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春，賈 姣

（湘潭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南 湘潭 411105）

蔡暢是中國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婦女運動活動家，是蔡和森的胞妹。她如何確立馬克思主義世界觀？因為有關蔡暢早期思想與活動面臨著文獻資料的缺失，學術界對此問題很少研究。依據(jù)蔡暢的回憶及相關資料來分析其思想轉(zhuǎn)變歷程。

一 蔡暢赴法國勤工儉學之前的思想狀況

在1919 年12 月25 日啟程赴法勤工儉學以前，蔡暢的思想傾向可以說是教育救國論，或者說深受教育救國思想的影響。

（一）周南女校校長朱劍凡的深刻影響

蔡暢于1915 年2 月考入周南女校，1916 年夏，畢業(yè)后留校任附小教員。她入校時改名蔡暢，表示她同命運搏斗獲勝后的舒暢心情。她半年學完初級班課程，隨后轉(zhuǎn)入中級班體育科，她后來回憶說：“我學習成績很好，在學校里跳了好幾級?！薄拔以谶@所師范學校的成績相當突出?！保?］268在周南學習期間，蔡暢受到朱劍凡思想的影響。朱劍凡1904 年留日歸來“矢志于教育救國”，主張從教育入手提高女權，倡導女子教育，以實現(xiàn)其救國理想。蔡暢在延安會見朱劍凡女兒朱仲麗時，追憶朱校長的崇高思想品德，她明確地說：“你爸爸對我特別照顧。我思想進步，是因為從小就受到他的教育?！保?］190-191蔡暢在周南工作期間要求學生認真聽課，嚴格遵守紀律，刻苦參加鍛煉。有資料說：“為了激發(fā)學生對體育的興趣，蔡暢在教學中，反復宣講體育的重要性。她痛斥帝國主義對中國人民的侮辱，說明‘非尚武不足以圖自強’，‘凡我青年非有強固的體魄、耐饑寒、忍勞苦，則不能應今后之事變’，‘國家興亡，男女負同等責任’的道理。號召學生學好科學文化知識，增強體質(zhì)，振興中華?！保?］24長沙《大公報》1918 年11 月23 日稱贊“該校體操教員蔡女士教授得法。對于體育一項頗有研究，學生對于體育又極注重”?？梢哉f是蔡暢在周南女校深受“教育救國”論的影響，她從周南開始從事女子教育，表現(xiàn)出“教育救國”的思想傾向。

（二）家庭的影響

蔡暢生長于一個著名的革命家庭，母親葛健豪的激進思想和行動對她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蔡暢回憶說：“我家有六個人是共產(chǎn)黨員。我們之所以成為革命者，是因為受了經(jīng)濟的和社會的壓迫，但另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理由，就是我的可敬的母親給我們的影響。她鼓勵我們加入共產(chǎn)黨，她本人亦很想加入，但因年齡的關系被黨拒絕?！保?］193母親對蔡暢的影響可見一斑。其次，也主要受哥哥蔡和森和嫂嫂向警予的直接影響。蔡暢1937 年憶述她在五四運動以前的思想狀況：“到了1918 年（應為1915 年——引者注），當我哥哥進了高級師范學校時，我們已受新思想的影響了，雖然五四運動還要過些時候方才爆發(fā)。他和毛澤東兩人發(fā)起并組織了‘新民學會’。我哥哥和我是好朋友，因此我是一個唯一準許入會的女性，我的哥哥不大跟我談論政治問題，但我從傾聽談話和參加會內(nèi)的活動中，卻學會了許多許多。”［4］185-186這里所說“新思想”是指社會主義；從蔡和森和毛澤東那里學到的“許多東西”，包括社會革命思想。所以，當五四運動的消息傳到湖南，蔡暢發(fā)動女校師生上街游行示威，參加救國十人團，她回憶道：“在五四時期，由于日本人的入侵和二十一條要求，我對民族主義更感興趣，我?guī)椭M織了學生運動及其活動，還幫助組織了教師抗日聯(lián)合會。”［1］269-270由此蔡暢走上革命道路，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出于對哥哥的崇拜和信任，“……我們一家之所以能搬到長沙，三代同堂，一起學習，正是和他共同奮斗，同時進步的結(jié)果”［5］273。蔡和森從1913 年抱著“讀書救國”的理想到省城長沙求學，幫助母親、姐姐和妹妹求學長沙，蔡暢回憶說：“我的母親和哥哥姐姐們?nèi)绱藷嵝那髮W的原因，就是我們不得不借此來解決我們的經(jīng)濟問題；因為我們除教書之外，沒有別的謀生的辦法。另一個原因就是我的母親一向被古老的封建社會所壓迫，現(xiàn)在她想解脫出來，決心使她的子女亦能得到自由獨立?！保?］186蔡暢進入周南女校學習和工作，也得益于蔡和森的幫助，在學校受到校長朱劍凡“教育救國”思想的影響，對于她接受“新思想”即社會主義思想也起了重要作用。

（三）新民學會的影響

新民學會是毛澤東、蔡和森等人在長沙成立的進步青年組織，從醞釀發(fā)起到舉行成立會都與蔡和森、蔡暢有密切聯(lián)系，新民學會的思想傾向，或者通過蔡和森和毛澤東對蔡暢產(chǎn)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蔡暢回憶說：“這個學會研究在學校里學不到的東西，并提出自己獨到的見解。我們早就對工人階級非常同情?！保?］268-269更重要的是，新民學會組織的留法運動深刻影響蔡暢的思想發(fā)展。蔡和森1918 年6月受學會委派赴北京籌辦留法運動，動身前“與家母商議，謂三年之內(nèi)，必使我輩團體，成為中國之重心點。并且要使女界同時進化，是以舍妹有邀友自讀之意”［6］13。就表明蔡和森致力于新民學會的向外發(fā)展的同時，就有培養(yǎng)發(fā)展蔡暢的考慮。為此，他委托先期赴法的蕭子升調(diào)查女子赴法的可行性。1919 年5 月，蔡和森從蕭子升來信得知巴黎豆腐公司可以接收“幾位女工，工價與法女一樣”，因此建議“此事最好由諸兄大家扶助，由蔡君咸熙邀同她的女友出來組織”。［7］蔡和森為此立即回長沙動員母親、妹妹一起赴法，同時蔡暢寫信邀約在溆浦任教的向警予一同組織女子留法運動。9 月，蔡暢、向警予等聯(lián)合發(fā)起成立“周南女校留法勤工儉學會”，12 月成立“湖南女子留法勤工儉學會”，因此蔡暢和向警予成為湖南女界留法勤工儉學運動的首創(chuàng)者。1919 年12 月蔡和森偕母親和蔡暢以及女友向警予一同赴法勤工儉學，被譽為舉家赴法之創(chuàng)舉，開辟了湖南女子赴法的新路徑，創(chuàng)造了向警予、蔡暢到歐洲學習馬克思主義的契機。蔡和森公開宣稱赴法的目的是“改造自己的思想及學問”［8］，就是遠渡重洋求真理。蔡暢回憶說：“領導這次赴法勤工儉學運動的兩位無政府主義者是吳稚暉和李石曾?！薄拔覀儾⒉幌氤蔀闊o政府主義者，我們不過是想利用這個機會到法國去學習。”［1］270-271留法勤工儉學無疑是一場留學教育運動，也是蔡暢參加女子解放運動的新起點，更是蔡暢實現(xiàn)女子“教育救國”理想的重要步驟。

由上可見，在1919 年底出國之前，蔡暢傾向“教育救國”思想，對社會主義、民族主義很有興趣。她在1937 年接受斯諾訪談時提道：“我和我的母親都受1911 年辛亥革命的影響。然而在1919 年五四運動爆發(fā)之前，我的思想還沒有定型。那時，我喜歡各種新事物，思想要求進步，希望在一個光明美好的烏托邦社會里生活。”［1］269-272還提到在法國“我原來屬于主張通過發(fā)展教育事業(yè)救國的民族主義者”。［1］269-272由此可見，她是名“教育救國”論者。

二 蔡暢在法國期間的世界觀轉(zhuǎn)變

1920 年2 月到法國蒙達尼后，蔡暢在蔡和森和向警予的幫助下思想出現(xiàn)轉(zhuǎn)變。蔡和森在國內(nèi)就“崇奉共產(chǎn)主義”，在赴法途中幫助向警予實現(xiàn)從“教育救國”思想向共產(chǎn)主義的轉(zhuǎn)變。［9］蔡和森在法國不僅是新民學會會員，而且是全體勤工儉學生中的第一個馬克思主義者，他初到法國就猛看猛譯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著作，同時在蒙達尼開展共產(chǎn)主義宣傳。好友蕭子升回憶說，蔡和森對在蒙達尼的同伴們宣傳共產(chǎn)主義，“與他同來法國的五十多歲的母親和妹妹蔡暢都很尊重他的意見”，不過第一個被說服的人還是他的愛人向警予，她成為中國第一個女共產(chǎn)主義者和蔡和森的宣傳助手?！安徽撃信际芩挠绊懀芏嗳私邮芰怂南敕ā薄＃?0］153蔡暢當時與蔡和森、向警予生活在一起，自然首先受到他們宣傳的共產(chǎn)主義的影響。據(jù)留法學生王獨清回憶：中國女生住在蒙達尼的很多，向警予和蔡暢“便是當時女生中間最刻苦的兩個”，她們整日地研究法文報紙和政治的小冊子，她們討論、組織，在準備著做革命的戰(zhàn)士……。［11］13據(jù)李維漢回憶，蔡暢和在蒙達尼的新民學會會員一樣閱讀蔡和森翻譯的《共產(chǎn)黨宣言》《國家與革命》《無產(chǎn)階級專政與叛徒考茨基》《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fā)展》《共產(chǎn)主義運動中的“左”派幼稚病》和若干關于宣傳十月革命的小冊子。［12］10蔡和森、向警予在蒙達尼組織留法新民學會會員和工學世界社社員學習馬克思主義著作，蔡暢在這一時期加入新民學會和工學世界社。

關于蔡暢加入新民學會的問題，毛澤東在1920年冬編纂的《新民學會會務報告》第一號談道：“此時蔡暢、熊季光、熊叔彬、任培道、吳家瑛五人入會。”［13］127可見蔡暢是1920 年加入新民學會。關于她入會的具體時間，有人認定1920 年四五月間，有人認為是1920 年七月。［13］322其實，蔡和森在同年5月28 日給毛澤東信中提到“咸熙答應入會”［6］29，說明她加入新民學會在5 月28 日以后。另據(jù)1920 年6月16 日抵達巴黎的蕭子暲給毛澤東、彭璜的信說：“我們六月十六晚十二時到了巴黎，十八日蔡和森和蕭子升一起趕到巴黎來會面，“擬兩星期后約會友在蒙達尼大會一次?！保?4］51因為“我們有十九人①在此，十三人在蒙達尼，均京保舊友”［14］51。蔡暢屬于留法會友13 人之列，雖不屬于曾經(jīng)在京保預備班的學生。蕭子升1920 年8 月給毛澤東信中談到蒙達尼會議的發(fā)起緣由：“迄六月十五日暲、焜、贊、玉諸君大批全到，升、熙、笙、森、芝等又分處，急想見面暢談，遂約定大會一次。”［14］92地址確定在蒙達尼，“因此地蔡氏三人②，向警予，熊氏姊妹，贊周（新到，分配在此）有七人在此，以不動為便”［14］92。蕭子升所說在蒙達尼的“七人”并不全指新民學會會員，因為蔡母葛健豪只是與蔡和森、蔡暢一起在蒙達尼學習法文，并不是會員。但是蔡暢已經(jīng)是會員，隨后參加7 月召開的蒙達尼會議。上述蕭子升信中記錄了蒙達尼會議上“個性批評與介紹”中涉及與會會員13 人：蔡和森、熊焜甫、陳贊周、蕭子璋、張昆弟（芝圃）、李維漢（和笙）、羅學瓚（榮熙）、蕭子升、向警予、熊季光、熊叔彬、蔡暢（咸熙）、歐陽澤（玉山）。證明蔡暢確實參加了會議。這就說明蔡暢在5 月28 日至6 月18 日之間加入了新民學會。

上述蕭子升關于蒙達尼會議的簡要記錄中未見蔡暢的發(fā)言，也未安排她會后分工閱讀書報的任務，只提到蔡暢是蒙達尼合居共學的五人之一。關于會議討論情況，據(jù)蕭子升轉(zhuǎn)述，大家決定會務進行之方針，在“改造中國與世界”，故于中國與世界之改造方法極力討論。依據(jù)現(xiàn)今世界大勢，蔡和森主張仿照俄國實行無產(chǎn)階級專政，組織共產(chǎn)黨，而蕭子升主張以教育為工具的溫和革命，諸人亦多討論。［14］93在此蕭子升具體提到蔡和森、蕭子升、陳贊周、李維漢和蕭子暲的主張，沒有提到蔡暢、向警予的反應，后二者當在參與討論的“諸人”之列，因此從這些會議記載中很難看出蔡暢的思想狀況。

蔡暢在會上是否支持蔡和森，未見諸上述會議記錄。李維漢回憶當時反對蔡和森主張的原因，一是“我們一些人因受無政府主義的影響，對和森的主張開始也不贊同”［15］17。就思想傾向來說，蔡暢初到法國還是傾向“教育救國”，但如前述回憶所說她迅即轉(zhuǎn)向社會主義，與李維漢等工學勵進會會員奉行工學主義明顯不同，所以不至于在會上反對蔡和森的主張。二是蔡和森提出的主張，“對于臨開會前才到達蒙達尼的人們來得比較驟然，缺乏充分考慮的時間”［10］9。從外地趕來蒙達尼聚會的會員有熊焜甫、蕭子璋、張昆弟、李維漢、羅學瓚、蕭子升、歐陽玉山等7 人，均反對蔡和森主張。住在蒙達尼的6 名會員中，1920 年6 月才到蒙達尼的陳贊周反對蔡和森的主張，熊季光、熊叔彬的態(tài)度不詳。由此推斷原來在蒙達尼的向警予、蔡暢是支持蔡和森的主張的。雖然沒有蒙達尼會議的發(fā)言記錄為證，但是按照前述蕭子升回憶所說，母親和蔡暢都很尊重他（蔡和森）的意見。此外，蔡暢在1937 年回憶說：“當我們初到法國時，中國學生中有兩種主要的思想潮流：（一）民族主義，他們以為救中國最好的辦法就是振興實業(yè)。發(fā)展教育，使中國進化強盛，并抗拒帝國主義。（二）是相信社會主義革命的人。社會主義派中的領導人物是我的哥哥蔡和森、向警予和我自己。我們在法國組織了一個‘新民學會’的支會，繼續(xù)作社會問題的研究?！保?］188由此推斷蔡暢和向警予在會上是支持蔡和森的?？梢哉f，蔡暢在蔡和森、向警予的馬克思主義宣傳影響下，開始傾向共產(chǎn)主義。

關于蔡暢加入工學世界社的時間，唐紹周主編《民國人物小傳》記載是1920 年8 月［12］322，即工學世界社改名成立前后。該組織是1920 年2 月李維漢等湘籍留法學生發(fā)起組織的工學勵進會改名而來的，是一個奉行工學主義的進步團體。蔡和森得悉該會成立消息后著手改造其工學主義思想。新民學會蒙達尼會議確立以“改造中國與世界”為學會宗旨，決定暫不組織分會，“如有同志活動之必要時，可新組一會，以新民會員全數(shù)加入亦可”。［16］813從而為新民會友加入工學勵進會、改造其為新民學會的外圍組織提供了依據(jù)。會議還專門討論工學勵進會改造問題，蕭三在1957 年回憶說：“在留法學生中，本來有‘工讀互助團’的組織，團員都是信仰無政府主義，主張‘新村’的。后來，我們以新民學會會員為核心，把‘工讀互助團’改組為‘工學世界社’?！鄙鐔T中主要有兩種思想傾向，一種以蔡和森為代表，他到法國后讀了許多書，信仰馬克思主義：一種是從國內(nèi)帶去的無政府主義思想，李維漢（羅邁）、羅學瓚和我當時都主張用無政府主義的辦法救國。一九二O 年七月我們曾開會討論改造中國與世界的方法，蔡和森把《共產(chǎn)黨宣言》等書一些段落譯成中文，貼在墻上，并作演說，和我們討論。經(jīng)過這次辯論，我們在認識上雖則未得到統(tǒng)一，但蔡和森的主張占了上風，我們也覺得無政府主義站不住腳。會后不久，也就不知不覺地轉(zhuǎn)向馬克思主義了。［16］938另據(jù)蕭三回憶：“14 個新民學會的會員還有其他人一起在蒙達爾時的會談中，就‘工學世界社’……討論了一番?！保?7］257可見，7 月蒙達尼會議著手改造工學勵進會，已是新民學會會員的蔡暢在之后加入工學勵進會。同年8 月19 日，工學勵進會在蒙達尼改名并成立工學世界社。據(jù)蕭三、何長工等人回憶：蔡和森、向警予、李維漢、羅學瓚、張昆弟、李富春、袁子貞等都發(fā)了言，以蔡和森說的最長，次數(shù)也最多，他在會上還作了中國革命走什么道路的演講，極力駁斥無政府主義者的謬論。［18］418-419社員郭春濤憶稱：“工學社開成立大會的時候，有的主張用無政府主義來改造中國，有的主張用馬克思主義來改造中國。主張走后一路線的是王若飛與蔡和森，主張前一路線者亦不少有力分子。當時兩條路線的爭論，互不相下，幾至停會，中間由蔡和森夫人向警予出來調(diào)停，兩種主張暫不作決定，保留待下次大會討論解決，始得圓滿成會?！保?9］會上出現(xiàn)用無政府主義還是馬克思主義改造中國的路線爭論，表明學會內(nèi)部思想發(fā)生變化。蔡暢是否參加工學世界社成立會，未見文獻資料的記載。因此，蔡暢加入工學世界社，應當在1920 年7、8 月間。

在蔡和森的幫助下，工學世界社1920 年12 月召開年會，大多數(shù)會員確定以信仰共產(chǎn)主義和實行社會革命為宗旨，蔡暢成為信仰共產(chǎn)主義的“大多數(shù)會員”之一。［20］18蔡暢的回憶可為佐證。她在1931 年回憶說：“初時我是屬于‘教育救國派’的民族主義者的。但隨即就信仰社會主義綱領的正確。我們本來沒有社會主義的組織，直到1922 年的‘二八示威’……我們?yōu)橹^續(xù)對抗這種官僚制度，就組織了一個社會科學研究團體‘勵志會’?！保?］188從“隨即就信仰社會主義綱領”到組織工學世界社，到1921 年“二八”運動之前已經(jīng)成為與蔡和森和向警予并列的“社會主義派中的領導人物”，說明她已經(jīng)確立了共產(chǎn)主義信仰，成為留法勤工儉學生中信仰社會主義的代表人物之一。

三 蔡暢在參加群眾運動過程中的思想發(fā)展

1921 年2 月28 日，蔡和森和工學世界社領導留法學生400 多人向駐法使館請愿，要求“生存權”“求學權”運動。蔡暢參加“二八”運動，成為群眾運動領袖之一。

當時在法國的一千多名留法勤工儉學生遇到了很多困難，但駐法公使館、華法教育會推卸責任，留法學生陷入無工可做、無書可讀的境地。1 月18 日，蔡和森、向警予、蔡暢、李維漢等人散發(fā)《蒙達尼勤工儉學同人意見書》，提出“作工不能達到求學的目的”“要求生存權、求學權”“請補官費”等要求；宣布勤工儉學已經(jīng)失敗，勤工儉學生唯一的出路是爭取政府的經(jīng)濟贊助，以達到在法儉學的目的。2 月6 日，新民學會會員和工學世界社社員開會討論當前形勢和出路問題，認為勤工儉學已不可能，一致同意向駐法使館要求“生存權”“求學權”，并決定派代表蔡和森、張昆弟、向警予、蔡暢、賀果、李維漢去巴黎參加斗爭。［20］202 月27 日晚，21 名留法女生從各地匯集到巴黎，其中向警予、蔡暢等蒙達尼女校學生參加請愿運動最為堅決。據(jù)周恩來在《留法勤工儉學生之大波瀾》中說：“女學生之加入運動，是長男學生之勢，壯男學生之氣也，證之于國內(nèi)‘五四’后之各種請愿犧牲，女學生顯然有一部分之勢力，此稍明群眾心理者，類能言之。故二十七日晚，法國議員毓具勒奧氏之夫人，出頭邀集在巴黎之女生二十一人，由鄭毓秀女士介紹交涉，阻止各女生第二日之請愿舉動。”［21］11據(jù)李璜憶述，在被約的四名女生中，“因領受過這個人情，達三年之久，而口喊打倒資本主義的蔡暢、向警予與劉清揚三女士，似也未曾嚴拒這一項美籍太太的補助金而照領過一個時期”［22］311。因此，2 月28 日，向警予、蔡和森帶領女生走在游行隊伍的前列。據(jù)蔡暢回憶：“二十八日，我們結(jié)成了強大的行列，我們十幾個女學生——我是其中的一個放在隊伍的最前邊，以向警予同志為首，一涌直沖進公使館。果然，我們這批女學生都被扣押?！保?3］這是向警予、蔡暢等留法女生首次參加群眾運動，也因此遭受牢獄之災。這次運動也促使蔡暢從信仰工讀主義徹底走向“社會革命發(fā)動點”。據(jù)蔡暢1937 年回憶：“這次的示威我亦參加。后來被拘留了一天。我的母親和向警予以及別的十六個女人，亦同我一樣。這些人中，后來只有六人參加社會主義派，其余的人則站在無政府那一方面?！保?4］403

蔡暢所述思想變化是大致可信的，據(jù)1921 年5月10 日蕭三給胞兄蕭子升的信談留法會員的思想狀況，有謂：“至于社會革命問題，此間同人意見，多趨重于事實方面與必然論之上，都著著實實地想，而不作烏托邦的空想，故大都趨重于馬克思主義及俄式革命。有些從前贊成無政府主義及懷疑馬克思主義的現(xiàn)在以研究之所及，大都改過來了。……所以現(xiàn)在差不多完全是唯物論的出發(fā)，馬克思的唯物史觀是也次之即是階級的眼光，即所謂階級覺悟、階級認識諸話?！保?5］100-101這也是蔡暢思想變化的寫照，因為“此間同人”就是指在蒙達尼的新民學會和工學世界社成員。此外，1921 年5 月向警予、蔡暢等留法女生組織“開放海外大學女子請愿團”的言論也可資證明?！罢堅笀F”5 月28 日在蒙達尼寄出《留法女生對海外大學之要求》說道：“女子問題為社會主要問題之一，女子運動為社會主要運動之一。”［26］5 月30 日發(fā)出《致女界全體書》更明確表示：“夫海外大學解放運動，實為女子教育平等運動之發(fā)端，亦極重要之社會運動也。不獨女子自身應實際從事，凡關心社會問題者，亦必贊助而成全之。不過女子為直接階級，對于切身問題，尤應具有自動自決自助之精神?！敝赋觥芭映潭炔蛔?，實社會制度與教育所致”，“解決之者，亦惟社會制度與教育”。表明向警予、蔡暢已經(jīng)把女子解放與社會制度的變革結(jié)合起來，體現(xiàn)了她們的馬克思主義理論水平。

1921 年7 月，蔡和森、李維漢在工學世界社改組成立“少年共產(chǎn)黨”，成為最早的中共旅法組織。蔡暢回憶蔡和森、向警予“都是‘社會主義研究會’的創(chuàng)始人，在我哥哥離法國回國之后不久，這個研究社就成了在法國的黨支部”［1］282。參與創(chuàng)建中共旅歐組織的劉清揚回憶說：“我們到法國巴黎后，在1921 年就成立了中國共產(chǎn)黨的海外支部。蔡（暢）大姐和向警予在法國時是在鄉(xiāng)下（指蒙達尼——引者注），也成立了革命進步組織，但與我們的組織沒有發(fā)生關系。”［27］11可以說明蔡暢也是中共早期旅法組織的創(chuàng)建者之一。

在改組工學世界社即“少年共產(chǎn)黨”的基礎上，1922 年6 月青年團組織“旅歐中國少年共產(chǎn)黨”成立。蔡暢也加入其中，她回憶說：“我是在里昂加入團的，時間是一九二二年春夏之間。”［14］947蔡暢由趙世炎、劉伯堅介紹加入“旅歐中國少年共產(chǎn)黨”，并由里昂轉(zhuǎn)至巴黎工作，先后在電燈廠、橡皮鞋廠、印刷絲手帕廠做工。蔡暢1923 年由趙世炎、劉伯堅介紹，轉(zhuǎn)為中國共產(chǎn)黨正式黨員。蔡暢回憶：“1923 年初，黨剛成立不久，我即刻加入了共產(chǎn)黨，同時又和李富春結(jié)婚。”［4］1901925 年1 月受黨組織派遣到莫斯科東方大學學習，1925 年8 月回國投身于革命運動，從事黨的婦女工作，逐漸成長為婦女運動領袖。蔡暢一生堅定馬克思主義信仰，堅持走馬克思主義道路，雖歷經(jīng)坎坷，但始終堅定共產(chǎn)主義信念，畢生獻身于中國革命事業(yè)。

注釋：

①所謂十九人，是指留法的新民學會會員和工學世界社社員。留法新民學會會員先后19 人，沒有參加這次蒙達尼會議的會員有曾星煌、張百齡、劉望成，勞君展、魏璧、劉清揚三人均于1920 年12 月27 日抵法國。

②“蔡氏三人”指蔡和森、蔡暢及其母親葛健豪，而不包括向警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