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鐵道

（中國教育學會 學術委員會，北京 100083）

2020年伊始，新冠肺炎疫情爆發(fā)并迅速蔓延，危及大眾的安康和社會的正常運轉。教育部審時度勢，迅速決策實施“停課不停學”，并于2020年2月17日啟動以大中小學教師“在線教學”和學生“居家學習”為主要方式的全新教育服務。教育供給體系及其教學方式的改變，為一線校長教師帶來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全方位挑戰(zhàn)。如何回應變革的要求，幫助一線校長和教師有效地應對疫情，成為教師研修必須面對的全新考驗。

在分享疫情期間我們開展的教師研修實踐探索之前，有必要簡要回顧一下對于教師研修的既有研究與實踐基礎。

一、教師研修前期研究與實踐

1. 前期研究

筆者得益于國家對外開放，于1986年至1987年間作為國家公派留學生赴澳大利亞昆士蘭大學攻讀教育管理學碩士學位。當時，根據(jù)國內學校管理水平薄弱、中小學校長缺乏教育管理專業(yè)能力的實際問題，筆者聚焦校長專業(yè)發(fā)展專題進行了深入研究，從中發(fā)現(xiàn)，成人學習理論對于揭示包括校長、教師的基本學習需求及其專業(yè)能力發(fā)展具有很強的適切性。此外，筆者還深入澳大利亞當?shù)囟嗨鶎W?，F(xiàn)場實地考察，有機會全程深度體驗校長培訓項目。在此基礎上，完成了學位論文，還起草了回國付諸本土實踐的行動計劃，得出以下主要結論。

第一，在職成人參與專業(yè)學習一般都具有明確的動機。他們希望通過學習，有機會接觸新知識、借鑒他人經驗、反思自身實踐，以增強自身實踐能力，并籍此獲得更大的職業(yè)成就感。

第二，他們作為具有一定專業(yè)知識和實踐經驗的成人學習者，都期待將所學內容、學習方式及其成效與其既有知識基礎與實踐經驗及面臨問題相聯(lián)系?；貞@種需求，才能喚起他們的有效參與并轉化為他們的知識與行為。

第三，除參與必要的知識講授之外，成人學習者應有盡可能多的機會交流分享各自經驗，并借助案例分析和實踐改進規(guī)劃，獲得高質量的學習體驗。

第四，在職成人借助專題學習所獲得的新知識、新技能，需要經過他們后續(xù)自覺的、持續(xù)的實踐，方能內化為他們自身新的專業(yè)能力。

第五，在組織、引導在職成人開展專業(yè)學習過程中，活動組織者肩負著重要角色，主要包括切合學習者的“最近發(fā)展區(qū)”，創(chuàng)設平等、寬松的人際氛圍，設計并組織富有挑戰(zhàn)性的學習過程。

第六，外部提供的專業(yè)學習對于在職成人學習者而言只是一種外部條件，實現(xiàn)能力發(fā)展目標的關鍵還取決于學習者自身的自覺努力和來自管理制度的保障及專業(yè)支持。①

2. 前期實踐

自1987年回國以來，筆者在不同崗位的教育工作實踐中努力將上述理念與方法付諸實際應用，并在實踐探索過程中不斷加以總結與研究，取得了較為豐富的本土實踐系列成果②。 筆者最初的實踐始于1988年。當時有機會在甘肅省張掖市嘗試在當?shù)貙W校特色實踐基礎上，以“創(chuàng)設良好人際氛圍支持教學工作”為主題開展了一次校長培訓并取得了良好效果。1992年，又借助甘肅省開啟與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改善處境不利地區(qū)女童教育合作項目”的契機，設計并組織實施了以“教學需求調研—個別指導—大規(guī)模教師培訓”為主要形式的“女童教育項目流動教師培訓隊”，在三個貧困縣培訓了2 300名教師，為引領當?shù)亟處焻⑴c實施國際合作項目發(fā)揮了積極作用。

筆者以上述本土性實踐嘗試為起始，逐步積累并創(chuàng)建了開展教師研修所需要的需求調查、本土成功案例資源發(fā)掘、項目設計與實施、團隊合作以及與教育行政部門合作的初步經驗。此后，又與眾多教育機構及同事合作，引導教師通過認識學生需求反思自身發(fā)展需要并改進教學實踐；以名師及其實踐為學習資源，總結、推廣優(yōu)秀教師的成功教學經驗；以同伴研修為驅動機制，開展校本教師發(fā)展行動研究；以現(xiàn)實問題與實踐經驗為研修資源，推動中小學校長領導力發(fā)展；借助網(wǎng)絡平臺，開發(fā)教師研修課程以及教師研修的專業(yè)能力建設等專題。這些實踐都創(chuàng)建了十分豐富的實踐案例資源③。

3. 初創(chuàng)教師研修模式

在30年實踐探索的過程中，逐步積累了對于教師研修的基本認識。教師研修具有以下基本特點：他們都經過較為完備的職前專業(yè)培訓，具有各自學科領域的專業(yè)知識與教學經驗，也具有不斷提升自身教學專業(yè)勝任力的需求。我們倡導的“教師研修”，就是順應教師（包括校長及其他教育工作人員）作為有一定知識、經驗的成人學習者的基本需求，針對他們教育教學實踐及自身發(fā)展中面臨的實際問題，開展多種形式的實踐反思、經驗分享及實踐改進活動，并借此提升教師群體的專業(yè)水平，增強他們教學能力的一種學習過程與發(fā)展機制。我們的探索表明，開展有效的教師研修實踐必須秉持以下基本原則：第一，教師及校長都是具有一定程度專業(yè)知識和實踐經驗的成人學習者。因此，回歸成人學習是深刻認識教師、校長專業(yè)學習與發(fā)展的現(xiàn)實起點，也是有效開展教師研修的基本前提。第二，教師研修的價值在于追求“能力發(fā)展”。為此，有意義的教師研修就需要創(chuàng)建全員參與的“學習共同體”和連貫接續(xù)的“能力發(fā)展連續(xù)體”。前者主張要努力調動每位教師的個體資源價值，并在合作學習中建構資源互補的團隊；后者則強調專業(yè)能力發(fā)展不可能是一次活動可以企及的目標，而是一系列相互遞進、互補強化行為干預的結果，進而帶給參與者勝任工作、超越自我的職業(yè)能力成長體驗。第三，教師研修是團隊合作“眾籌—共創(chuàng)”的學習過程，為此，就需要依據(jù)“腳手架預設+體驗式學習”理念，創(chuàng)設全員全程參與并注重成效的學習過程。④

在教師研修研究與實踐過程中，我們探索并不斷完善了以下主要實踐策略。首先，確保研修主題及活動過程設計對于對象群體的適切性。為此，組織者應當深入對象群體的管理或教學生活，判明他們的既有經驗、面臨問題與發(fā)展需求，并以此為依據(jù)設計相關的研修主題、實施過程與預期成效。其次，在教師研修過程中，教與學雙方需要重新確立各自的角色。對象群體從先前的“接受者”變成參與問題解決、互為資源、合作共建、實踐改進的“自主學習者”，而教學組織者則變成學習主題及學習過程的“設計者”、互動研修過程的“引導者”、幫助參與者獲得高質量學習體驗的“促進者”。再次，教師研修出于問題解決與能力發(fā)展的價值追求，必須始終聚焦教學實踐能力發(fā)展主旨，依據(jù)參與者既有經驗及面臨的實際問題，設計研修主題，實施研修過程，確保預期成效及后續(xù)實踐全過程。為此，我們逐漸摸索出以“巧在設計、重在實施、成在后續(xù)、落在資源、贏在成效”的實踐要領。最后，追求專業(yè)能力發(fā)展目標必然要求我們拓展傳統(tǒng)的個體性經驗積累和“教授—接受”式知識傳承方式，從而兼容專業(yè)能力發(fā)展所需要的崗位實踐、專業(yè)閱讀、專家講授、同伴分享、課題研究、在線學習等多重方式⑤。

二、疫情期間教師研修的新探索

在回應新冠疫情挑戰(zhàn)，幫助基層學校教師與校長有效地開展“停課不停學”的創(chuàng)新實踐過程中，筆者主動應用上述教師研修理念與方法，與眾多同志合作實踐了新的探索。接下來，將通過幾個案例來說明。

案例1——危機應對與校長領導力的工作坊

2019年3月，筆者應北京市海淀區(qū)教工委的聘請擔任人大附小鄭瑞芳校長工作室的學術指導教師。為了有效地開展各位成員校長之間的相互學習并創(chuàng)建學習團隊，與實踐導師鄭瑞芳校長先后以人大附小“七彩課程”、中國農科院附小“校際整合”、培星小學“校本教師發(fā)展”和農大附小“家校協(xié)同”等特色實踐組織工作室成員深入不同學校開展現(xiàn)場考察與專題研修。此外，我們還組織校長們先后深入首都師范大學朝陽小學、昌平職高和天津英華國際學校進行實地考察，引導各位校長以專題研修方式進行深入的案例分析，從中匯聚對于校長領導力特色實踐與校長專業(yè)素養(yǎng)的基本共識。

2020年伊始疫情突發(fā)，人大附小鄭瑞芳校長憑借她參與2003年抗擊非典期間的教育實踐，敏銳地預測到學生可能要停課居家學習，立刻提前安排了全校在線教學的部署。2020年3月3日，在“停課不停學”實踐開啟兩周之際，工作室舉辦了校長在線專題工作坊，交流各校如何落實“停課不停學”的應對舉措及進展，研究如何發(fā)揮校長領導力，把疫情危機轉化為發(fā)展契機。工作室各成員校長分享了各自應對疫情采取的各項措施。大家一致認為，實踐“停課不停學”對于發(fā)展校長應對危機的領導力既是考驗也是機遇。為了能夠有效地將危機轉化為契機，要求校長必須具備：精準預測——校長的預判與規(guī)劃能力；審時度勢——校長的統(tǒng)籌能力；靠前指揮——校長的行動力；學校官方微信公眾號——彰顯校長的凝聚力。工作室在“停課不停學”初期舉辦的在線專題研修不僅促進了校長之間的相互借鑒，也為工作室各成員學校有效應對疫情開啟了團隊合作的機制（鄭瑞芳，朱郁，劉芳，趙建軍，卞盈歡，2020）。

天津英華國際學校建校20年來，勵精圖治、不懈進取，成為一所在天津市聲譽卓著的民辦國際學校，積累了十分豐富的辦學經驗。因疫情期間出行不便，我們采取了現(xiàn)場直播的方式開展學習，確保全體工作室成員校長全程在線參加了考察活動并參與了交流研討。在匯集本次特殊研修過程及成果的基礎上，我們還完成了一份厚重的研修報告⑥。英華國際學校也借此次活動摸索出一條“校際交流特色課程規(guī)劃與實施”的實踐經驗。

案例2——首都師范大學朝陽小學在線教研的優(yōu)勢、關鍵、收獲與價值工作坊

首都師范大學朝陽小學為落實“停課不停學”目標，各學科組實踐了在線教研方式，以此完成集體備課、研究教學實際問題，及時分享有益資源。在線教研幫助全體教師有效適應在線教學需要，積極打造“互聯(lián)網(wǎng)+”教學下的新型師生關系與教學組織形式。該校還實行了學科主任在線教研負責制，帶領教師們梳理階段性的教學及后續(xù)改進計劃；利用微信公眾平臺先后發(fā)布了50余萬字的不同學科線上教研探索成果；學校還利用微信公眾平臺每天推出一期“線上教學、教研”專題內容，每次都會有近千余次的閱讀量。

該校分管教學的副校長與筆者交流了上述情況，也希望能夠在總結在線教研經驗方面得到幫助。于是，筆者與該校合作，為全體教師設計了以下問題：線上教研的優(yōu)勢有哪些？有效開展線上教研需要把握哪些關鍵點？實施線上教研讓我們最受益的是什么？線上教研實踐對于完善日常教研最有價值的是什么？該校迅速匯集了全體教師的反饋，并要求以學科組為單位加以匯總。我們于2020年7月26日和31日，連續(xù)舉辦了兩次“首都師范大學朝陽小學在線教研的優(yōu)勢、關鍵、收獲與價值”專題分享，各學科組代表在交流基礎上建構了集體共識。

回望這段在線教研專題實踐，教師們一致認為，做好在線教研需要把握三個關鍵點：第一，精心預設準備，即引領教師開展基于問題解決的團隊互助學習；鼓勵全員掌握計算機網(wǎng)絡資源檢索與PPT制作技能，特別是基于手機的移動教學技術。第二，創(chuàng)設相互開放的學習過程，即引導教師全程積極參與；鼓勵教師分享自己的實踐，欣賞他人的優(yōu)點，利用專家資源，參與共識建構，讓線上教研變成一種高效率、高質量、高標準的實踐改進過程。第三，注重實效產出，即注重線上教研的成果產出與行動跟進，并產生系列案例成果。

通過兩次在線研修，我們發(fā)現(xiàn)在應對疫情挑戰(zhàn)過程中，首都師范大學朝陽小學全體教師不僅實現(xiàn)了由學科到技術的拓展，還對“資源共享、開放學習、團隊教學、經驗眾籌”這些理念有了切身的體會。事實表明，首都師范大學朝陽小學的線上教研不僅有效地支持了“線上教學”實踐需要，也為創(chuàng)建新時期的混合式校本教研做出了有益的探索（李福平，李芳，劉亦恒，白婧，高孟巖，2020）。

案例3——疫情應對與校長領導力專題工作坊

2020年由疫情催生的“停課不停學”實踐是有特色的教育供給方式重大變革，成為所有校長、教師職業(yè)生涯中一場刻骨銘心的挑戰(zhàn)，且具有尚待發(fā)掘的豐富的教育資源價值。為此，筆者作為北京市東城區(qū)吳甡校長工作室的理論導師，與實踐導師吳甡校長合作共同設計，于2020年11月30日下午組織實施了“疫情應對與校長領導力專題工作坊”。本次研修的目的在于就疫情期間各個學校開展“停課不停學”實踐經驗進行總結，并從中汲取對于校長領導力的新認識。參與人員包括東城區(qū)20余位中小學校長、幼兒園園長及教育媒體代表。

為了發(fā)掘“停課不停學”實踐的資源，我們針對疫情應對的情感體驗和“停課不停學”教學變革分別設計了兩組問題：首先，“回顧我們帶領師生應對疫情的日子，我們最受挑戰(zhàn)、最感動、最開心、最深刻的體驗有哪些？”隨后，“回顧‘停課不停學’實踐，我作為校長遇到最嚴峻的挑戰(zhàn)是什么？學校在這個過程中遇到的最大難題是什么？最有效的應對措施有哪些？親歷疫情應對，讓我對校長領導力有了哪些新認識？”為了充分吸納每位校長的親身實踐與心得并建構有意義的共識，我們采用了個人思考、小組匯總、全體分享、眾籌共識的層級性資源加工策略，匯集大家的實踐智慧，拓展對于校長領導力的新境界。

通過上述交流，校長們感覺最具挑戰(zhàn)性的任務在于：2020年春節(jié)期間的緊急動員部署，組織全校師生應對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關心師生心理健康，穩(wěn)定情緒；排查全校學生的健康狀況；如何保障線上教育教學的效果；如何調動學生的自主學習能力；在延期開學的特殊時期如何創(chuàng)造性地開展教育教學工作；疫后恢復教學的各項準備。

令校長們深為感動的是，疫情最嚴重時，全體干部同心同德，相互支持；黨員教師帶班值守，確保校園的一方平安；全體教職工的理解支持；家長和學生的全力配合，各項工作有序開展；全體干部、各學科教師主動將抗疫內容融入教學；全體教職工情感空前凝聚，學校組織“云端”生日會，在特殊時期為教師們送上溫暖祝福（其中一所民辦學校還為教師保障工資、減免住房租金）；教職員工通過這段經歷得到了歷練，青年教師獲得迅速成長。讓大家特別感動的還有醫(yī)生、社區(qū)人員、解放軍奮勇爭先，全國各地馳援武漢等事跡，學校也主動看望醫(yī)護工作者的孩子。讓他們特別欣慰的是，由于國家應急反應迅速有力，使疫情及時得到控制；教育教學得以有效進行；師生健康，平安返校（園）；9月全面順利地開學；經歷了疫情，學生綜合素養(yǎng)得到顯著提升，自主學習與自我管理能力得到了發(fā)展。

此外，校長們還從疫情期間學校層面、教師層面和學生層面、教學質量及社會宣傳等方面遇到的難題與有效對策進行了深入的研究與總結。經過應對疫情的深刻歷練，大家對于校長領導力獲得了許多全新的認識。具體體現(xiàn)在如何積極地應對危機，科學決策，完美執(zhí)行，復盤反思；危機中尋找機會；發(fā)展多種能力，包括審時度勢、把握方向的能力，組織動員、精神感召力，抗壓能力和定力。有的校長深有感觸地表示，校長要具有“顯微鏡” 和“放大鏡”，顯微鏡意味著細節(jié)決定成敗，放大鏡則要求校長善于利用榜樣的力量去激勵全體師生。

此外，校長們對于自身領導力素養(yǎng)也有了全新的認識，那就是遇事冷靜，頭腦清醒，高位統(tǒng)領，堅持黨的全面領導，堅持問題導向思維，堅持教師成長研、教、學一體；保持向上的狀態(tài)、平和的心態(tài)、和諧的生態(tài)；校長自身還需要具備強大的心理調適能力。校長們還結合實踐體驗總結了全新的領導方法，包括：決斷力，即努力在第一時間做出響應，部署方案，統(tǒng)籌資源；榜樣示范力，即一把手堅守在崗對干部、教師的影響作用；語言影響力，即用問題說話，用數(shù)字說話，用案例說話。在疫情應對過程中，學校教育悄然拓展，不僅有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教育，還拓展出生命教育、健康教育和家庭教育。實現(xiàn)方式也創(chuàng)造出教師指導、家長支持下的學生自主學習新樣態(tài)。⑦

案例4——將網(wǎng)絡資源轉化為校本課程：保定市師昌緒學校的實踐

2020年9月1日，是全國大中小學重新開學的日子。教育部借助央視網(wǎng)絡隆重推出了特殊時刻的《開學第一課》。與往年不同，本次《開學第一課》以“少年強，中國強”為主題，傳遞抗擊疫情期間黨和政府帶領全國人民不遺余力踐行“人民至上，生命至上”和“擔當、團結、科學”的價值理念。在全民抗疫取得階段性勝利實現(xiàn)全面復學的背景下，《開學第一課》非同尋常、令人難忘。如何將這次特殊時期面向全社會的開學第一課轉化為一次深刻的學校教育活動，就成為新的選題。

為此，筆者與保定市師昌緒學校的校長合作，共同設計并實施了一次特殊的師生共同參與的校本研修。學校安排師生在家觀看《開學第一課》實況轉播，但要求每個人都結合自身感受寫出心得體會進行交流。于是，我們便獲得了來自同學和教師十分豐富的反饋。被這特殊的一課感動不已的不同年級的同學們紛紛記述了他們的觀察和感悟。

“高三畢業(yè)生付巧一家四口不幸全部感染了新冠肺炎。她坐在醫(yī)院角落備戰(zhàn)高考。我在她身上看到了對祖國的信任和心中堅定的信念。”

“張定宇爺爺自己是一個病人，但是依然戰(zhàn)斗在抗疫一線?！?/p>

“觀看《開學第一課》，我知道了現(xiàn)在的學習環(huán)境來之不易，太需要我們珍惜了。我一定努力學習，長大后成為他們那樣的人。”

“《開學第一課》使我懂得，鐘南山院士和那些白衣天使在長達76天的戰(zhàn)斗里，挽回且保證了70多萬人民的生命健康。為人民的利益沖鋒在前的人，就是人民英雄！”

“《開學第一課》讓我對“團結”有了新的認識。團結的中華民族就是一堵永遠不倒的萬里長城，我們就是長城上的一塊磚、一片瓦。”

“新冠疫苗研發(fā)、北斗衛(wèi)星發(fā)射，不是哪一個人能完成的，是團結的力量，是科學的力量。團結的力量戰(zhàn)無不勝！”

教師們也從“第一課”中獲得深刻啟迪。他們十分感慨地寫道：

“當我們在享受舒適的春節(jié)假期時，他們卻放棄與親人的團聚，毅然返回崗位；當我們避之不及時，他們卻選擇義無反顧地緊急馳援武漢；當我們?yōu)槿找嬖鲩L的病例憂心時，他們卻迎難而上與病魔抗爭，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白衣天使！”

“面對疫情，他們沒有退縮，而是勇敢地沖在疫情一線，讓我們看到了什么叫擔當，什么是責任！”

“作為師昌緒學校的教師，我要腳踏實地，刻苦鉆研，努力和孩子們一同成長，力爭把孩子們培養(yǎng)成為具有家國情懷、通達視野、科學精神的人。”

師昌緒學校以《開學第一課》為資源實踐“校本教研”的有益探索表明，以網(wǎng)絡專題節(jié)目及社會特色活動為資源，也可以帶給師生深刻的學習。

案例5——順義區(qū)社區(qū)教育中心能力建設課程

2020年5月，我們與順義區(qū)社區(qū)教育中心合作順義區(qū)社區(qū)教育骨干人員能力建設項目。為此，我們設計了“順義區(qū)家庭教育指導師/學習指導師能力發(fā)展項目”，并延請三位相關領域的專家分別主持引導式教學方法（側重學習引導師）、家長培訓的規(guī)劃與實施（側重6～18歲年齡組）和親子互動案例資源建設（側重3～6歲年齡組）三門研修課程。

為了保障能力建設項目的適切性與有效性，我們開展了前期學習需求調研，從當?shù)刂行W（幼兒園）、街道社區(qū)和企業(yè)遴選有學習意愿的學員，并依據(jù)成人學習與能力發(fā)展的基本原則進行了課程規(guī)劃與教學設計。我們圍繞“學習過程如何有助于解決實際問題”“個人學習與實踐能力如何有效地結合”“如何構建‘學習共同體’與‘實踐能力發(fā)展連續(xù)體’”等關鍵問題設計了包括專題閱讀/文獻學習、實踐反思、同伴互動交流、行動研究（崗位實踐）、實踐案例撰寫及微信空間專題交流等方式在內的混合研修活動。

在項目實踐過程中，我們充分尊重學員各自既有實踐經驗，采用富有挑戰(zhàn)性的任務激勵學員全程參與，并從中獲得有成就感的學習。整個學習過程采用“1+3+1”的課程結構，即開學時由項目組主持全體學員集體學習，開啟全新互動研修體驗；隨后，由三位專家分別組織各自專題的學習；結業(yè)總結學習成果時，則由學員為主體分享他們的學習成果。在為期半年的學習過程中，學員又遇到疫情出現(xiàn)反復，甚至很長時間無法組織現(xiàn)場教學活動的情況。于是，我們充分利用騰訊視頻會議和手機端微信群等技術媒介開展學習，取得了十分豐富的學習成效。其間，我們甚至還借助微信空間組織百余位學員完成了對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法（草案）》（征求意見稿）的深入研究與專題反饋。

2021年4月29日，我們舉辦了“順義區(qū)家庭教育指導師/學習指導師能力發(fā)展課程總結會”。寬大的會場墻壁上貼滿了學員完成的作業(yè)，來自三個課程班的學員充滿自信地向來自市區(qū)兩級教育部門領導、教育專家及教育媒體人士分享了他們全情投入的學習過程與豐富多彩的學習成果，贏得了與會領導和專家的高度評價。目前，順義區(qū)社區(qū)教育中心在完成上述學習的基礎上，正在組織進行課程資源的深度開發(fā)，各位學員都結合各自業(yè)務開展了教學實踐應用。⑧

三、新探索實踐對教師研修的意義

2020年的新冠疫情對于我國乃至人類社會都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危機和全方位的深刻挑戰(zhàn)，對于全球范圍內的學校教育供給與服務方式也是一種洗禮與重建。我國政府審時度勢采取的“停課不停學”重大決策及其創(chuàng)新實踐，促使我們的教育供給體制與學習方式發(fā)生了前所未有的深刻變革。教師研修的理念、方式與績效方式及我們自身能力等方面也得到了一次嚴峻的考驗。

首先，成人學習視域下的教師研修理念與價值發(fā)生了變化。在疫情期間開展的教師研修實踐進一步豐富了先前對于教師作為成人學習者基本特點與能力發(fā)展規(guī)律的認識。新的實踐證實，成人學習者特別擅長從事“基于經驗的學習”，即結合學習主題反思自身經驗，分享同伴經驗，并在互動學習基礎上開啟新的經驗。因此，規(guī)劃和組織教師研修活動就應該回應他們的特定需求，那就需要：以特定主題的經驗分享或問題解決為過程，選取相關資源（包括來自學員個體的經驗），設計互動參與式學習過程，共同創(chuàng)建有價值的學習結果，并籍此改善學習者的社會實踐。

經過疫情期間的新實踐，我們還發(fā)現(xiàn)，為了進一步改進教師研修的適切性與有效性，可以從以下方面做出努力：第一，結合學習任務/主題與對象群體實際開展需求調查，設計以任務驅動或問題解決為載體的學習過程；第二，搭建團隊學習的“腳手架”，并綜合應用專題講授、個人自學、同伴分享、在線學習、崗位實踐與個性化作業(yè)等方式的混合學習，以引導參與者獲得互補強化性質的學習體驗與成效；第三，以能力發(fā)展為目標的學習不可能一次完成，學習活動過程之間還需要保持連貫一致，以達成有效的能力發(fā)展的目的；第四，教師研修的成效高低，最終還是取決于參與者的學習動機、努力程度以及教師作為引導者的能力水平。實踐顯示，只要我們尊重成人學習規(guī)律，勇于革除單一的“滿堂灌”“死背硬記”等弊端，順應教師作為成人學習者的特點與實際需求，就能將“知識習得”拓展為“能力發(fā)展”。

其次，疫情期間的新實踐表明，教師研修要保障適切性和有效性就需要我們遵循項目工作的原則，即把握關乎研修過程及其成效的要素、流程、現(xiàn)實條件與預期成效，對項目進行精心設計，實施到位，追求質量，務求實效。在實踐中，我們需要在充分回應委托方（學?；蚪逃块T領導）的訴求和對象群體面臨實際問題與具體需求的基礎上提出可行方案；在研修過程中，充分尊重對象群體的既有經驗和參與意愿；確定與其發(fā)展相關的任務或問題作為研修主題；對于研修過程進行全程規(guī)劃與實施，包括精心準備每個研修環(huán)節(jié)，基于參與者既有經驗（如“停課不停學”的實踐體驗），創(chuàng)設實踐體驗理性化的加工升華過程，引導參與者通過參與“眾籌—共創(chuàng)”、資源加工和實踐改進，從中獲得專業(yè)能力發(fā)展的團隊學習所具有的歸屬感與成就感。

疫情期間的實踐也表明，教師研修容不得搞形式主義、擺花架子，而必須以實際成效為追求。我們還清醒地認識到，教師研修即便能夠創(chuàng)設“燒腦般”熱鬧現(xiàn)場，如果沒有全程跟進，特別是參與者的后續(xù)親身實踐改進，也難以將有能力發(fā)展價值的學習帶給對象群體。

其三，應對學習者在非常時期開展的師生時空分離狀態(tài)下的異步教學和多樣化學習的特點，教師研修充分利用參與者既有體驗和實踐經驗知識化發(fā)展需求，自覺實踐了兼容個人實踐、專業(yè)閱讀、專題講授、同伴分享、團隊共創(chuàng)、實踐改進等方式的“混合學習”全新實踐，努力探索能夠吸引對象群體全程參與且有益于促進他們能力發(fā)展的學習過程。為此目的，勢必需要我們反思并拓展先前不容置疑的“知識教學”，而需要以重新定義的“學習觀”“課程觀”及教學過程中的“教學關系”來彰顯相應的“能力發(fā)展觀”。

其四，教師研修人員需要具備相應專業(yè)工作所需要的策略與方法：①適切性：判明參與者的背景與需求。②設計問題鏈：確定最有價值的主題并設計引發(fā)大家貢獻的問題鏈。問題鏈一定要由淺入深，由簡單的問題入手，問題應與參與者的切身利益和既有知識相關聯(lián)。③環(huán)境創(chuàng)設：包括場地設備、說話的態(tài)度、彼此的話語、及時反饋和評論的建設性。④后續(xù)跟進：組織者還要善于進行活動結束后的資源加工，并及時反饋。⑤技術支持：線上線下相結合，互補強化。⑥雙贏目標：引導式研修不僅要讓學習者覺得有收獲，引導者自己也應有提升，追求這樣一種雙贏發(fā)展。

最后，我們所倡導的“教師研修愿景”（在還沒有成為普遍實踐之前權且稱之為“愿景”）在很大程度上依賴承擔研修活動人員的專業(yè)水準，例如：他們的學習與研究能力、需求調查與項目定制能力、人際合作與溝通能力、研修過程引導與共識建構能力、信息技術應用能力、后續(xù)實踐跟進服務能力以及實踐知識打造能力等。

回顧疫情期間的教師研修新實踐，筆者深切感受到教師研修工作的專業(yè)化也是一個在實踐與研究中逐步完善的發(fā)展過程。承擔此類業(yè)務人員的專業(yè)修煉應該強調“五本融通”，即“書本、事本、話本、文本、人本”。其中，“書本”，泛指我們不斷進行的知識學習；“事本”，強調我們需要在知識應用和實踐探索中學習；“話本”，要求我們要學會交流分享并從交流中汲取他人的教益；“文本”，就是努力將各種感性體驗和碎片化的認識轉化為言之成理的理性表達；“人本”，則是不斷借鑒他人的成功經驗，認識我們的服務對象的實際需求與進步體驗，并借助學習與實踐不斷重塑更為充實的自己。

總之，從事教師研修乃至成人教育的價值，就在于我們在不遺余力地促進對象群體的學習進程中，不斷地豐富自身的專業(yè)知識與社會價值。于是，“相互成就”便成為我們共同的教育追求。

注釋

① 張鐵道：Improving Primary Schools through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 of Principals： Practices in Queensland， Australia and implications for Gansu， China（《借助校長專業(yè)發(fā)展提高學校的績效水平：澳大利亞昆士蘭州的實踐及其對于中國甘肅省的借鑒》），1987（碩士學位論文，未發(fā)表）。

② 相關成果主要包括：張鐵道《促進教師專業(yè)發(fā)展的策略》，《教育研究雜志》（大陸版）2003年第2期；張鐵道《教師同伴研修的理念與實踐策略》，《人民教育》2008年第12期；張鐵道、吳正憲主編《團隊研修的實踐探索——來自吳正憲小學數(shù)學教師工作站的報告》，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張鐵道《教師研修：國際視野下的本土實踐》，教育科學出版社，2015年。

③ 參見張鐵道《教師研修：國際視野下的本土實踐》，教育科學出版社，2015年。

④ 參見張鐵道《探索教師研修20年》，《中國教育科學》2015年第1輯，131–148頁。

⑤ 參見張鐵道《教師同伴研修的理念與實踐策略》，《人民教育》2008年第12期；張鐵道、吳正憲主編《團隊研修的實踐探索——來自吳正憲小學數(shù)學教師工作站的報告》，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

⑥ 張曉《人大附小鄭瑞芳校長工作室遠程考察天津英華國際學校專題研修報告》（未發(fā)表）。

⑦ 參見《現(xiàn)代教育報》2020年12月8日“停課不停學，彰顯非常時期校長領導力”專題報道。張鐵道《眾籌共創(chuàng)，共話非常時期校長領導力》，《北京教育》2021年第3期。

⑧ 參見《現(xiàn)代教育報》2021年5月7日報道：“‘眾籌—共創(chuàng)’按下教師學習快進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