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塘
風(fēng)吹皺了的湖面
遠(yuǎn)比因石子激起的漣漪平緩多了
這湖不再養(yǎng)魚已多年
垂釣人坐在垂柳下久久沒動魚竿
垂柳努力了多時仍未抵達(dá)湖面
那時這湖很大,名叫坑塘
泡在湖里的孩子童心正好
喇叭花迎風(fēng)開得好看
如今這湖很小,仍叫坑塘
狗尾巴草實現(xiàn)了開花的夢想
我們喪失了一頭扎進(jìn)去的野心
忽而反悔
我忽而反悔
想辭去父親這個職位
去五十里之外的小劉村
在父母跟前
老老實實規(guī)規(guī)矩矩的
永遠(yuǎn)做他們的兒子
帶著這個愿望
我回了趟小劉村
我發(fā)現(xiàn)父母又老了許多
這讓我,有些話
都羞于出口
蓮蓬
新鮮的蓮蓬我吃過
由于年代久遠(yuǎn)
由于味道淺淡
我早已忘了
我只記得荷葉碩大
我只記得蓮花好看
好看的蓮花
蜻蜓也為之停留
我站在湖邊無法涉水而過
屋后陰涼里的老頭
他也虎視眈眈地盯著
我們幾個不懷好意的小孩
我借助了玉體橫陳
沒有風(fēng),花是否會開
沒有雨,花是否會開
我實在想不出,? 還有什么
不需要借助外部的力量來打開自己
比如,為了打開一首詩
我動用了風(fēng)雨交加
我借助了玉體橫陳
我從未好好看過一只螞蟻
我從未好好看過一只螞蟻
它小小的身體我可以忽略
它小小的一生我可以忽略
但不可否認(rèn)
于這塵世它是存在的
千里之堤也有可能毀于蟻穴
只是,那又怎樣
我也早已有一顆赴死之心
空懷人間無邊的苦痛
何必俯身打亂螞蟻的靜好生活
獨(dú)居斗室,寂寞如潮涌
空有螞蟻卑微之命
卻始終無螞蟻卑微之心
時光的薄涼由淺而深
石頭無語,風(fēng)有聲
樹的翻譯總有偏頗
我們聽來也多有歧義
一場談話也因外來的干擾時有中斷
有時抬頭看著忽而隱去的星辰
內(nèi)心也會有一小會兒的憂傷
我們從天微黑一直坐到夜深藍(lán)
時光的薄涼由淺而深
你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我知道又到了晚安的時候
屁股下面的石頭終究沒有坐熱
風(fēng)有聲,已入無人之境
小蝌蚪
好多年沒見過小蝌蚪了
它們的樣子我可沒忘
黑黑的腦瓜黑黑的尾巴
總在我渴了俯身掬水喝的淺水邊
游來游去
我伸出小手輕輕一撩
它們就驚慌失措地
游向遠(yuǎn)一些的去處
我一邊掬水一邊看著它們驚慌的樣子
那多像偷瓜被發(fā)現(xiàn)后驚慌的我們
此刻,我正在為它們寫一首詩
在詩中,它們不再驚慌
只是我卻早已深深陷入
好多年前的口渴
涅槃
草枯了,就用一把火
結(jié)束它們的生命
多年前
我們站在家鄉(xiāng)的草坡上
望著隨風(fēng)燃起的火
并沒有勝者為王的喜悅
事實上
我們被因之而起的火勢
灼烤得一退再退
而草,似乎更像火中的鳳凰
正在涅槃的路上飛奔
正在把虛無變成重生
它必將原諒并容納我
北屋南屋東屋西屋牛欄廠棚
窄長的菜畦方正的天井
那時,我常常坐于天井之中
晝望白云,夜觀星辰
我因自命不凡而隔絕于塵世
總覺得這里難以盛放一顆孤傲之心
而離開后,我所走過的路
都將一一證明
我空有一顆孤傲之心
我只有一顆孤傲之心
而院子是寬容的、宏大的
它必將原諒并容納我
落拓后的回歸
(孫光利,山東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有詩文刊于《詩刊》《星星散文詩》《詩潮》《散文詩》《飛天》《山東文學(xué)》《綠風(fēng)》等。)
編輯:尉遲克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