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航航 (中國音樂學院 100000)
就古代“禮樂”而言,一個值得關注的現(xiàn)象是“樂”與“德”一直是有其內(nèi)在的關聯(lián)的,而且還與教育的內(nèi)涵密切相關。也就是說,我國古人對音樂和音樂教育的理解與今人有別。筆者以為,這種情形是值得今人關注和思考的。因為在今天的音樂教育看來,音樂教育的“核心”在于“美”,而“德性”并不在音樂教育的關注的范圍之內(nèi)。接下來,對照我國古代情況,再來討論音樂教育與倫理的關系問題。
在古代中國,儒家的教育思想包含著非常豐富的倫理內(nèi)容,這些倫理內(nèi)容通常與“樂教”聯(lián)系緊密,主要以德性的養(yǎng)成和最高成就為教育的根本目標。如孔子提出的“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1,“志于道,據(jù)于德,依于仁,游于藝”2的培養(yǎng)人的全面發(fā)展的教育觀念,“有教無類”的教育倫理原則等等。
在中國古代的禮樂教育中,倫理內(nèi)容與內(nèi)涵一直與音樂教育保持著緊密的聯(lián)系,并將音樂、教育、倫理作為一個有機的整體,不光促進了個人的身心的和諧發(fā)展,也充分發(fā)揮了音樂教育的社會功能,使得社會道德感融入每一個人的生活中,培養(yǎng)出了一批批具備“良知”“良能”,“社會責任感”的真君子。我們發(fā)現(xiàn)在古代禮樂教化中,并非強調(diào)對于音樂技能的發(fā)展與革新,而是通過音樂這種作用于人心的感性形式,使得人不斷在音樂實踐中完善與發(fā)展個人的德行,更加關注教育中的“德”“和”“真”“善”“情”等倫理內(nèi)容的由內(nèi)而外的“顯現(xiàn)”。為何我國古代的“樂”有這種超越性的品格呢?今天的人們又如何理解中國古代的“樂”的這種超越性品格呢?
筆者以為,這必須得回到我國古代的社會和文化之中。至少早在春秋時期,人們就認為音樂中只有“美”是不夠的,是不能完整表達“樂”的內(nèi)涵的??鬃泳陀羞@樣來認識音樂的。他在《論語·八佾》中說:“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弊⒖自唬骸啊渡亍?,舜樂名,謂以圣德受禪,故盡善。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也就是說,在孔子看來,音樂的內(nèi)涵本身就包含了“美”和“善”這兩種品質(zhì),故評價“音樂”這兩種評價是不可或缺的。當然,“音樂”之“美”,即“美麗”、“美觀”之義固然存在,如《論語·雍也》:“不有祝鮀不佞,而有宋朝之美,難乎免于今之世矣!”如《詩經(jīng)》:“彤管有煒,說懌女美?!?又如《孟子》:“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但當在當時的古人看來,“音樂”不僅僅做這樣狹隘的理解,也即不僅僅具有我們今天所關注的形式、形態(tài)上美麗、美觀的價值,同時它還應該有另一種內(nèi)在的品質(zhì),而這種品質(zhì)具有豐富的社會倫理內(nèi)涵,也關涉到人的品行方面的內(nèi)涵??鬃尤缡茄裕骸白釉唬喝硕蝗嗜缍Y何?人而不仁如樂何?”4而這種音樂價值具有鮮明的教育價值??鬃拥牧硪痪湓挿从沉诉@種價值:“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這種對音樂內(nèi)涵“美”“善”統(tǒng)一的認識,一直是中國古代社會普遍認可的一種“音樂”觀。然而,這樣的音樂價值觀,在當今中國的教育中被人們遺忘,而逐漸被“德、智、體、美”這種分離的教育價值觀所取代。在這樣的教育觀下,音樂中有關德性的內(nèi)涵逐漸被分離了出去,從而被固化于所謂的“美”之領地之中?,F(xiàn)實的情況是,這種分離的音樂教育價值觀主導下的“音樂教育”,導致了音樂教育在人的教育目標上的萎縮,到了課堂操作的具體層面,甚至最后只能是于知識與技能的狹隘的知識傳授空間中難以自拔。
這種情形在在中國當下的初中音樂教育中是明顯的,無論是從課標還是音樂教材,音樂教育中的倫理內(nèi)容被進一步“邊緣化”。即使在課標中有些部分涉及到道德倫理的內(nèi)容,但在教育內(nèi)容安排與教學評價中卻沒有體現(xiàn)。筆者通過對2011年音樂新課標的全面深入的分析,發(fā)現(xiàn)音樂新課標一直強調(diào)音樂形式與審美,似乎把音樂的倫理功能全然忘記,認為音樂形式上的美感就可以達到教育人的目的,審美主義與審美思潮已經(jīng)成為中國當代音樂教育哲學的主流思想。在對課標的解讀中也一再強調(diào)不能偏離了以“音樂為本”的基本目標其次,音樂教育于是演變成了教授音樂的技能活動,全然忽視了音樂作為教育的人的一種手段所應該堅持的道德本位的原則與內(nèi)涵。
其次,筆者通過分析由人民音樂出版社出版2013年教育部審定的五線譜版本的教材發(fā)現(xiàn):每本教材基本都由六個單元組成,每個單元都包含四個部分,演唱、欣賞、知識與技能、實踐與創(chuàng)造。可這六本教材中在這四個部分中,幾乎從未涉到人的道德倫理的相關內(nèi)容、一直停留在演唱、欣賞、音樂知識的傳輸上。下面我們就具體分析與討論,當代中國初中音樂教材中“情”“真”“德”“善”倫理內(nèi)容的缺失。
在Cultivating Virtuous Character: The Chinese Traditional Perspective of Music Education(《培育個人美德:從中國傳統(tǒng)音樂教育哲學觀點的角度》)一文中,臺灣學者王育雯從中國的傳統(tǒng)音樂教育哲學出發(fā),指出音樂教育具有兩個重要目標:1.調(diào)節(jié);2.同化。作者認為調(diào)節(jié)與同化是兩個重要的方法影響著人的道德培養(yǎng)。作者一直在文中強調(diào),“情感調(diào)節(jié)”作為一種美德是理解中國音樂教育的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因為它也是音樂教育中的藝術目標和道德目標的一部分。6
毋庸置疑,音樂是一種情感的藝術。從中國古代的禮樂教育來看,音樂這種藝術,主要的功能用于調(diào)節(jié)改善與指導人們的社會生活。它能夠改善民眾的情緒,使民眾心地善良,它能夠深深地打動人們的心靈,它能夠移風易俗改善社會風氣。所以,從前的英明國家統(tǒng)治者提倡音樂,用音樂教育去感化民眾。禮樂教育最重要的社會作用就是“治人之情”,即用禮來節(jié)欲、導欲和節(jié)情、導情。
筆者通過對初中音樂的音樂教材中研究發(fā)現(xiàn),在中國當代初中音樂教材中的音樂教育的情感性已經(jīng)逐漸喪失。例如七年級上冊第一單元和第二單元多涉及學習并演唱并欣賞《彩色中國》《歌唱祖國》《多情的土地》《愛我中華》《走向復興》《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本事》《老師我想你》,這些歌曲大多了表達祖國愛國之情、對老師的尊敬之情、對祖國美好的贊美之情等主要內(nèi)容,而在學習目標與要求中,卻是了解“歌唱的基本要求、基本姿態(tài)、歌唱發(fā)聲的方法以及變聲期的嗓音保護知識,通過演唱,學習并掌握音程、大調(diào)式等概念?!辈⒉魂P注音樂對于個人內(nèi)心情感上的改變,只是關注音樂性的結果,是否學會演唱,是否掌握演唱的技能與有關的樂理知識,等等。偏離了音樂中的所要喚起人的正向的倫理情感。
在九年級下冊的第四單元中的學習內(nèi)容是以學唱與聆聽表現(xiàn)對家鄉(xiāng)熱愛之情的合唱作品《大海啊故鄉(xiāng)》,通過欣賞合唱曲《故鄉(xiāng)的云》《故鄉(xiāng)的親人》、小提琴曲《思鄉(xiāng)曲》,感受與體驗作品中深沉的思鄉(xiāng)之情。在這章的內(nèi)容安排上,本來應該首先突出主要目的是通過這些曲目的演唱與欣賞,激發(fā)與增加學生對家鄉(xiāng)的熱愛之情與思念之情,可在實際的教學中,老師僅僅只是帶著學生一遍遍的演唱《大海啊故鄉(xiāng)》這首幾乎都很熟悉的歌曲,與欣賞幾首描寫故鄉(xiāng)有關的曲目,學生感覺單一、乏味,教師也不積極鼓勵學生自己主動來談談自己的家鄉(xiāng)的點點滴滴,沒有讓學生唱一唱自己家鄉(xiāng)的民歌與地方小調(diào),也不關注學生的個體差異性所帶來情感的差異性,演變成一節(jié)毫無生氣的“唱歌課”,最終導致了音樂教育中的倫理情感的缺失。
在中國古代,以“六藝”為核心課程的音樂教育是“育人”的有效途徑,可以有機結合在一起,完成對人全面的培養(yǎng),并非單一的技能訓練。而在當代,“分科”教育使教育有了專業(yè)化、職業(yè)化、技術化的趨勢,教育成為一種職業(yè)技能培訓,在音樂教育中這種情況尤為嚴重,使人們所具有的潛在的音樂能力逐漸喪失。7在音樂教育中,人們對于音樂的本真性的熱愛與追求也全部耗盡,在音樂的教育過程擯棄了教育中的文化功能與倫理道德功能,而這正是教育最本質(zhì)的核心內(nèi)涵與價值。在初中音樂教育中,這種教育的“本真性”的喪失,首先體現(xiàn)在教材所選內(nèi)容的幾乎全部都是藝術音樂,雖然每本教材都包含不同地方的民族民間音樂,九年級上冊中的第三單元以西南少數(shù)民族民歌為主題,學習演唱苗族飛歌《歌唱美麗的家鄉(xiāng)》,這首歌曲完全是經(jīng)過改編的藝術歌曲,教材中也并有提供與關苗族飛歌相關的真實情景與文化語境。
如在八年級下冊中,第二單元主要內(nèi)容以“京腔京韻”為核心展開,演唱《前門情思大碗茶》、欣賞京韻大鼓《丑末寅初》、蘇州彈詞《蝶戀花》,感受京韻大鼓與蘇州彈詞南北兩個曲種的唱腔與風格。第三單元則是以西北民歌為主要內(nèi)容,演唱陜北民歌《淚蛋蛋拋在沙蒿蒿嶺》、對比欣賞山西民歌《交城山》、陜北民歌《山丹丹開花紅艷艷》、《黃河船夫調(diào)》、寧夏回族民歌《花兒本是心上的話》,了解西北地區(qū)著名的“花兒”與“信天游”,感受西北民歌的特征與風格。在這些內(nèi)容中我們感受到了文化多樣性,正如埃利奧特所說,“音樂是一種多樣性的人類實踐”8,中國的音樂文化也如此,這些風格不同的說唱音樂,民歌是對不同地域的風土民情的真實反應,如蘇州彈詞的委婉與細膩、京韻大鼓的抑揚頓挫、陜北民歌的慷慨激揚,都是在不同地區(qū)生活的人的情感的真實寫照。而在筆者通過對教材編寫與課堂實際的教學中的觀察與研究中發(fā)現(xiàn),大多的焦點都放在在是否會唱,是否會識譜,是否掌握音樂的基本樂理等音樂形式的關注,教學過程一直在機械的重復演唱與聆聽的這些單一的教學形式上,完全將音樂中的真實的情感性、情境性、倫理性都剝離了出去。
戴維·埃利奧特認為,“音樂以及其他藝術工作的價值是建立在動態(tài)的、社會的、經(jīng)驗的基礎上。……。通過整合音樂及音樂教育和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我們非但不會排斥,反而是增強了音樂的偉大和深刻。”9筆者認為,音樂的目的不應該僅僅停留在對審美的追求上,而是對于社會的、文化的、倫理的真實性實踐的把握,這也是使每個學生通過音樂的熏陶,能在社會上學會做一個具有“真性情”“誠實守信”的人的關鍵之處。
在Cultivating Virtuous Character: The Chinese Traditional Perspective of Music Education(《培育個人美德:從中國傳統(tǒng)音樂教育哲學觀點的角度》)一文中就提出:中國的古代傳統(tǒng)的音樂教育不像西方的音樂教育那樣以音樂欣賞與審美為核心,而是更關注道德倫理教化。注重音樂對人的性格和品行的培養(yǎng)與塑造,而不是發(fā)展音樂的表演技能或是音樂知識的掌握。
古代禮樂教育中,“禮教”是蘊含于樂教之中的,體現(xiàn)了“美育”與 “德育”的有機統(tǒng)一??梢姡Y樂教育的功能在于使人就有內(nèi)外兼修的儒雅。在琴學教育體系中更是體現(xiàn)了音樂的對個人的道德素質(zhì)的培養(yǎng)。在徐上瀛的《溪山琴況》的“和”況中就提出古代圣人制琴的首要目的是要“理一身之性情”,換而言之,就是要通過古琴的教學實踐活動,陶冶情操,調(diào)理自己的身心,是內(nèi)心以凈化,行為也變得有禮有節(jié)。
在中國的古代教育中也并非只堅持官學教育、私塾教育,同樣重視自我教育、生活教育的結合,《論語·學而》有言:“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說明要成為一個人格健全的真君子,每天都要進行自我反省與自我教育,尤其以下這三件事為重點:替人家謀劃的事是否盡心盡力嗎?和朋友交往是否誠心誠意嗎?老師傳授的知識是不是復習過呢?可見在中國古代就開始強調(diào)非學校教育的的終身自我反思與自我完善的教育,主要目的是為了讓每個人保持一種終身學習的良好習慣,以及保持“忠”“信”美德的自我提升。
音樂的塑造性格聽起來與西方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所具備的古希臘音樂的倫理功能相似的觀點相似,他們也區(qū)分各種音樂在不同語境下的倫理影響。然而而中國傳統(tǒng)哲學中認為“音樂對于性格的塑造”存在于整個系統(tǒng),并幫助實現(xiàn)音樂的道德潛力,在《樂記》中確定為“禮”,與人的“身心合一”相關概念一脈相承。
在初中音樂教材第九冊上的第二單元中,以中國古代樂器中的“八音”為主要內(nèi)容,演唱由古曲改編合唱曲《陽關三疊》,欣賞編鐘獨奏《竹枝詞》、琴、簫合奏《梅花三弄》、塤獨奏《哀郢》,在教材中僅僅是通過演唱與欣賞著這首器樂曲,認識與了解編鐘、琴、簫、塤等中國古代樂器與代表作品,感受一下中國的古風情韻。這也是初中六冊教材中唯一涉及到中國古代音樂文化的內(nèi)容,而在教材編寫與教學實際中僅僅成了知識的“科普課”,認識了幾種不同的樂器,并沒人讓學生中國古代音樂中的倫理道德內(nèi)涵,如古琴在中國古代歷史中的“育人”、育德功能。中國古曲一直保持與中國詩歌等文學作品的有機結合,大多作品并非單一的純音樂,通常在音樂作品中蘊含著對中國古代士階層的高貴的品質(zhì)與高尚的道德品質(zhì)的贊揚與歌頌,如《陽關三疊》中表現(xiàn)對故人的依依惜別之情,《梅花三弄》中對于君子獨立、高尚的品質(zhì)的贊美,而在音樂教材中,音樂中的道德感從未涉及到,在實際的教學活動中這些倫理道德內(nèi)容都一一被“抹去”。
八年級上冊第一單元是中國近代創(chuàng)作的歌曲與合唱曲為主題展開,教材對這一單元提出了如下要求:通過演唱李叔同創(chuàng)作的《春游》,學習“同頭變尾”,“起承轉(zhuǎn)合”等音樂創(chuàng)作手法,了解李叔同的生平。通過學習演唱《保衛(wèi)黃河》,認識大合唱和組曲等音樂體裁,了解合唱與歌唱的相關知識與基本要求。了解與掌握《保衛(wèi)黃河》《在太行山上》《四渡赤水出奇兵》分別屬于哪個歷史分期。由此可見,通過這些樂器的演唱與欣賞,需要獲得教育目標還是音樂性的結果,如音樂創(chuàng)作手法、作曲家生平、音樂體裁、合唱的基本知識等知識結果,我們知道這些樂曲都是的特定的歷史文化語境下所創(chuàng)作,如學堂樂歌《春游》《保衛(wèi)黃河》 的創(chuàng)作都是處在中國受到外國欺辱、國家頻臨國破家亡的危難時期,每首樂曲都有其具體的倫理價值與意義,我們也應該通過這些曲子的教學促進學生團結、合作、不怕艱難困苦、愛國等道德品質(zhì)的提高,而不能僅限于音樂要素、形式的教學。這會使音樂所內(nèi)涵的倫理道德意義與價值無法真正實現(xiàn)。
在中國的古籍經(jīng)典中,一直強調(diào)良好的音樂和美德之間的密切關系。認為只有“德音”才能被稱之為音樂,《禮記·樂象》中有言:“德者,性之端也。樂者,德之華也?!薄耙魳肥桥c人情倫理關系和原則”和“音樂代表著美德”;《樂記》中將音樂分為“聲、音、樂”三個不同的層次,承認只有某些音樂具有這種培養(yǎng)個人美德與人品的積極作用。不同種類的音樂都是由他們的差異影響人的性格,情感和行為方式.如“鄭衛(wèi)之音”就不具備教育人的積極功能,因此,孔子曰:“放鄭生聲,鄭聲淫”。這種 “淫亂(放蕩的),邪惡的,草率的和膚淺的音樂”被認為有潛在的使人“放蕩”(淫亂)。因此,在古代音樂教育系統(tǒng)中,只有“樂”具有的倫理意義與育人功能?!稑酚洝泛艽笃挠懻摿艘魳返牡赖聜惱砹α康暮侠砘皇且魳啡绾螒摼毩曇赃_到其音樂的目標。因此,《樂記》中的“樂”和各種音樂實踐是人所特有的具有倫理目的與功能的實踐行為。
鮑曼認為:“各種不同的行為與實踐可能這些產(chǎn)物本身(藝術作品或音樂曲目),積極和建設性的過程對真正的音樂見解是最更根本的。相對于音樂作品而言,這個過程是更為珍貴。音樂應該考慮的是存在、產(chǎn)生和行為?!?0從鮑曼的音樂教育觀點中可以看出,音樂教育的最重要的不是作品形式的審美,而是讓學生親身參與這種帶有倫理性的音樂實踐活動,在這個積極與建設性的實踐過程中,學生的心靈得以凈化,不斷進行自我完善、對倫理道德有一種自我認同感。
在中國古代儒家教育中,“六藝”作為教育年輕人的六門基本課程,成為了普通教育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柏S富性”提倡后現(xiàn)代主義課程的主要內(nèi)容是開放的,要獲得這些開放,課程需要很豐富,意義形成的發(fā)生是經(jīng)過對話和互動。因此,課程及其資源在深度及廣度方面要很豐富,才能鼓勵意義的形成。“六藝”“六經(jīng)”成為人才培養(yǎng)的必修課程??鬃佑醒裕骸叭肫鋰?,其教可知也。其為人也:溫柔敦厚,《詩》教也;疏通知遠,……”可見,中國古代禮樂教育對人才的培養(yǎng)并非單一的技能、技術的訓練,而是“全才”的通才培養(yǎng)模式,這種全才培養(yǎng)模式表現(xiàn)為兩個方面:1.知識技能的全面的融匯貫通,即知識素養(yǎng)的全面與完善;2.通過《詩》《書》《禮》《樂》《易》《春秋》這六門課程的學習,最終使每個人獲得“溫柔敦厚而不愚”“疏通知遠而不誣”“廣博易良而不奢”“潔靜精微而不賊”“恭儉莊敬而不煩”“屬辭比事而不亂”的“士人格”及為人處世的美德,即人格的完善??傊?,古代“六藝”教育的最終目的是促進人在社會中的完善與發(fā)展,讓人能積極樂觀的生活,最終獲得是“善”的目標,而并非“美”的目標。
而在當代音樂教育中,這種“文質(zhì)彬彬,盡善盡美”的音樂教育已經(jīng)消失殆盡。如在七年級上冊的第五單元以中國的傳統(tǒng)民族器樂為主要學習內(nèi)容,主要的學習內(nèi)容是演唱《春江花月夜》、欣賞琵琶獨奏《彝族舞曲》、笛子獨奏《揚鞭催馬運糧忙》、二胡獨奏《光明行》、民族管弦樂曲《春江花月夜》,教材中所要達到的學習目標與任務如下:學習“魚咬尾”“換頭合尾”等傳統(tǒng)音樂的創(chuàng)作手法,認識我國民族管弦樂器,聽辨琵琶、笛子、二胡的音色,了解我國優(yōu)秀的民族器樂作曲家劉天華。這些目標可以歸納為二點;1.音樂的創(chuàng)作手法與音色辨別音色;2.作曲家的相關知識??偹苤?,這些傳統(tǒng)器樂曲都是經(jīng)典名曲,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瑰寶與精華,每一種樂器都經(jīng)歷中國歷史長河的洗禮,有著濃濃的文化歷史厚重感,如果不對每件樂器的歷史文化語境有深入的了解與認識,僅僅停留在對樂曲的創(chuàng)作技法、音色、作曲家背景知識的學習上,而對產(chǎn)生的真實的歷史文化語境以及所具備的倫理意義從來沒有關注,因此,很難激發(fā)學生對于中國民族樂器的興趣,最終也根本無法使學生真正對中國的民族文化產(chǎn)生文化的自覺與認同。
鮑曼認為,當代的音樂教育發(fā)展應該發(fā)生兩個重要的“轉(zhuǎn)變”。首先,應該“遠離”音樂教育中的“精英主義”與“排他主義”,音樂教育應該更加大眾化、更具包容性,民主性,即對于音樂教育應該具備“廣泛的教育性”。其次,音樂教育不應該局限于狹隘的“音樂概念”之中,僅僅發(fā)展高度精煉的音樂技能。對音樂教育實踐應是有更“多元的理解”,而不是在一個特定的音樂流派的訓練,教學、教育應該使學生認識和接受的音樂實踐的廣度和多樣性。11音樂教育中的倫理問題在當代已經(jīng)被忽視,而這也是造成當代教育中“教育性”缺失的根本原因。因此,我們應該重新審視與定位音樂教育與倫理的關系,從當代音樂教育的實際情況為出發(fā)點,同時,從中國傳統(tǒng)的禮樂教育中尋找可行的理論依據(jù),從而使當代音樂教育事業(yè)的發(fā)展賦予新的“活力”。
注釋:
1.《論語·泰伯》。
2.《論語·述而》。
3.《詩經(jīng)·邶風·靜女》。
4.《論語·八佾》。
5.《論語·泰伯》。
6.THE OXFORD HANDBOOK OF PHILOSOPHY IN MUSIC EDUCATION. Edited by Wayne D, Bowman and Ana LuciaFrega.
7.(挪威)讓-羅爾.布約克沃爾德,王毅,孫小鴻, 李明生(譯).(1997). 本能的繆斯——激活潛在的藝術靈性.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8.(美)戴維·埃里奧特,齊雪,賴達富(譯).(2009).關注音樂實踐:新音樂教育哲學.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
9.戴維·埃利奧特:《作為藝術公民的音樂教育》,當代音樂,2015年01期。
10.韋恩·鮑曼在2014年10月在中國山東日照2014年音樂教育學術年會上的主題發(fā)言,他發(fā)言題目是:《音樂實踐的道德意義》。參見《2014年音樂教育學術年會論文集》(山東·日照),第14-21頁。
11.韋恩·鮑曼在2014年10月在中國山東日照2014年音樂教育學術年會上的主題發(fā)言,他發(fā)言題目是:《音樂實踐的道德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