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濤

摘?要：國立中央大學是南京國民政府時期的全國最高學府，也是當時國內(nèi)師資培養(yǎng)的重要基地。其中，體育系乃是中等以上學校體育師資的搖籃，在系主任吳蘊瑞的帶領下，全系上下始終堅持以自然主義體育思想為師資培養(yǎng)指導思想，努力構建充實、合理的師資培養(yǎng)課程體系，積極推行專家講學、賽事磨練、實習試教相結合的師資培養(yǎng)強化模式。經(jīng)過多年的不懈努力，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以其先進的教育理念、完備的課程體系和豐富的實踐活動，為民國后期體育師資培養(yǎng)的質(zhì)量提升和國民體育事業(yè)的快速發(fā)展作出了重要貢獻，也為我國當前大學體育院系的改革發(fā)展和體育師資的培養(yǎng)提供了有益鏡鑒。

關鍵詞：國立中央大學;民國后期;師資培養(yǎng);體育系

國立中央大學是南京國民政府時期的全國最高學府，也是當時國內(nèi)師資培養(yǎng)的基地和搖籃。在其輝煌的21年辦學歷程中，總共培養(yǎng)出8914名畢業(yè)生[1]，其中很大一部分成為了各個學科的教授、教師，為中國的教育、文化和科技等事業(yè)的發(fā)展，作出了不可估量的重要貢獻。本文旨在探討國立中央大學的師資培養(yǎng)理念、實踐及其成就，但囿于篇幅，僅以其下設幾十個學系之一——體育系為中心，進行全面、深入地考察，以期管窺國立中央大學師資培養(yǎng)的整體面貌和歷史貢獻。

一、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的發(fā)展概況

1916年，為滿足全國各地對體育師資的需求，南京高等師范學校（以下簡稱“南高師”）創(chuàng)設體育專修科，“為我國正規(guī)培養(yǎng)中等以上體育專業(yè)人材之高等院校的首創(chuàng)”[2]。1921年，南高師并入國立東南大學，其后，三年制的體育專修科改為四年制的體育系。1927年，國立東南大學與江蘇省內(nèi)9所?？埔陨蠈W校合并，翌年正式定名為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也隨之改為體育科，仍為四年制，隸屬教育學院。1938年，奉南京國民政府教育部令，國立中央大學教育學院改為師范學院，體育科再次更名為體育系，學制為五年。1943年，師范學院又增設二年制的體育專修科，以應對體育系畢業(yè)生不敷分配的局面。自此，體育系與體育專修科二者并存，直至1952年院系調(diào)整。在1928-1949年這二十余年間，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①始終肩負著我國體育師資培養(yǎng)的重任，以其先進的教育理念、完備的課程體系和豐富的實踐活動不斷向教育領域輸送優(yōu)秀體育師資，為民國后期國民體育事業(yè)向現(xiàn)代化邁進作出了十分重要的貢獻。

二、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的師資培養(yǎng)

（一）以自然主義體育思想引領師資培養(yǎng)

20世紀初，當中國體育界尚被日本軍國民體育思想占據(jù)主流之時，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師范學院的伍德（T.D.Wood）、古利克（L.H.Gulick）和赫塞林頓（C.W.Hetherington）等教授即已提出以“新體育”為名的自然主義體育思想。后來，經(jīng)由哥倫比亞大學師范學院體育系主任威廉姆斯（J.F.Williams）的發(fā)展，形成了一整套主導美國20世紀20年代至40年代學校體育發(fā)展的自然主義體育理論。最早將自然主義體育思想導入中國的，是美國基督教青年會派來的體育干事麥克樂（C.H.McCloy）②。而系統(tǒng)傳播并切實踐行該思想的，則是留學期間師從威廉士教授、歸國后出任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主任的吳蘊瑞。作為中國現(xiàn)代體育事業(yè)的奠基人，吳蘊瑞不僅通過著書立說使自然主義體育思想漸為國人所知，更將該思想作為培育體育師資的指導思想，使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成為民國后期體育師資的搖籃。

1.體育教師應為促進學生身心和諧而健全自身品格修養(yǎng)

自然主義體育思想強調(diào)身心一元，主張體育不僅要促進人的機體發(fā)育和體質(zhì)增強，同時，還要對人的心智成熟和道德完善有所貢獻，并最終實現(xiàn)人的身心和諧、德智體全面發(fā)展。而中國當時所流行的卻是以身心二元為基礎的“體育為純粹身體之活動”的思想。[3]對于這種普遍存在的誤解，吳蘊瑞批評道：“所謂‘身體之教育者，即傳統(tǒng)的二元之遺毒，亦即以人之身體視為解剖臺上尸體之見解也。吾人既知凡屬教育即不能分之為人之何部分之教育，因人系一整個的機體不能解剖式的劃分之也，同時吾人既知人之機體為生動的，且有無窮之適應、無窮之機能，非一靜止純物質(zhì)之機器，則吾人之所謂體育者乃為人之整個的機體之教育。”[4]基于上述認識，他進一步指出：“體育教師之責任，輕于發(fā)達兒童之身體，重于培養(yǎng)兒童之品格，又貴乎能本身作則，感化兒童?！盵5]只有“教師明體育之真諦，訓練管理得法”，才能“收陶冶之效”，反之，則會使學生“養(yǎng)成欺騙、虛偽、自私等惡德”。[6]

在吳蘊瑞的規(guī)劃和帶領下，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將兼顧青少年身體鍛煉和品格發(fā)展作為未來體育教師的重要職責，并為此而強調(diào)體育系學生綜合素質(zhì)的提升和自身修養(yǎng)的完善。吳蘊瑞認為，從“德性、魄力、銳敏眼光、策略、熱心、忠實、有精神、熱烈、公開等”方面對體育系學生進行培養(yǎng)，與向他們傳授“知識、經(jīng)驗及技術”等同等重要。[7]與吳蘊瑞持類似觀點的，還有同在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任教的方萬邦。他也認為：“體育教師在體育活動中，一舉一動莫不以身作則;設若自身缺乏健全的修養(yǎng)，即不能肩起這道德人格教育的重任。”[8]所以，作為未來體育師資骨干力量的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學生，平時除了進行各種身體訓練外，更致力于形成自身的健全品格。

2.體育教師應為體育的科學化而兼顧科學、原理和技術

自然主義體育以形成“合自然性”的身體鍛煉體系、使人按照自身天性和需要獲得發(fā)展為目的。欲使體育具有“合自然性”的特點，則需要對人在不同年齡階段的生理和心理特征進行科學研究。吳蘊瑞自身的自然主義體育思想，便是建立在解剖學、生理學、生物學、心理學、教育學、社會學等學科基礎之上的。他在為學生講授體育原理、運動學和體育教學法等課程時，也無時無刻不在應用各種科學。同樣，他也希望中國未來的體育教師能夠在其教學和研究工作中借助各種科學之力，以實現(xiàn)體育的科學化作為自己矢志不渝的追求。在他看來，那些有違此道的體育教師，只會在工作中“迂回曲折，耗費精力，效力毫無，甚之背道而馳，愈走愈遠，有誤教育前途不淺”[9]。更為可怕的是，這些將體育視作各種技術而非科學，甚至認為“研究體育，只練運動可矣，無須應用科學”[10]的人，在當時的中國體育界尚不在少數(shù)。

當然，造成上述不利局面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來自于以往的體育師資培養(yǎng)課程本身。誠如方萬邦所指出的，很多大學體育系科及體育?？茖W校的課程太過偏狹，只重視方法與技術，“而疏忽原理與科學”[11]。那些“只長一技一能的運動員，竟充作體育教師與領袖者比比皆是。故我國的師資訓練，較諸體育先進的國家均覺相差太遠。這就是我國體育落后的主要原因！”[12]為了改變這種不利狀況，南京國民政府教育部次長、體育委員會主席段錫朋，在1937年4月召開的新一屆體育委員會全體委員會議上特別強調(diào)：“如何能使體育達到科學化是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13]基于自身的認識和國家的總體要求，同時也是培養(yǎng)更好的體育師資的客觀需要，吳蘊瑞、方萬邦及其他同事共同致力于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的課程建設，逐步形成了以實現(xiàn)體育科學化、服務國民體育事業(yè)為目的的師資培養(yǎng)課程體系。

（二）以充實、合理的課程保障師資培養(yǎng)

南京國民政府教育部體育督學郝更生曾經(jīng)指出，為了使青少年達到體育課程標準中所訂立的目標，體育教師“非有宏偉深厚的修養(yǎng)不可”;為了達到這種修養(yǎng)，則“非打破已往狹義競賽技能鍛煉，而易以廣義的體育陶冶不可”。[14]那么，如何才能實現(xiàn)廣義的體育陶冶呢？當然，所應具備的條件是多方面的，不過其中最為關鍵的，便是要有完善的課程體系作為保障，否則一切皆是空談。當時中國的體育教師，“差不多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出身于私立體育學校的”，但“私立學校因為種種關系，一切設施，當然不能盡如人意”。[15]這其中也包括課程方面存在的問題，如“偏于技術”，無法“使學理與技術并重”等。[16]而反觀同時期的歐美各國，其“體育人才訓練機關都趨向于設置于大學內(nèi)”[17]。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大學不僅是專業(yè)訓練機構，同時也是學術研究機構，具備開設各種課程所需的良好設備和師資，可以為全面提升體育人才的綜合素養(yǎng)提供有利條件。

國立中央大學是民國后期學科門類最多、學術水平最高的綜合性大學之一，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發(fā)展勢頭甚至已經(jīng)趕超國立北京大學。而置身于八個學院、三十余個學系之中的體育系，真可謂得天獨厚，占盡資源，因此，在體育師資培養(yǎng)方面，向來被看作是其他公私立體育院校的領跑者。為了達成“培養(yǎng)各級學校體育師資以發(fā)展國民體育”的辦學目標[18]，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的專家學者們著實在許多方面進行了精心地謀劃和踏實地努力，尤其在課程設置上更是力求充實、合理，使其有助于對未來的體育教師進行“廣義的體育陶冶”。

如前所述，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修業(yè)年限為四年，1938年后改為五年。在這四年或五年的時間里，除“術科”必須學滿四年外，其他各科均按照課程性質(zhì)和類別進行編排?？偟脑瓌t是，先學習黨義、國文、數(shù)學、英文、化學、生物、物理等所有院系共同學習的文化課程，再進行更為重要的專業(yè)課的學習。所有課程分為必修、選修兩種類型，其中以必修課居多，但從第二學年開始，每年都開設若干門選修課程，用以拓展體育系學生的專業(yè)知識和文化素養(yǎng)。

根據(jù)1932年南京國民政府教育部頒布的《國民體育實施方案》，體育師資培養(yǎng)課程應包括“體育課程本身及其關系之學科”，其中，生物學科應占19%，教育學科應占15%，體育理論學科應占20%，術科應占21%，文化學科及選修學科應占25%。[19]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各類課程的數(shù)量占比并非與上述標準完全趨同，而是根據(jù)自身需要進行設置和調(diào)整。[20][21][22]具體詳見表1。

從表中數(shù)據(jù)可以看出，一方面，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的課程設置基本符合《國民體育實施方案》的規(guī)定;另一方面，為了使自身的課程體系逐步充實和合理，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也在不斷付出努力。

首先，在教育和體育理論等學科領域增設一些課程，以期更好地達到夯實專業(yè)基礎、實施廣義陶養(yǎng)的目的?；谧匀恢髁x體育思想，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的課程編排以兼顧文化、科學、原理和技術為原則，在體育理論學習和專業(yè)技術訓練的同時，還進行文化課程及生物學、教育學等基本理論的學習。但在最初之時，無論是教育學科課程，還是體育理論學科課程，都相對較少，很難對體育系學生施以全面的培養(yǎng)。

據(jù)1929年《國立中央大學教育學院體育科簡章》所示，第一、二學年開設的公共必修文化課程有9門，比體育理論學科和與之關系密切的教育學科都多。教育學科課程僅有教育統(tǒng)計學、教育心理學和教育通論3門（教育社會學和教育哲學為選修），且明顯偏于理論層面，缺乏對實踐指導性更強的學科;體育理論學科課程有體育原理及體育史、體育管理及行政、體育教學法、體育建筑及設備、運動評判法、運動測驗和童子軍等七門，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兼顧了理論和實踐，但作為培養(yǎng)體育師資最為核心的一類課程，顯然還是不夠全面。

1933年，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出臺了新的課程標準。除了修正原有公共必修文化課程只重“自然”而忽視“人文”和“社會”的問題，在原有基礎上增設倫理學和社會學，以提升未來體育教師的道德水準，以及了解社會、適應社會并將學校教育與社會實際相聯(lián)系的能力外，還作出了兩方面的重要調(diào)整：一是在原有的教育理論課程基礎上，增設中等教育原理及實施、英文教育書報選讀、普通教學法、教育行政、健康教育等課程，使之能夠更為全面地培育未來體育教師的教育素養(yǎng)和教學、管理實踐能力;二是在原有的體育理論課程基礎上，增設人體機動學、田徑賽原理、民眾體育和國術研究等課程，使此類課程原有的欠缺得到了較好地彌補，使未來體育教師的體育理論素養(yǎng)變得更為寬厚，以便更好地為國民體育事業(yè)服務。

其次，不斷對必修課和選修課數(shù)量進行調(diào)整，使整個課程體系變得更為靈活，也更為合理。最初的做法是將部分必修課改為選修或?qū)⒛承┱n程直接撤銷。 1929年時，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的課程數(shù)量相對較少，選修課也只有2門。至1933年，選修課數(shù)量已達10門，有的還連續(xù)幾個學年開設。1934年選修課數(shù)量進一步增加到14門，占全部課程的四分之一。此時，早年的一些必修課，如德文、化學、物理、中等教育、體育問題等，都已變成選修課。同時，還有一些公共必修課和選修課被撤銷，如數(shù)學、教育哲學和小學教育等。之所以進行這樣的調(diào)整，其目的是使課程體系變得更加靈活多樣，并盡量避免公共必修課和不必要的選修課占用過多時間，而影響對體育理論學科、生物學科及更為重要的教育理論的學習。而事實上，這種因公共必修課程太多而排擠其他學科課程的現(xiàn)象很難真正消除。1941年時，吳蘊瑞仍然認為，體育系“共同必修科目太多排擠體育學科”，“此師范學院學生之所以多想轉(zhuǎn)文、理、法各院也”。[23]

盡管公共必修課不宜過多，但專業(yè)必修課則不應減少。其實，在體育理論學科課程必須重點加強學習這一觀點上，吳蘊瑞基本上是前后一致的。1929年，他在介紹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時指出，體育系學生“于術科之外，尤需注意于學科，對于體育本身科學，如原理方面、教學方面、生理方面、組織行政方面、建筑設備方面，固應研究”[24]。而十余年后，在對五年制師范學院的種種缺點進行批評時，吳蘊瑞仍然認為：“人體機動學、運動生理學、體育史、健康檢查、體育建筑與設備，均為體育專業(yè)訓練之重要科目?！盵25]因此，對于當時將上述五種體育理論學科和生物學科課程或由必修改為選修，或與其他學科合并的做法，吳蘊瑞十分不滿。在他看來，選修就意味著極其重要的專業(yè)課程變得可學可不學，而裁并則會導致體育建筑與設備和體育行政兩門課程的內(nèi)容皆被削減，這樣一來，便使得體育理論及其相關學科的學習遠不如前。后來，除健康檢查外，其他四門課程重又改為必修，直至1948年時仍是如此。[26]

由此可見，在培養(yǎng)體育師資的課程設置方面，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最為重視的是課程是否充實、合理，足以確保對體育系學生實施“廣義的體育陶冶”。而充實并不意味著沒有淘汰，在課程調(diào)整過程中，有的從必修課程中被移除，有的則被直接撤銷，不再學習;合理也不意味著越靈活越好，課程設置應以對體育系學生扎實的專業(yè)培養(yǎng)為前提。不過，再好的課程體系也無法獨立支撐優(yōu)秀體育師資的培養(yǎng)，還需課內(nèi)與課外、理論與實踐相結合，才能更好地完成這一任務。

（三）以講座、競賽、試教強化師資培養(yǎng)

“講座、競賽、試教相結合”是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培養(yǎng)體育師資的一大特色。“講座”是指聘請本校或外校體育專家為本系學生作學術報告;“競賽”是指鼓勵本系學生積極參加各種體育賽事;“試教”是指安排本系學生根據(jù)自身所學內(nèi)容進行實習教學。

1.將專家講座作為開闊體育系學生學術視野的寶貴資源

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雖為國內(nèi)體育院系之翹楚，系內(nèi)教師眾多，其中也不乏名師、專家，但為了使體育系學生能夠具有更為廣闊的學術視野，能夠更多地了解國內(nèi)外體育事業(yè)的發(fā)展狀況，仍然不定期地聘請學有所長、經(jīng)驗豐富的校外專家前來講學。例如，早年留學歐洲、獲法國醫(yī)學博士，“于中西體育及體育與生理之關系，均有研究”的褚宜民，即曾受邀為體育系學生講解體育新義，并對自己發(fā)明的新儀器進行演示和說明。[27]他的演講和演示，深受關心體育及民族健康問題的體育系學生歡迎。再如，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畢業(yè)生陳柏青，在由歐洲、日本考察體育回國后，也被請回母校為體育系三十多名師生講演《歐洲各國體育最近之實況》。[28]在演講中，他告誡體育系學生：“體育的目的絕不僅僅是為了個人身心的健康，體育既是教育的一部分，必須幫助教育，使其發(fā)生偉大的效果?！盵29]此番言論對于在座的體育系學生而言，實在是一種莫大的鼓舞。

除了不定期聘請校外專家作報告外，本系教師也經(jīng)常在授課之余對學生進行精彩、生動地演講。德籍教授葛樂漢（Kleinhons）在約滿回國之前，仍將自己的專業(yè)所長無私地奉獻給體育系學生。在一個多小時的體操演講過程中，葛氏在講解“體操訓練之目的、種類及編制方法”的同時，還伴有“動作之示范”。[30]當日聽講者甚眾，皆受益匪淺。與此同時，國立中央大學教育學院還定期組織各系教授進行系統(tǒng)的公開學術講座。以1934和1935年兩個學年為例，前一個學年由教育、心理兩系教授主講，共舉行17次，每次聽眾均有數(shù)百人之多;后一個學年由體育系和衛(wèi)生教育科教授主講，共舉行6次，講演題目分別為：《體育與健康教育之區(qū)別及今后小學體育問題》（吳蘊瑞）、《小學衛(wèi)生設計》（彭達謀）、《列強青年體育訓練之實效及中國今后應有之動向》（稱登科）、《學校衛(wèi)生的障礙》（陳美瑜）、《小學生畸形之識別與其補救之方法》（吳澂）、《教育與民族保健制度》（朱章賡）。[31]這些講演擴大了體育系學生的眼界，也使他們更為關心青少年及整個民族的健康和教育問題。

2.將體育競賽作為磨練體育系學生專業(yè)技能的真實戰(zhàn)場

如果說專家學術講座可以進一步增進體育系學生的理論知識和教育熱情，那么，各種體育競賽則可以更加快速且有效地提升他們的專業(yè)技術水平。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向來支持學生參加各級各類體育競賽，并以此作為培養(yǎng)體育師資、強化專業(yè)技能的重要手段。體育系學生參加的競賽主要有兩類：一是校際間的體育競賽，二是校內(nèi)組織的體育競賽。校際間的競賽主要是在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和國內(nèi)其他大學體育院系之間舉行，因關乎學校榮譽而更受重視。如1934年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學生代表本校參加江漢大學組織的全能運動和越野賽跑錦標賽，為此，體育系特地將安排學生赴實驗學校實習教學一事推遲數(shù)周進行。[32]為了更好地組織學生參加校際間的競賽，體育系還專門指定了各個代表隊的指導教師，如吳德懋為排球、網(wǎng)球、籃球代表隊的指導，包朗為田徑及足球代表隊的指導，高仰喬為體育系女生對外競賽事宜的負責人。[33]同時也為各代表隊提供便利條件，如規(guī)定學校的第六網(wǎng)球場“為本校網(wǎng)球隊選手之用，務請其他同學注意”等。[34]

與校際間競賽相比，校內(nèi)組織的競賽則相對較多，如“季陶杯”足球錦標賽、“治中杯”排球賽、“世杰杯”籃球賽、全能運動、越野賽跑[35]，以及院際間的競賽，如院際足球賽、院際籃球賽[36]、院際排球賽[37]等。這些競賽均由體育系教師袁宗澤等人負責籌劃，體育系學生和其他各院系學生共同參與。通過參加各種競賽，體育系學生不僅進一步磨練了自身的專業(yè)技能，也使作為未來體育教師所需具備的責任心、忍耐力、進取精神和高尚人格等得到了培養(yǎng)。

3.將實習試教作為增進體育系學生教學經(jīng)驗的有效途徑

要成為合格的體育教師，除了要有理論素養(yǎng)、專業(yè)技能、高尚人格和體育精神之外，還應積累一定的教學經(jīng)驗。為此，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在師資培養(yǎng)上極為重視實習試教，凡是“有可使學生實習之機會，從未輕易放過，必設法利用而后已”[38]。例如，國立中央大學實驗學校舉行籃球比賽之際，便是體育系學生實踐“運動裁判”的絕佳時機。實驗學校中學部和小學部的籃球裁判，多由體育系學生擔任。在1934年11月舉行的實驗學校小學部籃球比賽中，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共選派18名學生分任裁判員和檢察員。[39]

當然，最有助于體育系學生積累教學經(jīng)驗的還是臨近畢業(yè)前的教學實習。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有著規(guī)范的實習制度，每年都按部就班地組織四年級學生進行試教，偶爾也會基于實際需要作出一些細微調(diào)整，如“感于畢業(yè)同學教學經(jīng)驗之太少，特將試教時期加長”[40]等。試教時間為一年，形式分為兩種：一是對實驗學校中小學生的試教，一是對本系同學的試教。實驗學校的試教，包括“早操及各班體育功課”。早操方面，“中學部每周由男同學二人合任，小學部則由女同學一人獨任”;各班體育課方面，先是“以每人每周專任某班為原則”[41]，后又改為“以每人擔任一級連續(xù)教授兩周為一循環(huán)”[42]。與此同時，體育系學生還必須輪流對本系各年級同學教授術科，“目的在增加各生教學經(jīng)驗，以期畢業(yè)后服務時應付裕如”[43]?？梢哉f，通過長達一年的兩種形式的實習試教，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學生可以積累不少教學經(jīng)驗，為他們?nèi)蘸髲氖麦w育教師職業(yè)奠定一定的基礎。

三、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的歷史貢獻

（一）推動體育師資培養(yǎng)目標向高層次邁進

近代中國的學校體育發(fā)端于洋務時期的新式學堂，隨著各級學堂的迅速發(fā)展和規(guī)模擴大，則形成了對體育師資的巨大需求。與此同時，帶有明顯“日式”傾向的《奏定學堂章程》的頒布，又為體育師資培養(yǎng)機構的建立奠定了制度基礎。最初創(chuàng)辦的是一些以培養(yǎng)“日式”體操教師為主的短期體操專修科，各省的省城師范學堂也開設“五個月畢業(yè)之體操專修科”，“以養(yǎng)成小學體操教習”。[44]盡管這些機構學習年限較短、課程不夠規(guī)范、帶有速成性質(zhì)，卻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當時體育師資奇缺的狀況，更開創(chuàng)了以專門機構培養(yǎng)體育師資的先河。

后來，在“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影響下，實用主義教育思想逐漸在中國盛行。在此期間，自然主義體育思想也開始傳入中國，并導致了體育師資培養(yǎng)上的重要變化，即體育師資培養(yǎng)向規(guī)范化、高層次目標邁進。隨著“壬戌學制”將“日式”的“體操”改為“美式”的“體育”，我國體育師資培養(yǎng)也愈加“美式”化。在課程內(nèi)容上，一方面廢除兵操，代之以田徑、球類和游戲等項目的訓練，另一方面加強對與體育相關的心理學、生理學和教學法的研究;在辦學形式上，首先是體育師范學校紛紛建立，南、北高師相繼成立體育科;繼而是部分體育專門學校或科系并入綜合大學教育學院或師范學院，由綜合大學培養(yǎng)體育師資的新模式開始出現(xiàn)。

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便是值此背景躍上歷史舞臺的。在吳蘊瑞、張信孚、吳德懋、江良規(guī)等人的帶領下，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積極倡導自然主義體育思想，以培養(yǎng)學、理、德、技兼?zhèn)涞闹械纫陨象w育師資為己任。為了實現(xiàn)培養(yǎng)中高層次體育人才的目標，他們不斷充實和完善自身課程體系，注重普通學科知識和專業(yè)理論基礎，并對講座、競賽和試教等教學活動形式進行有效組織和相互結合，使體育系學生得到了較為充分地培養(yǎng)和諸多方面的鍛煉。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的上述舉措，不僅為其他體育師資培養(yǎng)院校改革提升提供可資參照的經(jīng)驗③，更引領著民國后期體育師資培養(yǎng)不斷向更高層次和更高水平的目標邁進④。

（二）加快體育師資培養(yǎng)過程的科學化進程

民國時期存在著兩種有關體育問題的爭論：一是“土體育”與“洋體育”之爭，二是“體育軍事化”與“體育教育化”之爭。前者爭論的焦點在于體育應該滿足國家需要，還是適應學生個性;后者爭論的焦點在于體育應該進行軍事訓練，還是關照身心健康。兩種爭論歸結到一起，即“社會”的體育與“自然”的體育之爭。社會體育論者關注體育的外部功能，主張體育應服務于文化獨立和民族生存;自然體育論者強調(diào)體育的內(nèi)在價值，認為體育的本質(zhì)是自然活動和基本訓練。

自然體育論者大多屬于自然主義體育流派，其中，最具代表性和影響力的便是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主任吳蘊瑞。源于美國的自然主義體育思想帶有明顯的人文性，并且是一脈相承的。從杜威到威廉姆斯再到麥克樂，始終倡導對學生主體和個性的尊重，以學生興趣和經(jīng)驗為前提，將體育視為學生生活的一部分。在美國學者思想的基礎上，吳蘊瑞強調(diào)，欲對學生進行自然體育教育，作為教育者的體育教師則必須以具備相關學科的科學理論基礎為前提，并進一步主張體育學科的學術化和科學化。在他看來，“講運動方法，教學方法以及體育原理等，無處不思應用科學”[45]。而“惟有體育學術化一法”，才能“供我以科學之方法，指我以光明之正道”。[46]

據(jù)此，吳蘊瑞十分重視物理學、解剖學、生理學、心理學、生物學，以及哲學、社會學、算學等學科對體育教育和師資培養(yǎng)的應用價值，并頗有見地地指出：“凡百學問事業(yè)，墨守經(jīng)驗與陳法者，決難進步，移植于科學基礎之上，新理乃可層出不窮而效能乃得增進?！盵47]于是，在吳蘊瑞的帶領下，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全力構建了一種從內(nèi)容到形式全部彰顯科學性的體育師資培養(yǎng)模式。通過這樣一種模式，不僅造就了一批兼具科學素養(yǎng)和人文精神的中高層次的體育教師，更為重要的是，它還加快了民國后期體育師資培養(yǎng)的科學化進程。盡管“傳統(tǒng)國術”和“軍事體育”在我國20世紀20年代至40年代的體育界仍有一定的影響力，但不可否認的是，以科學性和人文性為突出特點的自然體育教育始終占據(jù)著主流并不斷完善發(fā)展。

（三）確保體育師資培養(yǎng)成果的優(yōu)質(zhì)化輸出

在民國后期的二十多年時間里，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培養(yǎng)的體育師資數(shù)量雖然不是很多，但其人才培養(yǎng)的質(zhì)量卻無疑是其他體育師資培養(yǎng)院校所無法比肩的。這種只有北師大體育系可與之相提并論的“領袖”地位的確立，與南高師體育專修科和國立東南大學體育系時期奠定下的基礎有莫大關系。先后擔任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主任的吳蘊瑞、吳德懋二人，分別是南高師體育專修科第一屆畢業(yè)生和國立東南大學體育系第五屆畢業(yè)生;曾經(jīng)任職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的吳澂、蔡紹逵、金兆鈞、吳邦偉、王子鶴、袁宗澤、趙秉恒、陳柏青、程登科等人，也分別畢業(yè)于南高師體育專修科（第一、二、三、四屆）和國立東南大學體育系（第五屆）。[48]由此可見，培養(yǎng)高質(zhì)量體育師資乃是從南高師到國立東南大學再到國立中央大學一貫追求的目標。

由于具有優(yōu)良的師資隊伍、充實且合理的課程體系，以及“三位一體”的課外培養(yǎng)模式，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在為民國體育界輸出師資人才方面的貢獻，與前兩個階段相比毫無遜色。一方面，它同樣為自身培養(yǎng)了許多優(yōu)秀師資，如周銘璋、徐恕忠、江良規(guī)、鄒仁海、徐鑣、楊永燦、周月英、龔家鹿、楊純福、吳之仁、劉漢明、許鳴寰、董薔英、方新、牛炳鎰、段奇瑤、許漢文、邵澤良、黃希真等[49];另一方面，它也為同時期的其他中高等院校體育系輸送師資，如1934年畢業(yè)的鐘季卿曾任成都體育?？茖W校代理校長[50];1935年畢業(yè)的俞晉祥、吳壽祺和周孟喬曾分別擔任上海東亞體育專修科主任[51]，國立湖南大學體育系主任[52]和湖北省立教育學院體育專修科主任[53];1936年畢業(yè)的葛衢康曾任藍田國立師范學院體育教師[54];1938年畢業(yè)的陶德悅曾任國立重慶大學體育專修科教師[55];1939年畢業(yè)的胡鈞升曾任上海市立體育?？茖W校教師[56];1940年畢業(yè)的李價民曾任福建省立師范學校體育科主任等[57]。還有輾轉(zhuǎn)民國多所大學體育系、對當時國內(nèi)體育師資培養(yǎng)作出重要貢獻者，如1932年畢業(yè)，先后擔任國立武漢大學、國立浙江大學、國立中正大學、國立暨南大學、上海交通大學、私立江南大學體育教師的陳陵[58]，以及1935年畢業(yè)，先后擔任私立大夏大學、私立滬江大學、國立中央大學體育教師的楊永燦等[59]。

據(jù)筆者統(tǒng)計，從1927年到1949年，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共培養(yǎng)四年制本科畢業(yè)生181人（不包括二年制和三年制體育專修科的畢業(yè)生），而上述在各個體育專科學校和大學體育系任教者即為26人，約占總人數(shù)的14%。余下86%的畢業(yè)生中，擔任其他各類中等學校教師、主任或校長者更是大有人在，不勝枚舉。這些由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培養(yǎng)的中等或高等院校的體育教師們，有的著書立說，頗有理論建樹;有的馳騁賽場，成績令人矚目;也有的潛心教學，培養(yǎng)子弟無數(shù)。由此可見，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一直致力于優(yōu)質(zhì)師資培養(yǎng)成果的輸出，這不僅對其自身發(fā)展有所促進，更在一定程度上帶動了當時整個體育教師教育事業(yè)的進步。

目前，我國大學體育院系在培養(yǎng)體育師資方面的改革仍在繼續(xù)，反觀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在幾十年前留下的經(jīng)驗，對于當下的改革或多或少會有所助益。

注釋：

①為了敘述統(tǒng)一，以下皆稱“國立中央大學體育系”，不再作“體育系”與“體育科”的區(qū)分，但不包括“體育專修科”。

②曾任南京高等師范學校體育專修科主任、國立東南大學體育系主任。

③如1935年成立的廣東省立體育專科學校即以高中畢業(yè)生為招生對象，開設以培養(yǎng)中學和高校體育教師等高層次人才為目標的“專科班”。課程設置包括體育原理、體育概論、體育問題研究、體育行政、體育教學法、體育場建筑學、解剖學、運動衛(wèi)生學、運動心理學、英語、以及田徑、體操、器械操、韻律操、籃球、排球、武術、軍事體育、民眾體育等。（廣東省地方史志編纂委員會編《廣東省志·體育志》，廣東人民出版社2002年出版，第835頁）

④20世紀三四十年代，我國又先后成立了多個綜合大學體育系、科，如國立四川大學體育系（1931年）、私立馮庸大學體育系（1932年）、私立大夏大學體育專修科（1935年）、國立重慶大學體育專修科（1936年）、國立中山大學體育系（1945年）等。（王其慧、李寧編《中國體育史》，武漢體育學院教務處1984年出版，第199-20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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