸麟先生認為，首先，在修志時，要充分掌握基層的原始資料，通過調(diào)查獲取基層的真實情況，把改善民生工作中的各種問題切實地反映到志書中，而非僅根據(jù)政府、各級機關的材料編纂；其次，志書內(nèi)容的記載要公正客觀，實事求是?！斑@個地方自然條件比較惡劣，土壤貧瘠，水源缺乏，人民又較貧困。這都要實事求是地記述，這樣可以使地方干部頭腦清醒地去策劃如何改造這里的自然環(huán)境，提高人民的生活。如果志書對這些都避而不談，或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又怎么能夠使地方干部引起奮發(fā)、憂患的意識，從而搞好當?shù)氐慕?jīng)濟和文化建設呢？”④鄒逸麟：《對新編方志工作的幾點意見》，《中國地方志》2000年第5期。如《新編蚌埠市志》真實地反映了極左政策對農(nóng)業(yè)的危害，又對當?shù)丨h(huán)境污染有客觀準確的記載，故鄒逸麟先生給予高度的評價：“這類反映我們工作中問題的記載，確能真正起到‘資治、教化’的作用，使我們的地方干部和人民知道應該怎樣做，不應該怎樣做，從而激發(fā)起人們改造鄉(xiāng)土環(huán)境、造福鄉(xiāng)土人民的信念。這不正是今天編修方志的目的嗎？”⑤鄒逸麟：《讀新編<蚌埠市志>有感》，蚌埠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蚌埠市志>評論文集》，黃山書社1996年，第160頁。

總之，在鄒逸麟先生看來，方志的“存史”功用是最為重要的，只有存“真史”，志書才能發(fā)揮“資治”“教化”的功用，才能發(fā)揮其最大的價值。

三、關于方志編纂

作為中國地方志指導小組成員，鄒逸麟先生竭盡所能地為新方志編纂提供寶貴的意見。根據(jù)多年的用志和審稿經(jīng)驗，鄒逸麟先生對志書質(zhì)量高低的評判也有自己的標準。在鄒逸麟先生看來，“全面、豐富的內(nèi)容，客觀、實事求是的記錄，突出地方特色，是衡量一部方志質(zhì)量高低的主要標準”⑥同上注，第159頁。。因此，他常以這些標準指導新方志的編纂。

（一）總體設計

1.重視繼承與創(chuàng)新。在新方志編修中，有關舊志的繼承、新志的創(chuàng)新，以及如何處理兩者間的辯證關系，是經(jīng)久不衰的話題。在鄒逸麟先生看來，創(chuàng)新應建立在學習舊志的基礎上，“舊志的體例要研究，宋元方志、明清方志、民國方志的體例都在不斷發(fā)展演變，變化的脈絡如何，到我們今天，哪些東西好繼承，哪些東西必須改變，這才是科學的態(tài)度”⑦鄒逸麟口述，楊軍益、王師師采訪：《鄒逸麟先生方志思想采訪錄》，《史志研究》第1輯，第397頁。。鄒逸麟先生十分反對那些不學習舊志，就提創(chuàng)新，認為“為創(chuàng)新而創(chuàng)新，導致研究出來的成果脫離實際”⑧同上注，第398頁。。鄒逸麟先生也認為，學習舊志，并非完全照搬舊志中的一切，也要以發(fā)展的眼光編寫志書，如“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變化，隨著社會生活內(nèi)容的不斷豐富，志書的門類當然相應有所增益，這是地方志的特征所決定的……”①同上注，第400頁。。當然，鄒逸麟先生也很贊賞將舊志中的內(nèi)容用新的方式加以提煉，編入新志。如其評價新編《安吉縣志》言：“新方志卷首設置《縣史述略》一篇，在六七千字的篇幅里，對安吉自置縣以來至本世紀八十年代，這一千多年來的自然、政治、經(jīng)濟、人文變遷，做了十分概括的記述。讀了以后，對安吉縣的歷史發(fā)展有了一個概貌的認識，這是深入了解安吉的一把鑰匙。我認為這個體例設計得很好。”②鄒逸麟：《評新編<安吉縣志>》，安吉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安吉縣志>評論集》，1996年，第25頁。

2.續(xù)修的上限應考量社會的變革期而定。在續(xù)修方志時，續(xù)修的上限始于何時是首要面對的問題。2000年初，當時一輪修志接近尾聲，面臨著續(xù)修的問題，鄒逸麟先生注意到當時二輪修志時各志書續(xù)修的上限時間很不一致。因此，他提出“續(xù)修方志上限一律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的觀點，其理由為：“（1）‘文革’結(jié)束，鄧小平同志開創(chuàng)的改革開放事業(yè)，引起我國社會的大變革。近20年的社會變化之迅速之劇烈，遠遠超過以往2000年的歷史。由于人們思想準備不足，認識水平跟不上，在第一屆修志時恐怕有許多問題認識不清，乘這10余年準備時間，對地方上這二十余年改革開放中成功和失誤作一番思考和清理，有利于資料的收集和準備。（2）續(xù)修方志在體例上可有創(chuàng)新，例如沿革部分可以盡量簡單，不必從三代說起；自然背景可以著重于地方經(jīng)濟的開發(fā)，立足于經(jīng)濟建設為中心?？梢愿鶕?jù)新情況，增辟新門類。（3）我國地域廣大，各地的自然人文背景有很大的不同。改革開放以來，內(nèi)地、沿海、南方、北方，新老城市和農(nóng)村發(fā)展有很大差異。續(xù)修方志從改革開放開始，可以突出地方特色，使續(xù)修方志更有個性?！雹坂u逸麟：《對新編方志工作的幾點意見》，《中國地方志》2000年第5期。由此可見，鄒逸麟先生把續(xù)修上限時間定在20世紀80年代，主要是基于改革開放之后，社會各方面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這對今后志書的續(xù)修不無啟示，即在選定續(xù)修的上限時間上，要以重要的社會變革期為考量。

3.要協(xié)調(diào)體例與內(nèi)容的關系。體例與內(nèi)容是辯證關系，體例由內(nèi)容決定，體例（主要是篇目）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反映內(nèi)容。鄒逸麟先生相當看重體例，“衡量一部方志的質(zhì)量，體例是否規(guī)范”是重要標準，④同上注。提出編纂方志要重視體例設計?！敖陙韰⒓舆^多次新志的評議，對20世紀80年代以來，新修方志的體例大致有所了解?！雹萼u逸麟：《椿廬史地論稿續(xù)編》，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723頁高度評價《云翔寺志》、新編《寧波市志》的體例。覺得《云翔寺志》“體例是經(jīng)過精心設計的，有不少值得稱道的地方。例如，志書卷首有‘概述’和‘大事記’，正文分上下兩卷。上卷主要講歷史，下卷記1978年撥亂反正云翔寺重建后的情況。各卷所記皆為實實在在的內(nèi)容，如上卷記沿革、建筑、景觀、活動、人物等，包括了我們想要了解一座古代佛寺的所有具體內(nèi)容。下卷包括重建、建筑、佛像、佛事活動……也都是反映古寺重建后我們需要了解的內(nèi)容……至少按我目前的理解，還沒有想到寺志該有而沒有的內(nèi)容。因此，我認為該志的體例實可為其他寺志編修的藍本?！雹尥献ⅲ?23—724頁。對于體例與內(nèi)容孰輕孰重，鄒逸麟先生更看重內(nèi)容?！爸劣隗w例，橫排豎寫，內(nèi)容怎么編排，這當然是有關系的，但不是最本質(zhì)的東西。譬如要記述上海人民的生活水平、物價水平，這方面材料可放在居民生活篇章里，也可放在經(jīng)濟篇章里，讀者只要能查閱得到就行，內(nèi)容不夠全面的話，體例再好都是空架子。”⑦鄒逸麟口述，楊軍益、王師師采訪：《鄒逸麟先生方志思想采訪錄》，《史志研究》第1輯，第400頁。此觀點尤其值得二輪甚至未來的三輪修志重視。

4.主張編纂索引。方志以資料見長，然而由于篇幅較大，檢索起來不甚方便。所以早在民國時商務印書館在影印（道光）《廣東通志》、（光緒）《湖南通志》、（民國）《湖北通志》、（雍正）《浙江通志》、（宣統(tǒng)）《山東通志》、（同治）《畿輔通志》時，新編索引附于書后，大受讀者歡迎。20世紀80年興起的新方志編纂，基本上沒有編纂索引，“但是志書大多是為備查的，如無索引，對讀者來說十分不便”。鄒逸麟先生主張地方志要編纂索引。當他看到上海南翔鎮(zhèn)出版的《云翔寺志》附有索引時十分地贊賞，說“這是大部分志書所無……這是現(xiàn)代著作要與國際接軌的一個極為重要的方面”①鄒逸麟：《椿廬史地論稿續(xù)編》，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724頁。

5.強調(diào)要注明資料出處。鄒逸麟先生在《修志者心目中要有讀者》一文中提到，“大家認同志書是反映地情的資料工具書。修志者就要將本地一切情況，包括自然、政治、經(jīng)濟、人文等要素全面、準確地反映出來”②鄒逸麟：《修志者心目中要有讀者》，《中國地方志》2009年第6期。。為了確保內(nèi)容的翔實，鄒逸麟先生認為，“修志的第一步是做好資料收集、調(diào)查與整理工作”③鄒逸麟：《對新修上海市地方志工作的幾點建議》，《上海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成立大會會刊》，自印本，1987年，第30頁。。一些志書雖收集了不少的資料，但是在編寫時，對資料的處理極為不規(guī)范，最典型的表現(xiàn)就是不注明資料的出處。鄒逸麟先生對此現(xiàn)象多有批評：“近年來出版的志書，有一通病即大多數(shù)不重視資料出處。志書基本上是一種歷史性資料書，所記內(nèi)容均不注明出處，不僅當代人無法審其是非，后世人利用者更是如何信得？”④鄒逸麟：《椿廬史地論稿續(xù)編》，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724頁。因此，鄒逸麟先生尤為強調(diào)在志書的記載要準確詳細，盡可能注明資料的出處，原因在于“地方志，歸根結(jié)底是歷史文獻工具，最強調(diào)的是詳細、真實。一部方志好不好，主要在于兩點：一是讀者需要的內(nèi)容是否查得到，二是記述的內(nèi)容要準確翔實。地方志是部資料性工具書，其實就像一部詞典，首先讀者需要的條目必須查得到，其次釋文必須科學、真實，除此之外都不太重要”⑤鄒逸麟口述，楊軍益、王師師采訪：《鄒逸麟先生方志思想采訪錄》，《史志研究》第1輯，第400頁。?？梢哉f，注明資料的出處，不僅方便了讀者的利用，同時也確保了志書資料來源的可靠性，提升了志書的質(zhì)量。

（二）編纂的內(nèi)容

1.志書要體現(xiàn)地方特色

作為歷史地理學家，鄒逸麟先生對我國各地的自然、人文環(huán)境皆有比較深入的了解，如鄒逸麟先生主編《中國歷史自然地理》《中國歷史人文地理》，對中國歷史上的自然、人文有深入淺出的介紹，展現(xiàn)了其深厚的地理學素養(yǎng)。因此，鄒逸麟先生在指導方志編纂時，在內(nèi)容上尤為強調(diào)要突出地方特色。如其言：“我囯幅員廣大，各地自然和人文環(huán)境差異很大。因此，新編地方志要有自己的地域特色，才算得上是上乘之作?！雹捺u逸麟：《評新編<安吉縣志>》，安吉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安吉縣志>評論集》，自印本，1996年，第26頁。

鄒逸麟先生所言的“地方特色”，就是在志書中展現(xiàn)本地自然地理和人文歷史方面的區(qū)域特點。如他在評價《蚌埠市志》言：“蚌埠市作為一個政區(qū)單位的形成，只是半個世紀以前的事，是南北交通發(fā)展的結(jié)果，是人文景觀變化的產(chǎn)物。我們知道，她的自然特色是地處黃淮平原與江淮丘陵的過渡地帶，兼跨北亞熱帶與南溫帶分界——淮河的兩岸；她的人文特色是四方輻湊、五方雜處。這與我國許多具有悠久歷史的傳統(tǒng)政區(qū)不同?！妒兄尽吩谶@方面有充分的反映?！雹哙u逸麟：《讀新編<蚌埠市志>有感》，蚌埠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蚌埠市志>評論文集》，黃山書社1996年，第160頁。又如評價新編《寧波市志》言：“一部方志質(zhì)量高低一定程度上看是否充分反映了當?shù)氐奶厣?，新編《寧波市志》在這方面是做得相當不錯的?！雹噜u逸麟：《評新編<寧波市志>》，《中國地方志》1997年第6期。

對于志書中不易寫出特色的內(nèi)容，鄒逸麟先生亦能獨具慧眼，發(fā)現(xiàn)其中特色。如鄒逸麟先生在評價新編《安吉縣志》言：“經(jīng)濟部分是各方志的主要內(nèi)容之一，但這部分的篇章設計易流于一般化，農(nóng)業(yè)、工業(yè)、商業(yè)、交通運輸……沒有本地的特色。新編《安吉縣志》將大農(nóng)業(yè)分為農(nóng)業(yè)、林業(yè)、竹業(yè)三編，按理林竹業(yè)應該屬于大農(nóng)業(yè)，可由于安吉縣山林資源豐富，森林覆蓋率為52.6%，林業(yè)為本縣主要產(chǎn)業(yè)之一。竹業(yè)又是安吉經(jīng)濟一大特色……這樣的經(jīng)濟地位單列專篇再恰當不過了。”①鄒逸麟：《評新編<安吉縣志>》，安吉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安吉縣志>評論集》，1996年，第26頁。

諸如譚其驤、史念海等歷史地理學界的前輩學者，在指導方志纂修時，也十分看重志書是否體現(xiàn)地方特色。如史念海先生曾言：“省志是從省的全局來取材撰寫，而市、縣志是從本市、本縣的角度來取材撰寫……寫省志要寫出本省的特色?！雹谑纺詈＃骸对鯓訉懞玫胤街尽谝痪虐硕晡逶戮湃贞兾魇〉胤街竟ぷ鲿h上的講話》，載《史念海全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110頁。譚其驤先生亦有相似的觀點?？梢哉f，鄒逸麟先生強調(diào)“志書體現(xiàn)地方特色”的觀點是歷史地理學界一脈相承而來的。

2.志書要將當?shù)孛裆鳛橛涗浿匦?/p>

作為知名的學者，鄒逸麟先生又有高度的人文關懷，十分重視志書中有關民生方面的記載：“志書里面，最要緊反映的就是民生的內(nèi)容。查閱國家大事，我不會去找志書。我查查杭州的志書，就是要查杭州的人、浙江的人生活得怎么樣，生活環(huán)境怎么樣、自然環(huán)境怎么樣、人文環(huán)境怎么樣，得把具體的民生內(nèi)容反映清楚，只籠統(tǒng)去講經(jīng)濟發(fā)展迅速、生活水平提高很快，沒有意義?！雹坂u逸麟口述，楊軍益、王師師采訪：《鄒逸麟先生方志思想采訪錄》，《史志研究》第1輯，第395頁。

志書記載民生，就是要把與當?shù)孛癖娨率匙⌒械热粘Ｉ钕⑾⑾嚓P的內(nèi)容如實準確地記錄其中，為讀者提供相關方面的參考消息。在首輪志書編修中，對民生的記載多有疏漏，正如鄒逸麟先生言：“我很想看志書中的內(nèi)容，比如說首輪新方志，我沒有看到哪部方志完整記載自建國到下限時的當?shù)匚飪r，整個的物價變化情況怎么樣，基本都付之闕如?！雹芡献?，第394頁。

鄒逸麟先生不贊成在志書中講平均數(shù)，特別是與民生相關的內(nèi)容，如其言：“地方志書里講平均數(shù)，我是很有意見的，什么叫平均數(shù)，國家可以講人均年收入8000美元，這可以，但作為地方志書講平均數(shù)沒有意義。譬如講上海市人均住房面積30平方米，這是不得了的數(shù)據(jù)，但有的人有十幾套房子，所以這樣的平均數(shù)沒多大意義。又比如講上海市人均收入2000美元，有的人年收入有好幾百萬，這平均數(shù)也是沒有實質(zhì)意義的。應該講最低數(shù)，這才更具有現(xiàn)實意義，這才是老百姓最想知道的內(nèi)容。比如講上海市最低人均住房面積6平方米，我們可從中知道，上海市的住房還不行，還有很多問題要解決。”⑤同上注，第395頁。因此，鄒逸麟先生認為有關民生方面的內(nèi)容應該具體確切地記載，甚至可以專門設置相關的篇章，“一方之志，兩者為主，一是地，二是人。其他都是這兩者互相作用派生出來的。我認為將居民專列一編的設計是比較合適的，如果將這些內(nèi)容列入社會編或民政編，也不是絕對不可以，可內(nèi)容就不這么突出了?！雹捺u逸麟：《評新編<安吉縣志>》，安吉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安吉縣志>評論集》，1996年，第26頁。由此可見，如在志書中為“民生”專設相關章節(jié)，可以突出這方面的內(nèi)容，便于讀者查找相關信息。

（三）編纂者的素養(yǎng)

在方志編纂過程中，志書體例的確立、資料的收集、內(nèi)容的剪裁等步驟都與編纂人員密不可分。在首輪修志中，盡管一些地方也開設方志培訓，聘請專家學者講課，但是整體來講，大多修志人員仍是未經(jīng)過系統(tǒng)的培訓，方志理論和知識素養(yǎng)不高，修志隊伍中不少人員可以說是“半路出家”。第二輪修志時，雖有不少修志人員在一輪修志中成長，但這些人也逐漸老去，修志人才青黃不接，人才培養(yǎng)迫在眉睫。誠如鄒逸麟先生所言：“我國修方志的傳統(tǒng)，因抗戰(zhàn)而中斷，到20世紀80年代開始重修方志，其間足足停頓了半個世紀，所以當全國全面開展編修方志時，有修志實際工作經(jīng)驗的人才奇缺……當時為了完成任務，全國各方志機構(gòu)都召集有文史功底的人參加此項工作，雖然有方志專家指導，但這些方志專家是研究地方志的，真正實際參加方志編修的恐怕不多。大家都只能邊干邊學，經(jīng)過二十多年的實際工作，最后，志書出版了，參加者也都成了編修方志的專家了，這是我國編修方志工作的一支十分寶貴的隊伍……但《條例》規(guī)定地方志每20年纂修一次，20年后，現(xiàn)在一批地方志工作骨干，到時已經(jīng)老了，能否承擔下一輪方志的纂修，實在難說?！雹汆u逸麟：《重讀<地方志工作條例>后有感》，《上海地方志》2007年第4期。因此，鄒逸麟先生十分重視修志人才的培養(yǎng)，借鑒劉知幾、章學誠等人的觀點，提出修志人員應具備“德、學、識、才”。

首先，編纂者要有認真負責、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即“德”。在鄒逸麟先生看來，“一部志書質(zhì)量好壞，除了全面豐富，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實事求是地忠實記錄”②鄒逸麟：《新編<黃河志>是一部認識黃河研究黃河的百科全書》，林觀海、袁仲翔主編《黃河志書評集》，河南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31頁。?！皩嵤虑笫恰睂嶋H上就是對編纂者提出的要求，“新編方志要做到記錄客觀、實事求是，需要編者有高度的責任感和膽識”③鄒逸麟：《讀新編<蚌埠市志>有感》，蚌埠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蚌埠市志>評論文集》，黃山書社1996年，第159頁。。只有如此，志書才會“具有很高的科學價值，當可傳至后世，以起‘資治、存史、教化’之作用”④鄒逸麟：《新編<黃河志>是一部認識黃河研究黃河的百科全書》，林觀海、袁仲翔主編《黃河志書評集》，河南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31頁。。鄒逸麟先生雖未明確地提出編纂者要有認真負責的態(tài)度，但在評審新方志時，發(fā)現(xiàn)一些編纂者態(tài)度不夠端正，缺乏認真的態(tài)度，亦頗有微詞，如其言：“很多志書記述內(nèi)容不扎實，籠里籠統(tǒng)地。我感到，志書里政府的文件、公報比較多，編纂者通過調(diào)查，收集材料，認真纂寫出老百姓需要看的內(nèi)容比較少?！雹萼u逸麟口述，楊軍益、王師師采訪：《鄒逸麟先生方志思想采訪錄》，《史志研究》第1輯，第395頁。由此可見，在鄒逸麟先生看來，不少志書編纂者缺乏認真的態(tài)度，不去考慮讀者所需的內(nèi)容，只是一味地照搬政府的文件、公文，勢必影響志書的質(zhì)量。

其次，修志人員需具備較高的知識素養(yǎng)，即“學、識、才”。鄒逸麟先生所謂的“學”，即“資料的收集、積累和挖掘，包括舊志的吸收”⑥鄒逸麟：《對新編方志工作的幾點意見》，《中國地方志》2000年第5期。。這看似簡單，實則不僅要求修志人員充分地掌握方志的基本理論知識，還須具有敏銳的洞察力，才能深入挖掘資料，吸收舊志中的精華?！白R”，即“資料的選擇、取舍、綜合、分析組織能力”⑦同上注。。鄒逸麟先生認為，這正是關乎一部志書好差的關鍵。這就對修志人員的專業(yè)水平提出了較高的要求，修志人員不僅要發(fā)凡起例，將收集的材料分門別類，還有考慮到讀者的需求，合理分配相關的內(nèi)容。一旦這一環(huán)節(jié)出問題，志書的質(zhì)量就會大打折扣，正如鄒逸麟先生所言：“分類有問題，內(nèi)容再好也是一個遺憾?！雹嗤献ⅰ！安拧?，即用嚴謹、樸實、簡潔、流暢的文字將資料組織起來。鄒逸麟先生認為，現(xiàn)在修志要用語體文，但文字不能太口語化。

四、指導價值

鄒逸麟先生方志思想樸實而有針對性，反映一個學者對方志事業(yè)的關照與思考，具有重大的現(xiàn)實指導價值。

（一）修志的初心是心目中要有讀者

方志為誰而修，是修志者需要著重考慮的問題。在舊志的編纂中，不少修志者出于私心，或是為地方長官歌功頌德，或是為族人樹碑立傳，他們心中的讀者往往有很大的局限性。20世紀80年代首輪方志的纂修，不少修志者仍是以當政者是否滿意為修志的標準，視他們?yōu)槭滓x者?？梢哉f，較之舊志的編纂者，新方志編纂者在修志理念上并沒有太大的進步。在鄒逸麟先生看來，新方志的編纂者應把讀者放在方志首要地位，志書“應該是從讀者的角度來編，而不能以領導的角度來決定”①鄒逸麟：《修志者心目中要有讀者》，《中國地方志》2009年第6期。。當然，當政者也是讀者之一，但只是很小的一部分。鄒逸麟先生所謂的“讀者”，準確地說，就是“讀志者”，即那些在研究工作和日常生活中使用志書的人，“除研究歷史的是志書主要讀者外，讀志者的群體十分龐大，不僅有學者，還包括社會各行各業(yè)的人士”②同上注。。

從讀者的角度編寫志書，就要在志書中為讀者提供豐富翔實的資料。在新修方志中，一些志書在記述上語焉不詳，如鄒逸麟先生指出，“現(xiàn)在出版的部分志書中存在資料性不強的問題。譬如，記民國時期地方經(jīng)濟時，往往用‘經(jīng)濟衰敗，民不聊生’等話語帶過，沒有具體的內(nèi)容”③同上注。，并認為這是修志者心中沒有讀者的表現(xiàn)。因此，鄒逸麟先生十分強調(diào)方志“要為讀者提供盡可能多的信息”④鄒逸麟：《評新編<安吉縣志>》，安吉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安吉縣志>評論集》，1996年，第26頁。。不僅如此，志書的內(nèi)容分類也要便于讀者的利用和查詢。如鄒逸麟先生指出當前出版的部分志書，存在分類不明的問題，“主要是參修者不明確本門類究竟應該提供什么資料，會有什么樣的讀者來查閱本門類，于是將不相干的資料都拼湊在一起了”⑤鄒逸麟：《對新編方志工作的幾點意見》，《中國地方志》2000年第5期。。又如鄒逸麟先生十分強調(diào)志書的資料要注明出處，實際上也是考慮到讀者查找核對原始資料的需要。可以說，鄒逸麟先生在指導方志編纂時，一直把讀者放在心目中，無疑對今后方志的編纂具有現(xiàn)實的指導意義。

（二）修志的正確態(tài)度是實事求是，不回避問題

新方志的編纂，需要處理各種各樣的問題，如政策決策失誤造成的損失，舊社會人物的評價，社會矛盾，環(huán)境問題，等等。其中有些問題十分敏感，不少修志人員往往采取回避的態(tài)度。對此，鄒逸麟先生認為“地方志是一種資料性的工具書，貴在科學，而科學就是實事求是”⑥鄒逸麟：《評新編<寧波市志>》，《中國地方志》1997年第6期。，不應回避，而是實事求是地記錄相關問題。對于《新編寧波市志》如實地記錄了1958年以來“左”的影響以及十年動亂帶來的損失，鄒逸麟先生予以肯定，認為“這些都是新編方志應該做到的”⑦鄒逸麟：《評新編<寧波市志>》，《中國地方志》1997年第6期。。

方志有“資治、存史、教化”的功用，只有實事求是地將當前存在問題記錄其中，才能發(fā)揮志書的這些功用。如不能實事求是地記載相關問題，那么“存史”的功用就會大打折扣。鄒逸麟先生反復強調(diào)志書要存“真史”，存“真史”就是要清楚地記載正負面的史實，實際上就是要求修志人員具備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否則所存之史難以令人信服?！百Y治”更是需要真實的、實事求是的信息，鄒逸麟先生言：“‘資治’以今天的語言來講，就是讓各地方干部通過地方志所提供的信息，來管理和建設好地方。因此提供的信息必須是真實的、實事求是的?！雹噜u逸麟：《對新編方志工作的幾點意見》，《中國地方志》2000年第5期。而實事求是的記載，不回避相關問題，“目的是不讓地方干部再重蹈覆轍，少走彎路”⑨同上注。。實事求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梢哉f，實事求是的記錄，是發(fā)揮志書功用的必要條件，即如鄒逸麟先生所言：“因為既然是要‘資治、存史’，不言而喻地要求客觀、實事求是地記錄。”①鄒逸麟：《讀新編<蚌埠市志>有感》，蚌埠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蚌埠市志>評論文集》，黃山書社1996年，第159頁。

實事求是，不僅能為當政者決策提供可靠的參考信息，還能保存“真史”，為廣大志書使用者提供真實的材料，可謂是意義重大。因此，鄒逸麟先生提倡的“實事求是”，修志人員須一以貫之，不論是當下，還是將來，都是值得遵循的修志原則。

總之，鄒逸麟先生的方志思想是方志學界的寶貴財富。在方志概念的探討上，鄒逸麟先生在前人的基礎上，明晰了“總志”與“方志”概念的區(qū)別，提出地志是最大的概念，包括總志、方志、山川志、邊防志等，又反對地方志概念的泛化，不贊成將“事件志”這類單純記事的志書歸入地方志的范疇。對于方志的價值與功用，鄒逸麟先生也有自己的看法，他認為方志是資料工具書，因此其“存史”功用居首要的地位?！按媸贰本鸵妗罢媸贰?，把具體確切的內(nèi)容記載下來，更要實事求是，不回避問題，清楚地記載正負面的史實。如此，方志的“資治”“教化”功用才能有效的發(fā)揮。有關方志的編纂，鄒逸麟先生強調(diào)志書的內(nèi)容要體現(xiàn)地方特色，將當?shù)孛裆鳛橛涗浀闹匦?；提出編纂人員應具備“德、學、識、才”四要素，既要有認真負責、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較高的知識素養(yǎng)；又提出一些編纂的技巧，如注明資料的出處，協(xié)調(diào)修志時繼承與創(chuàng)新的關系，續(xù)修的上限應考量社會的變革期而定。特別是鄒逸麟先生強調(diào)從讀者的角度修志，將讀者的需求放在修志的第一位，提倡實事求是的修志原則，對修志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導意義。概言之，鄒逸麟先生作為歷史地理學的大家，其以嚴謹?shù)闹螌W態(tài)度，對方志的概念及屬性提出了自己看法，又盡其所長，指導方志的編纂，為新方志事業(yè)的發(fā)展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注：復旦大學歷史學系博士生蘇盧健對此文貢獻較大，謹致謝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