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滔
內容摘要:唐代是佛教十分盛行的時代,此時期大量的佛經開始被翻譯成漢語,在中國大地上廣泛傳播開來。這對唐代文人創(chuàng)作用詞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在唐代,一些文人較為喜歡將“衣缽”、“涅槃”、“雨花”、“羅漢”等含有佛學思想的詞匯應用到詩文之中。不僅如此,唐代的一些文人為了準確地使用佛經里面的詞匯,還主動地學習《維摩詰經》、《華法經》、《華嚴經》等佛經經文,因為這些佛經富含豐富的文學思想,當時在詩文中引用佛經詞匯的現(xiàn)象十分常見。因此,要準確理解唐代的一些詩歌作品,必須具備基礎的佛學知識,否則就難以準確理解一些詩歌所要表達的思想和意境。本文將對佛學思想對詩歌、散文、小說三個方面的影響進行論述,以明晰唐代佛學思想對于我國古代文學創(chuàng)作的具體影響路徑。
關鍵詞:唐代 佛學思想 文學創(chuàng)作
佛教傳入中國來,不斷的發(fā)展壯大。到唐代,佛教迎來了大發(fā)展時期。隨著佛教不斷的本土化,佛學思想在對儒家、道家思想進行融合的基礎上,還與當時的繪畫、書法、詩歌等藝術領域廣泛的結合,不斷地滲入并影響唐朝的文學領域。佛學思想對文人學士的影響在唐朝表現(xiàn)的最為明顯。例如:精通佛學的唐初四杰之一——王勃,為《四分律宗記》作過序。古文家梁肅是天臺宗義學大師。到中晚唐時期的文人,被評價為“披著袈裟的文人”。由此可以看出,唐代佛學思想對于古代文學創(chuàng)作的影響不可低估。
一.唐代佛學思想對古代詩歌創(chuàng)作的影響
中國詩歌受佛教的影響是極其漫長的。東漢末年,佛教傳入我國。從史料,魏晉南北朝的詩歌基本沒有體現(xiàn)佛學思想的。從晉代開始,受佛教思想影響的詩人開始增多,詩歌的創(chuàng)作已經從將佛家用語帶入詩中轉變?yōu)橛迷娫~體現(xiàn)佛學恬淡無欲思想。到佛教繁榮發(fā)展的唐代,文人學士開始運用藝術手法將佛禪義理潤物細無聲地融入詩中,出現(xiàn)了大量富含禪理的詩歌。如有詩佛之稱的王維,深受禪宗思想影響。在送別友人時作《送別》:
下馬飲君酒,問君何所之?
君言不得意,歸臥南山陲。
但去莫復問,白云無盡時。[1]
《送別》在闡述了王維對現(xiàn)實不滿的同時,還表達了他似看空一切超然于世還想隱逸佛家的思想。本節(jié)將從詩歌聲韻、內容、意境三個方面探討佛學對唐朝詩歌的影響。
佛學的傳播推動了詩歌聲律的發(fā)展[2]。唐代的文人普遍接觸并熟悉佛典,為佛學思想與詩歌的融合提供了較好的基礎。在佛典的十二分教中有兩部分“韻文”——“祗夜”和“伽陀”,當時被稱為“偈”、“頌”或“偈頌”,在佛經中作為贊頌詞使用。佛經傳入中國時,譯經學者為了翻譯的佛經便于誦讀和理解,采用了當時詩歌的傳統(tǒng)形式四言、五言、六言和七言進行翻譯,并且以五言的形式居多。當時的文人通過對佛經譯文的結構與韻律研究,總結出了漢字的四聲規(guī)律,即漢字平、上、去、入四種不同的聲調。漢字四聲律的產生直接影響了中國詩歌的創(chuàng)作手法。文人們開始追求詩歌的形式美和格律美。由此,之前幾百年的古體詩歌開始淘汰,新的格律詩出現(xiàn)并迅速傳播繁榮。
佛學的傳播拓寬了詩歌的內容。隨著禪宗創(chuàng)立,佛教的本土化,佛學新思想在當時的社會具有的強大的生命力,佛教也在唐朝進入了全盛時期[3]。更多的佛學思想在越來越寬泛的詩歌創(chuàng)作題材中得以運用。同時在唐朝,寫禪詩的不只是詩人,也有很多的僧人。詩僧涌現(xiàn),對于唐朝百花齊放的詩壇的壯大起到了很大作用。文人學士對佛教的追捧,特別是結交高僧大德之風,讓唐朝的詩歌出現(xiàn)了更多的與佛教、僧侶有關的詩。詩歌的創(chuàng)作內容從傳統(tǒng)的愛情、親情、友情、離別情等方面,拓寬到表達佛理的管道。
禪宗思想的傳播豐富了詩歌的意境。佛學思想在唐朝詩人的筆下,摒棄了直接引入佛語,采用借助于外在事物景象的描寫,將詩歌文化與佛教文化相結合,內化為了詩歌中撲面來而的清風禪意。又如王維的《終南別業(yè)》:
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
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
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
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
該詩表達了王維厭倦了俗世而隱居終南山的生活,用“空”字表達了隱居后的寧靜的心態(tài)。描述了“空”的狀態(tài)中欣賞的別樣景致與超然的心境[4]。王維詩中呈現(xiàn)的超然心境,并不僅僅風景所致,而是其對禪宗南宗的“任運自然”、“無念”等禪意的領悟,將領悟的禪意、佛理運用山水詩歌的表達形式予以呈現(xiàn)。
二.唐代佛學思想對古代小說創(chuàng)作的影響
先秦兩漢,中國古代小說萌芽。魏晉南北朝時期受佛學經籍內容影響,出現(xiàn)了“志怪”和“志人”的兩種文言小說。到唐代唐傳奇的產生標志著中國古代小說的成熟。而中國古代小說的成熟與佛教的發(fā)展也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說 :“魏晉以來,漸譯釋典,天竺故事亦流傳世間,文人喜其穎異,于有意或無意中用之,遂蛻化為國有。”萌芽時期的中國古代志怪小說篇幅短小,且每篇均是平鋪直敘一個故事。六朝時期社會動蕩不安,佛教迎合了當時人民思想需求的,其思想受到了文人的青睞,應用佛經故事的志怪小說在這一時期發(fā)展迅速。隨著佛教的發(fā)展壯大,小說在唐代從前期對佛經故事采擷,不斷發(fā)展成熟轉變?yōu)閭髌?,佛教思想在唐傳奇小說中流行。佛教思想對小說創(chuàng)作的影響可歸納為以下幾個方面。
佛學思想的傳播拓展了小說的題材。佛教發(fā)展到唐代,佛學譯經的大量涌現(xiàn),僧侶們?yōu)榱烁玫男麄鞣饘W思想,開始采用講唱的方式講經。從唐佛教僧侶宣傳佛教講唱佛經的底本中誕生了為中國小說題材提供了豐富素材的變文。如李隱所著的《冉遂》就明顯受到變文《目連救母》故事的影響。同時受佛學思想影響,唐小說大量出現(xiàn)轉世、再生、離魂等情節(jié)。如陳玄祐的《離魂記》等。這類故事結構的產生,構成了中國敘事文學發(fā)展的一條脈絡,對中國小說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佛學思想的傳播豐富的小說人物的形象。唐前期中國古代小說以神話故事人物或者僧侶本人作為敘述小說的主體。而在唐代小說中出現(xiàn)了夜叉、龍族等大量曾經存在于佛經里的人物。如《太平廣記》卷三百五十七,專門有“夜叉”類的記載[5]。其中載于《博異志》的《薛淙》就講述了一個天帝使者捉拿飛天夜叉的奇異故事。唐初的傳奇小說《古鏡記》中,在小說當中的鸚鵡能夠變形為人,也有大量的龍變形成人的記載。
佛學思想的傳播促進了小說結構的完善。佛學譯經及講經文,一般都以一個故事為主干,同時穿插許多小故事豐富敘事內容。這種手法對小說的創(chuàng)造產生巨大的影響。唐代之前,以《世說新語》為代表的六朝志人志怪作品多是不完整的片段。在唐深入人心的佛教因果報應思想的影響下,唐小說結構開始完善。奉行“善惡有報”的主旨,唐小說變得有頭尾,開始具有了完整的結構。如唐傳奇作品中的《李娃傳》以及《柳毅傳》。
三.唐代佛學思想對古代散文創(chuàng)作的影響
冰心先生曾說:“我們中國自古是個散文成績最輝煌、散文作者最眾多的國家?!鄙⑽氖俏覈柏S富多采而又獨樹一幟的傳統(tǒng)。”[6]著名散文作家郁達夫也曾說過:“中國古來的文章,一向就以散文為主要的文體?!盵7]對中國散文歷史的研究,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佛學思想與我國古代散文創(chuàng)作之間也存在一定的關聯(lián)。
佛學思想傳播為散文誕生奠定了基礎。到魏晉時期,中國古代文壇駢儷化越演越烈,文風奢靡無實物。查看佛教佛經譯本,在鳩摩羅什譯經本中,保留了相當一部分印度佛經原文的詞語、文法和風格。而印度的佛經具有韻文體和散文體的特征。鳩摩羅什譯經充滿了外來語與漢語語調相融合的文體。這種簡約、質直的文體直接影響了中國古代文壇的散文寫作。隨后,隨著轟轟烈烈的譯經運動,譯經發(fā)展到唐代,譯經成為了在古文基礎上,吸收梵文優(yōu)點創(chuàng)造出來的質樸、通俗、簡單、奇句單行的優(yōu)美散文,散文觀念隨之形成。從本質上來看,散文是佛學思想與儒家思想沖突產物。佛教傳播發(fā)展與譯經的轟轟烈烈導致了排“佛”復儒的“古文”運動產生。但經過數(shù)代大師譯經奠定的基礎,佛教創(chuàng)立了自己的話語體系。在散文觀念形成的唐代,中唐時期的新樂府運動,讓散文與古文分道揚鑣,獨立于文壇。
王維可以說是唐代文學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在王維的三百多首詩歌中,出現(xiàn)佛經用詞達到了四百多處。“清凈”、“空寂”、“滅相”等體現(xiàn)佛學思想的詞匯,在王維的詩歌里并不少見。雖然王維的作品以詩歌著稱,實際上王維也有一些散文作品,比如《山中與裴秀才迪書》、《薦福寺光師房花藥詩序》就是兩篇經典的散文作品。因此,在唐代無論是詩歌創(chuàng)作者、小說創(chuàng)作者還是散文創(chuàng)作者,都難以避免受到佛學思想的影響。在這樣的文學環(huán)境之下,王維的詩歌創(chuàng)作自然難以脫離大環(huán)境的影響。
參考文獻
[1]【唐】王維撰,陳鐵民校注:《王維集校注》,北京:中華書局,1997年版,第245頁。
[2]袁行霈:《中國文學史》,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年版,第3頁。
[3]李淼:《禪宗與中國古代詩歌藝術》,吉林:長春出版社,1991年版,第70-73頁。
[4]霍建波、李領弟:《論唐代文人對佛教思想的接受》,《延安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5期,第89-93頁。
[5]【宋】李昉著,高光等編譯:《文白對照全譯太平廣記》,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第72-73頁。
[6]冰心:《我們的新春獻禮》,《人民文學》1980年第1期,第13-15頁。
[7]郁達夫:《中國新文學大系·散文二集序言》,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3 年版,第141頁。
(作者單位:廣東省河源市源城區(qū)埔前鎮(zhèn)中心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