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競誼
摘要:《史記》是一部由眾多人物組成的歷史畫卷,太史公敢于突破傳統(tǒng)“貶天子、退諸侯、討大夫”的傳統(tǒng)觀念,用筆墨記錄底層人物以反映時代之風。其中民間婦女的活動軌跡與影響程度多局限于社會底層,因此《史記》中關于平民女性的描寫并不多見,主要關聯(lián)于必然政治事件,本文通過分析《史記》中民間婦女形象,揭開《史記》民本視域下婦女的人物內蘊。
關鍵詞:《史記》;民間婦女;形象探究;人物內蘊
在廣為人知的的典型人物之外,司馬遷也展開筆墨敘述了不被人知的小人物。不同于貴族女性,大部分民間女性關聯(lián)于必然事件之中,他們大多沒有詳細的生平,地位卑微,雖說傳統(tǒng)社會中婦女影響力微乎其微,但她們亦是性格鮮明,往往更能體現(xiàn)出生活與社會本質。
一、民間婦女形象
(一)剛節(jié)型婦女
在《陳丞相世家》中便有這樣一位不為人關注,讀來卻令人感動的母親——西漢開國功臣王陵之母?!绊椨鹑チ昴钢密娭?,陵使至,則樂向坐陵母,欲以招陵。陵母既私送使者,泣曰:“‘為老妾語陵,謹事漢王。漢王,長者也,無以老妾故,持二心。妾以死送使者。遂伏劍而死。項王怒,烹陵母。陵卒從漢王定天下?!背h滎陽對峙,王陵之母這樣一位未能在歷史上留下姓名的婦女,卻在生死存亡之際展現(xiàn)出超乎常人的勇氣,以身赴死激兒志向,用剛毅不屈的母愛成就西漢開國名臣。
根據《史記·刺客列傳》中記載,俠客聶政自我犧牲欲以自殘身貌的方式保護親人,面對官府暴尸于市懸賞千金的做法,聶政之姐勇敢認尸,發(fā)出“士固為知己者死今乃以妄尚在之故,重自刑以絕從,妄其奈何畏殘身之誅,終滅賢弟之名?!钡母锌?,聶榮以生命實踐了胞弟的價值追求,以至身后留下“非獨政能也,乃其妙亦烈女也”的稱贊。
在《史記》的平民女性形象中緹縈的剛節(jié)行徑令人記憶尤深,據《史記·扁鶴倉公列傳》記載緹縈之父淳于意“坐伐當刑”,在其他姐妹不知所措哭泣不已之時,緹縈上書漢文帝,言:“臣父為吏,齊中稱其廉平,今坐法當刑。妾切痛死者不可復生,而刑者不可復續(xù),雖欲改過自新,其道莫由,終不可得,妾愿入身為官婢,以贖父刑罪,使得改行自新也?!蔽牡邸氨湟?,此歲中亦除肉刑法”,以親作宮婢為父贖罪,緹縈用犧牲個人自由的方式用其至孝冠絕今古,并促使政府廢除酷刑,甚至得到了班固的稱贊,在《詠史》中稱其“百男何憤憤,不如一緹縈”。
(二)謀略型婦女
謀略型婦女更加體現(xiàn)女性賢明聰慧、富有遠見的智慧。民間婦女雖活動范圍與社會影響力受限,卻對與時政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妒酚洝す荜塘袀鳌繁阌羞@么一位晏子御之妻,“其夫為相御,擁大蓋,策駟馬,意氣揚揚,甚自得也?!倍@位其子暗窺門中發(fā)現(xiàn)“晏子長不滿六尺,身相齊國,名顯諸侯。今者姜觀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彼贾诖吮愀挥邢纫姷膭窀嫫浞颍骸敖褡娱L八尺,乃為人作御,然子之意自以為足,妾是以求去也?!币粋€歷史無詳載的民間女性卻以“求去”這種方式助丈夫糾正過往,表現(xiàn)出獨特的遠見卓識。晏子御妻擁慧眼,能夠洞察其夫與晏子的區(qū)別在于內質。
謀略型婦女的人物事跡并不完全與男性政治事件發(fā)生關聯(lián),《史記·貨殖列傳》中的秦代巴寡婦清便是在社會中以智謀為生的典型代表。巴寡婦清,“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數(shù)世,家亦不曾”,在男權社會中,“能守其業(yè),用財自衛(wèi),不見侵犯”,在改嫁再婚仍為常事的年代,巴寡婦清為了家族利益守節(jié),有為了在亂世紛擾中維護祖先基業(yè)守業(yè),通過經營祖?zhèn)鞯ど爱a業(yè)富甲一方,并得到統(tǒng)治者肯定,身為寡婦的懷清卻以一己之力名揚天下。
(三)間接啟發(fā)型婦女
最為人所知的正向啟發(fā)型婦女便是《史記·淮陰侯列傳》中僅有五十余字記述的漂母,“信釣于城下,諸母漂,有一母見信饑,飯信,竟漂數(shù)十日,信喜,謂漂母曰:“吾必有以重報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孫而進食,豈望報乎!”短短數(shù)句,卻將中國古代勞動婦女的勤勞樸素一語概之,而她不求回報的諄諄教誨,在簡單的給予與饋贈過程中,帶個韓信迷途知返的力量,而漂母這一人物形象也成了歷代文人緬懷的對象。
在正面導向的間接婦女之外,《史記》也有不少筆墨用于描摹反向型的啟發(fā)功用婦女。這類人物形象主要借助《楚元王世家》中劉邦的大嫂、《陳丞相世家》中陳平之嫂、《蘇秦列傳》中蘇秦之嫂予以展現(xiàn)。其中蘇秦之嫂厭棄蘇秦之做法最為直接,當蘇秦落魄歸來,其嫂諷其:“周人之俗,治產業(yè),力工商逐什二以為務。今子釋本而事口舌,困,不亦宜乎!”而劉邦的大嫂、陳平之嫂則采用暗示卻更具打擊力度的方式:劉邦之嫂認為其“不事家人生產作業(yè)1”,特意用鍋勺碰撞鍋底暗示無飯可食;韓信“常數(shù)從其下鄉(xiāng)南昌亭長寄食”,亭長妻“乃晨炊蓐食。食時信往,不為具食。信亦知其意,怒,竟絕去。”在這三位人物身上,小人物以利益為上,趨炎附勢的世態(tài)得到生動展現(xiàn),而她們的存在亦從側面推動中心人物發(fā)展。
二、民間婦女人物內蘊
民間婦女能夠躍然于紙上與司馬遷塑造人物的高超手法有著密切關聯(lián),而這些底層婦女或寄身與歷史典型人物亦或在封建社會中以智謀成就自我,但她們中的大多數(shù)都有著鮮明的襯托作用。漂母贈飯將韓信窮困表面下知恩圖報的潛質展現(xiàn)出來;而聶榮亦通過自己的生命證明了其弟的俠義。這些民間女子的出現(xiàn),從更加細微而多樣的角度塑造了歷史人物,使其更為立體。
這些民間婦女單獨看來似無什么大的用處,然而放置在文章中,便不難發(fā)現(xiàn)她們的存在完善了事件的敘述邏輯,將事件的細節(jié)進一步豐富,增強行文的完整性。以《史記·淮陰侯列傳》為例,正是先有亭長之妻側面刺激,后有漂母苦口婆心的規(guī)勸,才能夠生動反映韓信這個歷史人物的內心變化發(fā)展過程,而不是簡單的將其歸為功臣一語概之。
誠如韓兆琦先生在《史記通論》里講《史記》寫人藝術時所表述的那樣,《史記》“擴大了寫人的范圍,塑造了一大批稱得上典型形象的人物”。司馬遷久歷民間,自身苦難遭遇更使其精神與民間相通。對民間婦女的細致描摹是貫穿在生命與歷史進程中的。司馬遷的《史記》對歷史人物的評判亦有自己的標準:“不以帝王將相為中心,不以出身、血統(tǒng)為根本,對歷史人物按其才情、成就及個性進行品評。”司馬遷將民間婦女寫入歷史,既豐富了既往文學史人物形象,同樣盡展其人文關懷與思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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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大學?文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