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智勇

現(xiàn)在很多詩是適合看的，不適合念的，你得費盡心力去理解斷裂的詞與詞的意思，建立飛躍的行與行、段與段之間的語義連接，如果不是夜深人靜、無人打擾，很難有這份腦力和專注度去深入地理解詩歌內(nèi)涵。

人們常說詩歌詩歌，一半是詩一半是歌。我剛接觸現(xiàn)代詩是在初三到高一年級，徐志摩、戴望舒的詩成了我敬仰的詩歌殿堂的明珠，很多年后記不真切了，但斷續(xù)的詩句、回環(huán)往復的詠嘆、淡淡的清愁，還是在舌底和腦海盤旋。作為門外漢，音尺、音步、節(jié)奏，建筑美、音樂美、繪畫美，這些專業(yè)知識我并不了解，我只是直觀地感受歌的特質(zhì)如此深刻地烙印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詩人作品之上。

新詩已歷百年，一代代的詩人尋求突圍，求變求新，被創(chuàng)新的瘋狗追逐。什么民歌體、朦朧詩、詩到語言為止，無外乎內(nèi)容和形式的變幻。反觀現(xiàn)在的詩歌現(xiàn)狀，過去的擊節(jié)三嘆少了，佶屈聱牙多了;平易樸實少了，七拐八繞多了。詩歌風尚如人的衣服一樣，歐美流行什么，過些時日總能影響過來。更遑論拼貼、反諷、解構、倒裝等等現(xiàn)代語言技法的運用，人老了，怎么猜也猜不對答案的智力游戲讓人沮喪，感覺越來越看不懂現(xiàn)在年輕人寫的詩了。海子母親評價自己兒子的詩“每一個字都認識，拼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意思。”我遇到最夸張的一次，是讀一位北大畢業(yè)生的詩作，幾乎每一個字都不認識，而且筆劃特別多，查字典也找不到?；蛟S簡易字典太薄，要查康熙字典或許有門。一位專研詩歌的大學教授，讀后感可以概括為四個字：不明覺厲。用死去的文字拼成一首詩，我的感覺是通篇彌漫著死人氣息，感覺這位古文字專業(yè)的高材生精力用錯了地方，應該去寫一篇學術論文，而不應利用專業(yè)優(yōu)勢無情地蹂躪讀者貧弱的智商！

他們這一代年輕人受教育程度高，得益于外國詩歌的譯介，或者他們的外語能力，直接得益于國際上大神大腕的經(jīng)典著作。朦朧詩那一代人從內(nèi)部資料或禁書中得到的營養(yǎng)先機已蕩然無存。詩歌是知識，多識于草木鳥獸之名，詩歌更關乎心靈，不然無法解釋歷年“青春詩會”時常有草根躋身其中，如山西野外工作的張二棍、河南放羊的李松山，他們的老師是自然，日常練習就是不斷地深入觀察與書面凝練。

上世紀末期在文聯(lián)，聽古柳饒有興味地拆解節(jié)奏，嘴里噠噠噠噠有聲，那是詩歌深刻影響青年的輝煌尾聲。后來他去了電視臺當了藝術總監(jiān)，不寫詩寫起了歌詞。記得當年我們在太行山采風，朋友們嘀咕他寫的神話系列讓人不明所以，可以說是走火入魔了。后來他擁抱大眾藝術，與音樂家合作創(chuàng)作歌曲，開創(chuàng)了一片天。邢臺這座小城無法與北京、廣州相比，小圈子里的知名度與藝術高度實在是高度有限，就說著名你在全國能著名到哪里去呢？

但是，我從他的經(jīng)歷想到了詩歌的側(cè)重點究竟在詩，還是在歌這個議題?；蛟S就如胡子宏所說，以前寫文投稿掙稿費，現(xiàn)在寫博客公眾號掙廣告費、打賞，就如神鞭，鞭子剪了，核心技能還在，還是在寫作一途。

寫作是表達，表達自己的審美發(fā)現(xiàn)、思想感悟，在讀者那里泛起心的漣漪?？梢灾卑祝梢噪[晦，沒有一定之規(guī)。作為小眾藝術，詩歌的大眾狂歡，神州處處皆堯舜，農(nóng)民賽詩會，創(chuàng)作大躍進，也不正常。詩歌并沒有從大眾的生活中消失，而是隱藏在歌詞、廣告詞里，隱藏在電視劇的對白和電影畫面里，詩意是比詩歌更寬泛的概念，與人的生活須臾不可離。詩意的棲居令人神往，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未嘗不是買不起房子的年輕人的精神夢想。

沒事時讀讀詩吧，讓心沉靜下來，從喧囂中尋一方凈土，伸開敏銳的觸角，去感知世界，感受生活，感動心靈。喜歡歌的那部分，你就默念默誦，喜歡詩的那部分你就查字典、上百度，拓展自己的知識面。在療愈心靈方面，詩歌是良藥。在救贖靈魂方面，詩歌是指路明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