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璐璐

(湖北中醫(yī)藥大學，湖北 武漢 430065)

0 引言

突發(fā)性聾(簡稱突聾)是72 小時內(nèi)突然發(fā)生、原因未明的感音神經(jīng)性聽力損失。其臨床癥狀不僅表現(xiàn)為不同程度的聽力下降，還常伴有耳鳴、耳悶、眩暈、聽覺過敏等不適感覺，甚至出現(xiàn)焦慮、睡眠障礙等精神心理變化，嚴重影響患者生活和社交質(zhì)量。突聾病因病機尚未完全闡明，病毒感染[1]、循環(huán)障礙[2]、膜迷路積水[3]以及毛細胞損傷等為目前較公認的發(fā)病機制。中醫(yī)思維強調(diào)整體論治，突聾雖表現(xiàn)為耳朵局部病變，但總不離人體陰陽之變化。清代醫(yī)家黃元御倡導“一氣周流”理論，認為“四維之病,悉因于中氣”，中土脾胃之氣是人體陰陽升降、臟腑運動變化的動力和樞軸[4]，中氣為軸，斡旋四象之氣,一氣周流而百病不生;中氣斡旋失司，周身氣機運行受阻,病氣由生。本文試從“一氣周流”理論闡釋氣血精液虧損、外邪、氣郁、實火、痰飲、瘀血在突聾發(fā)病的重要作用，以便指導臨床辨證診治。

1 “一氣周流”理論與“耳聞五聲”生理功能的相關(guān)性

1.1 “一氣周流”的基本內(nèi)涵

古代中醫(yī)哲學的氣一元論認為氣為世界萬物的本源，是事物變化發(fā)展的原動力。《四圣心源·天人解》[5]詳細論述了

一氣浮沉為陰陽，陰陽升降為四象的氣機運行模式。氣含陰陽，清者浮升為陽，濁者沉降為陰。中土為氣機升降之樞紐：脾土上行，陽升于左為肝，升于上為心；胃土下行，陰降于右為肺，降于下為腎。氣由中土出發(fā)，升則為木、火，降則為金、水，中土斡旋不已，四象升降不息，以維持全身一氣周流，故可將黃元御《四圣心源》的主要思想概括為“中土斡旋，土樞四象,一氣周流”[4]。

1.2 “耳聞五聲”生理功能

《四圣心源》[5]提出“耳聞五聲”正常生理功能的發(fā)揮需要具備兩個條件：一是“有聲傳入”，二是“耳竅空靈”。耳為清陽之門戶，己土上行，清氣左旋，陰升而化陽，故清陽位于上而走空竅，此為“有聲傳入”也。耳為沖虛之官，戊土下行，濁氣右旋，陽降而化陰，故濁陰沉降耳竅空虛，遂言“聲不傳于崇山，而獨振于空谷者，以其虛也?！?/p>

2 “一氣周流”理論與“耳無所聞”病理機制的聯(lián)系

《四圣心源·耳病根源》[5]闡釋了突聾發(fā)病總病機：“脾陷胃逆，清氣不升，濁氣不降，虛靈障蔽，重聽不聞。”脾胃為中焦氣機之樞紐，脾胃運轉(zhuǎn)不利則金木升降不行、水火不能相濟，以致清陽不升、濁陰不降的過程中產(chǎn)生一系列病理變化。而依據(jù)患者的臨床證候特點，可將突聾發(fā)病概括為虛實兩端：虛者多為脾、腎臟腑虛損、清竅失養(yǎng)所致，實者多責之外邪、氣郁、實火、痰飲、瘀血等實邪蒙蔽清竅。

2.1 中焦失運，生化乏源-氣血虧虛

脾胃合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四圣心源·中氣》[5]曰：“胃主受盛，脾主消化，中氣旺則胃降而善納，脾升而善磨，水谷腐熟，精氣滋生?！蔽杆臼芗{，脾主運化，納運相得，化生精氣；脾主升清，胃主降濁，升降相因，精微布散?！鹅`樞·邪氣臟府病形》[6]云:“十二經(jīng)脈，三百六十五絡(luò)，其血氣皆上于面而走空竅，其別氣走于耳而為聽?！苯?jīng)脈氣血上行濡養(yǎng)耳竅則能聽；若不得濡養(yǎng)，則耳不聞。若因飲食所傷，情志不遂，寒溫不適，勞逸失度，素稟脾胃虛弱導致脾胃納運失司，升降失調(diào)，則五臟之精氣皆為失所，耳竅失聰也。

2.2 心腎不交，坎離失濟-腎精虧損

脾胃運化飲食物化生水谷精微，散布五臟六腑，其中部分下輸腎臟以資先天之精?！蹲C治準繩·雜病》[7]引《保命集》云：“夫耳者，以竅言之水也。”《諸病源候論·耳病諸候》[8]曰：“腎為足少陰之經(jīng)而藏精，氣通于耳?！倍吣I之竅，腎中精氣充足則耳竅通靈，可聞五音?？v觀中土四象：心屬陽主火居于上，腎屬陰主水位于下，心火下降于腎，與腎陽共同溫煦腎陰，使腎水不寒；腎水必須上濟于心，與心陰共同涵養(yǎng)心陽，使心火不亢，從而保持心腎陰陽升降的動態(tài)平衡。又言腎開竅于耳，心亦寄竅于耳，《瘍醫(yī)大全·耳聾門主論》[9]云：“腎治內(nèi)之陰，心治外之陽，清凈精明之氣，上走空竅，而聽斯聰矣?！比糁袣獠贿\，心腎不交，水火不濟，陰陽不和，皆令暴聾。

2.3 中虛外感，風邪乘之-外邪侵襲

濕困中陽或飲食不消，阻滯中焦氣機運行，胃土不降則肺金不降，此時肺衛(wèi)不能顧護肌表，外感風邪，肺氣郁遏于皮毛，導致周身氣機流動不暢；肺之絡(luò)會耳中，氣不上達，耳竅不通，則為突聾?！端氖バ脑础り庩栕兓穂5]云：“中氣者，陰陽升降之樞軸，所謂土也。樞軸運動……濁氣右轉(zhuǎn)，降而化水。方其半降，未成水也，名之曰金。金之氣涼，降而不已，積涼成寒，而化水矣?！睗釟庀陆担两鸲锼?；中焦氣機不健，肺氣壅滯，金不能生水，腎精虧損，風邪亦乘之。即《圣濟總錄·風聾》[10]所云：“本于足少陰經(jīng)虛，風邪乘之，令氣脈不通，風邪內(nèi)鼓……甚者聾閉不通?！庇挚梢姟夺t(yī)學綱目·耳聾》[11]所述：“若勞傷氣血，兼受風邪，損于腎臟而精脫者，則耳聾也。”

2.4 肺胃不降，濁氣填塞-氣機壅滯、郁而化火

《四圣心源·氣血原本》[5]云：“脾為己土，以太陰而主升；胃為戊土，以陽明而主降……心火清降而化金者，緣戊土之右轉(zhuǎn)也，是以胃為化氣之原?！贝司鋬?nèi)涵有二：一是中焦胃土下降，帶動肺金沉降，發(fā)揮呼吸之功能，源源不斷促進氣的生成。二是脾胃化生的水谷精氣與肺呼吸的自然界清氣與聚于胸中參與生成宗氣，行氣血以布散全身。故《醫(yī)門法律·明胸中大氣之法》[12]曰：“肺主一身之氣?！薄督饏T鉤玄·氣屬陽動作大論》[13]云：“氣……周流一身，循環(huán)無端，出入升降，繼而有?！偨y(tǒng)于肺氣?！比粑焱敛恍?，肺失肅降，氣機壅滯，清陽不曠達于耳，則發(fā)為突聾?！蹲C治準繩·雜病》[7]“耳者，宗氣也，肺氣不行故聾也?！敝薪刮有Ю两鸩坏靡越?，乙木則不得以升，氣機痞塞而不暢達，郁而化火燔灼上焦津液，耳竅干涸不得養(yǎng)，也可發(fā)為暴聾。

2.5 肝脾不升，陷則凝瘀-血脈瘀阻

《四圣心源》所構(gòu)建的土樞四象模型中，升降陰陽之權(quán)全在于中土。脾土左旋，帶動腎水溫升而得肝木，其性溫和而升散，肝血方生，故云“木生于水而長于土”。脾氣健運，化源充足，生血統(tǒng)血，肝才能有所藏?！堆C論·臟腑病機論》[14]曰：“肝屬木，木氣沖和發(fā)達，不致遏郁，則血脈得暢。”土氣流轉(zhuǎn)，乙木之氣調(diào)達，血流順暢而不瘀滯。故可將肝木之性概括為肝藏血，以血為體；主疏泄，以氣為用。脾土為濕所困，肝氣亦不得疏散，則肝血“陷則凝瘀”。瘀血停滯脈絡(luò)，阻礙氣機升降，清陽不能上達，耳竅失養(yǎng)失聰。

2.6 金水堙菀，清道堵塞-痰飲內(nèi)生

中陽虛衰，中焦氣機運行不暢，則“肺氣壅滯，不能化水，腎水凝瘀，不能化氣。氣不化水，則郁蒸于上而為痰”。水液代謝與肺、脾、腎三臟功能密切相關(guān)：肺為水之上源，主宣降水氣，敷布津液，通調(diào)水道；脾主運化水濕，將津液向四周布散至全身，具有“灌溉四旁”之功能；腎者水臟，主津液，腎中陽氣對水液代謝起到蒸騰氣化作用。脾胃之軸不轉(zhuǎn)，肺失肅降不能行水，腎失氣化不能化水，痰飲內(nèi)生，流注經(jīng)絡(luò)，易使經(jīng)絡(luò)阻滯，氣血運行不暢，耳竅不養(yǎng)，發(fā)為突聾。

3 小結(jié)

綜上所述，黃元御“一氣周流”理論重視中土之氣在人體生理功能及疾病發(fā)展的重要作用，即“中氣者,和濟水火之機,升降金木之軸”。中土虛衰，氣血生化乏源，臟腑精氣不得充養(yǎng)，難以上奉耳竅，此為“無聲而入也”；土氣斡旋失司，金木不運，水火不濟，邪氣由生阻塞清竅，此為“聲入而不聞也”。由此病機，突聾論治應(yīng)重視中土在氣機運行的樞紐作用，升降金木，交濟心腎，維持機體陰陽的平衡狀態(tài)。本文從“一氣周流”理論分析突聾的具體發(fā)病機制，試為臨床治療突聾提供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