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邦俊，包志會

（天津師范大學 法學院，天津 300387）

2020 年5 月28 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以下簡稱“民法典”）于第十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三次會議上表決通過。民法典的順利頒布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實現(xiàn)了幾代法律工作者的夙愿，不但能夠促進我國民事法律制度的完備和民事立法的體系化，而且有利于推動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持續(xù)、健康發(fā)展。民法典是權利法典，始終以關懷人民權利為宗旨，圍繞民事主體之權利的確認與保護構設出一系列法律機制，為民事權利之平等享有、合理行使與實現(xiàn)保障提供制度支撐，奠定堅實的基礎。

一、民法典民事權利之確立基礎

十一屆三中全會開啟改革開放新篇章，我國正式建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市場經濟的活躍發(fā)展促進人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法治建設也逐步完善。從率先頒布的1980 年《婚姻法》、1981 年《經濟合同法》，到1986 年《民法通則》、1999 年《合同法》，再到2007 年《物權法》和 2010 年《侵權責任法》以及不斷修正的司法解釋等，各部門法律都發(fā)揮著重要作用?，F(xiàn)如今，民法典的頒布，進一步促進了我國的法治建設，保障了人民的權利。法律之完備即為民事權利之完備，在民主政治的推動下，由市場經濟作為基石，我國民法典積極適應日益發(fā)展的社會生活，處處彰顯著民事權利之確認與保障，構設出邏輯緊密且龐大豐富的民事權利體系。

（一）民事權利確立之經濟基礎

馬克思主義理論曾言：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價值與交易為市場經濟之根本屬性，私主體通過具有價值的商品進行交易便能促進經濟之往來。為規(guī)范私主體之間的交易活動，民事權利應運而生。由是觀之，民事權利之發(fā)展能夠充分體現(xiàn)商品經濟的縮影，同時市場經濟之交往也為民事權利的完善奠定了堅實有力的基礎。我國民事權利體系正逐步完善，民事權利之確認、保護與救濟都已具備相應的制度保障，其內生動力即為我國改革開放40 多年來經濟體制的改革。由“計劃經濟”走向“有計劃的商品經濟”，穩(wěn)定于“市場經濟”，經濟體制之完善促進民事權利從最開始向域外移植借鑒逐步發(fā)展為民法典構設的符合我國國情的本土化權利體系。

市場經濟屬性是民事權利發(fā)展的助推器，為確定民事權利之基本原則提供基石。市場經濟的穩(wěn)步發(fā)展應建立在平等交換基礎之上，即使市場博弈也需要平等競爭，確立民事權利的平等主體原則符合市場經濟發(fā)展之本質要求，保障私主體的平等交易權利。另外，除了基于私主體的平等地位[1]，商品經濟往來也需要處于自由環(huán)境之中，自由交往環(huán)境之保障促進意思自治的確立。只有確保充分的自由，市場經濟交往才能得到強有力擴張，推動經濟深度發(fā)展。因此，市場經濟發(fā)展是民事權利確立的經濟基礎，為民事權利的完善提供發(fā)展動力。

（二）民事權利確立之政治基礎

政治具備國家威懾性，在立法進程中占據主導權，在創(chuàng)設民事權利時起到直接推動力作用，如果民事權利是航行于海洋上的帆船，政治則是船舵，為帆船之安全行駛提供方向，保駕護航。法律牽涉著國家政治基準，在社會主義國家，法律的誕生不僅符合社會主義之政治要求，同時也應具備自身特性，民事權利體系也需要最大程度彰顯中國特色。在國家發(fā)展進程中，執(zhí)政黨會依據當下經濟發(fā)展水平出臺相關政策，推動經濟高效發(fā)展。此時，法律便需要根據政策的變化做出自身調整與解釋，以更好適應民族振興與國家發(fā)展。因此，民事權利與政治導向密切相關，由國家政治作為風向標，發(fā)揮直接領導性作用，形成民事權利背后強有力的保障[2]。

自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一直高度重視民法典編纂工作，并于黨的十四屆三中全會中明確提出“加強市場法律制度建設，編纂民法典”的重大立法任務，提出兩步走的政治思路，先制定《民法總則》提綱挈領，再分編審議形成統(tǒng)一民法典，體現(xiàn)了科學合理的體系建設。因此，我國民法典的誕生是以當前具備穩(wěn)定發(fā)展的經濟基礎為根本，由政策導向穩(wěn)步推進形成的?？偠灾?，政治制度為人民所服務，將人民群眾的意志通過立法進行保障，為民事權利的確立提供政治指引，形成完整的民事權利體系，滿足人民美好生活的需要。

（三）民事權利確立之社會基礎

陳守一曾言，若要想真正學好法律，只從法律本身理解很困難，就法律研究法律，結果只能是學不好法律。法之理，實在外，認識法律必須先認識社會。翟同祖也曾說過，法律是社會的產物。社會性質決定法的本質。社會關系的存在必然引起矛盾與沖突的發(fā)生，在原始社會，習慣是當時社會關系規(guī)制與社會矛盾化解的主要方式。隨著社會文明進步，原始習慣已無法適應新的社會構造和滿足新的社會需求，因此需要革新社會規(guī)范加以約束，以更合理地平息有限資源與人類無限欲望之間激化的社會糾紛。為更具說服力與威懾性，此時便需要上升為國家法律，自上而下進行規(guī)范。康德認為，法律可以調節(jié)社會中的各種利益沖突。法律能夠協(xié)調人類本質欲望和社會資源之間的關系，推動社會進步和發(fā)展，實現(xiàn)人類利益最大化。社會為法律提供生存環(huán)境，法律為社會提供天平，處理復雜的社會關系，維護社會和諧與穩(wěn)定。

和諧社會的穩(wěn)步形成是民事權利的社會基礎。法律作為一種特殊的社會制度，在如今和諧社會中發(fā)揮著不容小覷的作用。在當前法治環(huán)境下，廣大人民群眾的法律意識、權利意識在不斷增強，法律的重要性與保障性在人民心中不斷生根發(fā)芽。法治國家的形成前提即是人民信法、守法，經過市場和法治的教化后整個社會進入法治狀態(tài)。在法治社會中，法律汲取和諧養(yǎng)分之后，應當與時俱進，不斷完善民事權利體系，穩(wěn)定社會關系。良性運轉的社會能夠推動法治建設進程，在充滿法治意識的和諧社會中，社會基礎已然全面形成，民法典涵蓋大量民事權利，從人民利益出發(fā)逐步細化，以解決社會難題為落腳點，為廣大人民群眾提供維護權利之法律保障。

二、民法典民事權利之布局特點

我國民法典編纂范式在借鑒潘德克頓體例基礎之上，結合本國國情體現(xiàn)中國特色，融入“多元一體、和而不同”之權利本位思想[3]。采取“總—分”式體系結構，共設七編，即總則編、物權編、合同編、人格權編、婚姻家庭編、繼承編、侵權責任編。以民事權利為核心，由總則編提綱挈領，對民事權利作出一般性規(guī)定，其他各分編分別對應民事權利與權利救濟，圍繞民事權利之確認與保護構建邏輯自洽的權利體系。

（一）民法典民事權利之總體布局

1.總則編：民事權利之規(guī)范設計

民法典第一章第1 條規(guī)定本法之立法宗旨，直接宣示民法典保護民事主體之合法權益，并于第3條再次強調民事主體之人身權利、財產權利等受法律保護。基于立法目的，民法典總則編各類規(guī)范均圍繞民事權利展開。第一章規(guī)定民事主體開展民事活動、行使民事權利應該遵循的基本原則。第二章至第四章規(guī)定民事權利的享有者、行使者，即三大民事主體：自然人、法人、非法人組織。另外，第二章中設置民事權利能力制度，為自然人平等充分享有民事權利奠定制度基礎，自然人一旦出生，無論外在條件差異多大，在法律層面均享有平等的民事權利能力。同時，基于自然人年齡和智力狀況的不同，民法典為其設置民事行為能力制度，并且建立監(jiān)護等機制，以保障自然人能夠充分實現(xiàn)法律所賦予的民事權利。由此可以看出，民法典為自然人每個階段都設置了實現(xiàn)自身權利的最大機會和可能性。第五章設專章規(guī)定民事權利，為民事主體行使各項權利提供法律依據，也為民法典其他各分編所規(guī)定的具體權利內容奠定基礎。第六章則是設置民事主體行使民事權利之具體方式和要求，即民事法律行為。第七章規(guī)定代理制度，是民事主體實現(xiàn)其完滿權利的輔助性制度，針對實踐中一些由于自身行為能力缺失、不能親自行使自身權利的個人提供輔助性的權利實現(xiàn)機制，即由他人代為行使，從而彌補其中缺憾。第八章規(guī)定民事責任，是民事主體在民事權利遭受侵害時的權利救濟機制，通過設置要求行為人承擔民事責任，恢復已受到損害的權利，以使得民事主體權利能夠得到維護和保障。第九章訴訟時效機制則是民事權利受法律保護的期限，第十章期間是民事主體行使權利應當遵循的時間范圍。訴訟時效的設置是為了促使民事主體在法律規(guī)定期限內及時行使自己的權利，以維護交易安全，穩(wěn)定市場經濟秩序和法律的權威性。由是觀之，民法典總則編的各類規(guī)范始終圍繞著民事權利而設計。

2.各分編：民事權利之系統(tǒng)規(guī)定

民事權利是整部法典權利體系之目的和價值[4]。民法典作為保障人民權利的偉大法典，對于民事主體之各項權利給予充分的關注。根據總則編第3 條規(guī)定可以得出，民法典給予民事權利的保障主要分為兩個層次：人身權利和財產權利。其中人身權利可以細化為人格權和身份權。人格權是指民事主體自出生開始便享有各項權利，此類權利類型規(guī)定于人格權編中；身份權是指基于身份關系而產生的權利，其中包括因婚姻家庭關系所產生的婚姻家庭權和繼承權等，分別規(guī)定于婚姻家庭編和繼承編。財產權利主要包括物權和債權。物權可細分為所有權、用益物權和擔保物權，該類權利內容主要規(guī)定于物權編。債權主要分為兩大類，其一是因合同而產生的債權，即合同債權，具體規(guī)范設置在合同編中；其二是因侵權而產生的該部分規(guī)定于侵權責任編中；除此之外，不當得利和無因管理也會產生債權，為更好設置民事權利體系，民法典將該兩部分內容規(guī)定于合同編的第三分編“準合同”。由以上分析可以得出，民法典針對各類民事主體設置了全面、系統(tǒng)的民事權利規(guī)定，并且作出細致且具體的權利劃分?？倓t編各項權利制度與各分編權利規(guī)范環(huán)環(huán)相扣，形成邏輯自洽、前后呼應的民事權利體系，不僅有助于為各類民事主體行使自身權利提供明確的法律依據，也有利于為民事主體之各項權利實現(xiàn)提供充分的保障。

（二）民法典民事權利之橫向布局

1.以民事權利為中軸線構建民法典體系

18 世紀后期，德國民法學者在思考民法問題時，嘗試以權利為核心層層剖析。通過對權利各要素進行探索[5]，最終形成潘德克頓民法典編纂范式。德國民法典便是以權利為核心的潘德克頓式法典結構。我國民法典編纂借鑒潘德克頓模式，以“多元一體、和而不同”的理念為底線，在借鑒德國民法典權利體例基礎上，以權利為邏輯主線融入中國特色與創(chuàng)新。在討論民法典構建方式時，除以權利為邏輯主線的觀點之外，以法律關系為核心的呼聲也很高，其中代表學者有王利明教授[6]、梁慧星教授[7]。雖然法律關系是薩維尼之法學理論成果，在事實與法律規(guī)范之間起紐帶作用，在民法體系中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但是法律關系包含更多的理性色彩，以法律關系作為我國民法典編纂核心不符合我國國情，也不能體現(xiàn)我國民法典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理念。以權利為邏輯主線編排我國民法典，契合我國民法典之立法目的，直觀反映出民法典的橫向形式結構和內在價值取向，形成以權利為核心的形式與實質統(tǒng)一，如果缺少權利的表達，則不能構建真正的中國民法典[8]。我國民法典采取“總—分”結構，通過“提取公因式”之立法技術，根據“兩步走”立法方案，以民事權利為中軸線，先制定民法總則，再進一步完善其它各分編?！翱偂帧苯Y構模式符合從一般到特殊、從抽象到具體之思維邏輯，符合認識論的理論基礎[9]。我國民法典總則編設專章規(guī)定民事權利，并且圍繞民事權利設計各項規(guī)范。各分編則是以總則編為原點，以民事權利為中軸線，構建民事權利的橫向布局，涵蓋公民從出生到死亡的各項民事權利。以侵權責任編作為兜底，成為民事權利救濟的最后一道防線，編織出完備的民事權利體系（如圖1）。民法典之體系構成即為民事權利之構成，總則編是整部民法典的統(tǒng)帥，以民事權利為公因式條款，以簡潔的法律條文對民事權利進行系統(tǒng)的規(guī)定和厘清[10]，為各分編權利內容的制定提供依據和框架，各分編對總則編提煉出來的權利進行細化和權能設置，從而形成科學的權利體系。

圖1 民法典民事權利的橫向布局

2.民法典民事權利體系之創(chuàng)新

（1）人格權獨立成編

當前，世界各國大都針對人格權制定相關法律進行保護，而我國在民法典之外，并未單獨圍繞人格權設計規(guī)范保護。為適應大數據、人工智能等高科技的發(fā)展，民法典設第四編（共51 條）以人格尊嚴為核心，對人格權進行有針對性規(guī)定與保障，主要內容為人格權之確立、享有、行使和保護等。人格權法的基本價值理念即為保護人格尊嚴，人格尊嚴是人“生而為人”的最根本的社會尊重[11]?？倓t編主要在第109條、第110 條、第111 條中規(guī)定了一般人格權，以提取公因式的方式對人格權本質共性進行提煉，再由人格權編對其進行細化。從抽象到具體，圍繞權利展開進行規(guī)制，體現(xiàn)民法典之權利性特質。人格權獨立成編無疑是我國民法典的體系創(chuàng)新，一方面使憲法中人格尊嚴保護的原則性規(guī)定落地，矯正我國民法長久以來忽視人格權之保障的弊端；另一方面，也體現(xiàn)民法典“以人為本”之重要思想，為人民群眾的各項人格利益做更深一層的保障，彰顯民法典的人文主義情懷。

（2）構建“以合同為核心”的債權法體系

作為大陸法系的代表，《法國民法典》規(guī)定債法通則[12]，《德國民法典》雖然在編纂過程中，曾因是否保留債法總則爭論不休，但最終仍然采取債法總則的設計[13]。基于中國特色和我國國情，我國民法典并未設置債法總則。民法典總則編第118 條中規(guī)定了債權之一般性規(guī)定，合同編第四章至第八章均延續(xù)傳統(tǒng)債法總則中的主要內容，因此二者之間的協(xié)調規(guī)定充分發(fā)揮了以往民法理論中債法總則之作用。另外，單獨設置準合同將無因管理、不當得利等法定之債規(guī)定于其中，不僅消除了無因管理、不當得利制度的債權性質與合同的沖突，而且更能凸顯民法典合同編體系的系統(tǒng)性，以合同為核心，使得準合同分編中的無因管理、不當得利與合同相關制度緊密銜接。一部比較完備的法典，應該是以適當抽象的法律條文來規(guī)制社會生活中較多問題，同時也沒有背離法律本身所調整的現(xiàn)實社會[14]。因此，我國民法典雖然刪除了債法總則，但是合同編中三大分編都一定程度上繼受了傳統(tǒng)債法總則規(guī)定的內容和精神，合同債權的體系框架更加清晰，潛移默化地發(fā)揮了債法總則之功能。與此同時，降低了立法成本，合同制度模塊的規(guī)則也更加明朗，避免出現(xiàn)規(guī)則重復導致司法資源浪費的情況。

（3）侵權責任獨立成編

我國民法典在取消債法編之后，侵權責任制度獨立成編，從而與合同編相區(qū)別，構成債的二元結構。很多學者認為侵權責任法規(guī)定范圍較廣，因此可以將其納入民法典總則編之民事責任中?？v觀整部民法理論，民事責任包括各種責任，除侵權責任之外，還包括違約責任、不當得利返還責任等。侵權責任是違反義務所產生的結果，其只是責任類型中的一種，并不具備總則編的普適性和概括性，因此不適合將侵權責任法置于總則編[15]。從《民法通則》以來，我國立法傳統(tǒng)便是將民事責任的位置放于末尾，體現(xiàn)在民事權利確立的基礎之上。將侵權責任法作為民法典的最后一編，符合從確權到救濟的權利保護規(guī)律?！兜聡穹ǖ洹穼⑶謾嘭熑沃糜趥幹校菣嗬葷?guī)則的設計少之又少，無法更大限度的保護公民權利。我國民法典權利救濟制度編排位置不同于傳統(tǒng)的潘德克頓模式，侵權責任獨立成編體現(xiàn)中國民法典之體系創(chuàng)新，不僅完善我國權利救濟體系，同時也充實了民事權利的保護規(guī)則，將我國民法典以權利為核心的布局結構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三）民法典民事權利之縱向布局

1.各分編內部采取“總—分”結構

我國民法典的橫向布局是以權利為中心軸，采取“總—分”結構分設七編，由總則編提取公因式抽象出權利共性，中間設五編，最后由權利救濟的侵權責任編結尾，形成完整的民事權利體系線條。但是除了外部體系按照“總—分”結構設置外，我國民法典各分編同樣也是按照“總—分”結構進行權利構造，將權利貫穿始終，使民事權利框架更為清晰、有條理?？v向看來，各分編內部也是采取提取公因式的方式，從一般到具體，形成更為緊密的邏輯體系，從而節(jié)約立法資源，同時也減少法律規(guī)則重復使用的現(xiàn)象。法律規(guī)則在調整社會關系的時候，往往具有一定的滯后性，當法律規(guī)則不能解決沖突時，法官則可以行使自由裁量權適用一般規(guī)定。一般規(guī)定是對權利結構總結的前置性規(guī)則，具有較強的包容性[16]。因此，民法典中的“一般規(guī)定”或者“通則分編”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例如，總則編中第三章至第七章的第一節(jié)均設置“一般規(guī)定”；物權編第一分編設置“通則”，且除第五分編內容較少的“占有”外，第一分編至第四分編的首章均設置“一般規(guī)定”；合同編與物權編相似，設第一分編為“通則”，“通則”分編內設置了“一般規(guī)定”，另外，合同編中在第十三章、第十九章、第二十章中均在第一節(jié)設置“一般規(guī)定”；人格權編、婚姻家庭編、繼承編、侵權責任編的第一章均設置“一般規(guī)定”。民法典各分編內部由一般到具體的規(guī)則設計，符合人類思考的邏輯思維，具有科學的推理慣性，各分編可以形成自己的“總則”，最后構造出縱向塔式梯形結構之民法典權利體系。

2.構造寶塔式權利框架

作為公因素的民事權利，不僅可以作為中軸線橫向串聯(lián)各分編，也可將總則編規(guī)定的民事權利作為最高頂位，形成寶塔式布局，下設五大民事權利，并且各分編內規(guī)定的民事權利類型呈塔狀疊加式構建。以下以物權編為例，物權編便是由民事權利構建起來的寶塔式邏輯體系之典型。民法典中的民事權利屬類型化狀態(tài)，是為法律所確定保護的利益形態(tài)[17]。權利體系之構建離不開概念要素的表達，上位概念更具抽象意義，外延范圍較大，下位概念是對上位概念的具體化，外延范圍較窄，內涵更加豐富。物權編則是由眾多權利概念堆砌而成。物權作為外延較大的上位概念，設在頂端，可以涵攝所有權、用益物權和擔保物權等進行權利類型化區(qū)分。物權的下位概念之所有權、用益物權和擔保物權還可再進一步劃分，例如所有權包括國家所有權、集體所有權和私人所有權等（如圖2）。寶塔式權利體系框架，由各個權利概念層層推進，能夠有效地維持法律的穩(wěn)定性與不可撼動性。在司法實踐中，也可根據權利所在系統(tǒng)進行權利辨別和權利厘清，避免同案不同判，形成權利體系和法律關系的連貫性和邏輯性，便于日后的法律適用。

圖2 物權編的縱向布局

三、民法典民事權利之宣示與發(fā)現(xiàn)

民法典被譽為“權利法典”，其立足于社會現(xiàn)實，所有規(guī)范均以民事權利為目的而設計。民事權利是貫徹民法典編纂始終的核心理念，體現(xiàn)“民生至上”的重要思想[18]。一方面，民法典編纂范式是以民事權利為主線進行展開與編排；另一方面，民法典根本內容是圍繞權利的確認與保障進行類型化整合，宏觀層面通過各分編進行權利宣示，微觀層面在法律條文內部處處體現(xiàn)民事權利之表達，為人民群眾的權利保障提供強有力的法律依據。

（一）宏觀層面：五大民事權利的宣示

1.物權編：完善產權保護

物權是私法領域內最重要的財產權之一，其主要調整產權之歸屬與利用。物權法于2007 年正式頒布并實施，在物權確認與保護等方面發(fā)揮巨大的作用。民法典物權編基于物權法之規(guī)定，結合現(xiàn)實需求，并以黨中央提出的完善產權制度之具體要求為導向，進一步完善相關法律制度。物權編第十四章設專章規(guī)定新型物權類型“居住權”，不僅擴張用益物權類型，完善物權編權利體系，而且能夠彌補當前住房體系之不足，為社會公眾的住房問題提供更為合適的解決渠道。為加強業(yè)主權利保護，物權編不僅于第277 條中規(guī)定居委會對業(yè)主大會、業(yè)委會的設立應給與指導和協(xié)助，而且在第278 條規(guī)定降低公共維修資金的表決要求。第340 條、第341 條、第342 條正式納入土地經營權，并且允許土地經營權流轉，貫徹落實三權分置改革。

2.合同編：維護交易安全

合同是市場交易的主要類型，在我國市場經濟發(fā)展過程中，合同制度的完備在促進公平交易、維護交易秩序等方面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民法典合同編在各分編中占據主要地位，其條文最多、篇幅最長。為適應我國全面深化改革的需求，合同編在完善市場經濟法律制度的基礎之上，針對社會熱點、難點問題作出更為全面的法律規(guī)制。合同編第815 條對霸座行為作出回應，為約束霸座行為提供法律依據，保護旅客對其購買的乘車位享有合法使用權，培養(yǎng)社會公眾契約意識。為維持金融秩序和規(guī)范交易管理，合同編針對民間借貸作出規(guī)制：第670 條對借款合同中利息支付加以規(guī)范，第680 條規(guī)定禁止高利放貸，通過頂層設計保障民事主體訂立合同的交易權利。為應對網絡信息對現(xiàn)行合同制度的挑戰(zhàn)，合同編于第491 條對電子合同作出進一步完善，加強對消費者權利的保護。另外，合同編新增四類典型合同，更新合同領域的配套制度，不僅適應時代發(fā)展潮流所帶來的沖擊，而且促進了市場經濟的健康發(fā)展，為民事主體的安全交易提供更周全的合同制度保障。

3.人格權編：保障人格尊嚴

人格權獨立成編除了在體系上成為我國民法典本土化的創(chuàng)新，其內容的具體規(guī)范也是對憲法中“人格尊嚴不受侵犯”規(guī)定的真正落地。人格權編的設立是我國民法典秉承以人民為中心理念的最佳體現(xiàn)，其充分關注社會公眾對人格權保障的急切需要，對具體人格權作出全面規(guī)定，為人民群眾在人格權遭受他人侵害希望訴諸法律保護之時提供明確的依據和堅實的請求權基礎。人格權編第1010 條對性騷擾作明確規(guī)定，刪除了“婦女”、“女職工”等表述，彰顯男女平等的權利體現(xiàn)。第1023 條第2 款中規(guī)定自然人聲音受法律保護，參照適用肖像權保護有關規(guī)定，該項規(guī)定是人格權利的擴張保護。與此同時，人格權編于第1034 條至第1039 條對自然人個人信息保護作出詳細規(guī)定，是民法典特色亮點之一。

4.婚姻家庭編：促進家庭和睦

婚姻家庭制度主要規(guī)范家庭關系、夫妻關系等，婚姻家庭編的確立是婚姻法回歸民法典之完結。作為民法典大家庭中的重要成員，婚姻家庭編除接受婚姻法的主要規(guī)定外，其體例也吸收了收養(yǎng)法[19]，使婚姻家庭制度更加完整與統(tǒng)一。家庭是社會的組成部分，家庭關系的和諧安寧能夠穩(wěn)定社會發(fā)展?；橐黾彝ゾ幊浞终蔑@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重視婚姻家庭觀念建設，針對弱者利益保護也作出強化規(guī)定?；橐黾彝ゾ幍?077 條設立離婚冷靜期制度，防止弱勢一方以放棄個人權利換來及時止損行為，減少顯失公平情況的發(fā)生，由法律作為第三方砝碼，為離婚設置時間門檻。第1064 條對夫妻共同債務的認定規(guī)則作出明確且細致的規(guī)定，該項規(guī)定基于現(xiàn)行婚姻法及有關司法解釋中的規(guī)定進行重申、整合和細化，有助于保護夫妻雙方的日常家事代理權和夫妻一方中非舉債方財產權利以及夫妻共同財產分割權，同時為解決司法實踐中因夫妻共同債務導致的系列糾紛提供法律指引。

5.繼承編：規(guī)范遺產傳承

誠如眾多學者所言，繼承制度是保障自然人死后財產傳承的基本制度。繼承法于1985 年正式實施，隨著社會經濟日益發(fā)展，人民生活水平逐漸提升，繼承觀念也在不斷發(fā)生變化。自然人財產數目增多、財產形式復雜，引發(fā)的繼承糾紛也隨之上升，現(xiàn)行繼承法愈發(fā)顯示其滯后性。民法典繼承編基于繼承法的規(guī)定修改并完善相關繼承制度，為合理處理遺產分割及遺囑人與繼承人的權利提供法律保障。第1158 條擴大遺贈扶養(yǎng)協(xié)議的扶養(yǎng)人范圍，完善被扶養(yǎng)人的合法權利保護。第1142 條中取消公證遺囑優(yōu)先效力的規(guī)定，以最后遺囑為準，保護遺囑人的真實意思表示，體現(xiàn)民法典的權利本位。第1136 條和第1137 條中增設打印和錄像遺囑形式，一方面填補了立法空白，另一方面體現(xiàn)了民法典繼承編積極適應社會發(fā)展的多樣化需求，保護遺囑人享有訂立遺囑形式的選擇權。

（二）微觀層面：宣示之外的權利發(fā)現(xiàn)與表達

民事權利是我國民法典的血液，不僅為龐雜的法律關系厘清邏輯思路，也為民法典提供活力與生命力。從宏觀層面觀察，無論是從體系構造，亦或是五大民事權利的宣示，民事權利始終貫穿于其中。再細究五大宣示權利可以看出，民事權利的表達均以權利概念進行明文規(guī)定，例如“物權”，其下位權利概念包括“用益物權”，而“用益物權”下位權利概念則包括“居住權”等。但通過研讀民法典全文，除宏觀層面所能夠看到的眾多權利之外，微觀層面也隱含著大量民事權利，但是不同于五大民事權利之權利概念的表述，大都以“有權……”、“……的權利”或是“可以……”等進行表達。作為成文法國家，民事權利類型化是必然產物，如五大類民事權利的劃分，但是民法典中也存在著很多非類型化形式的權利，分散在民法典條文的各個角落。與此同時，根據民法典總則編第130 條規(guī)定，即民事主體可依法行使民事權利，不受干涉。由是觀之，民事權利不應僅指已類型化和細分的人身、財產權利，還應包括法律未禁止的權利，以及未明文規(guī)定進行權利概念命名的權利。以民法典法律條文為基礎，進行系統(tǒng)的歸納，更能體現(xiàn)出我國民法典民事權利布滿全篇的中國特色。

通過對整部民法典條文進行分析和總結，除去五大民事權利及其細化的明文權利，條文各處所體現(xiàn)的微觀權利大體可歸納為選擇權、請求權、撤銷權、追償權、查詢權、申請權、收取孳息權等。各微觀權利的發(fā)現(xiàn)是以民法典條文表達為基礎和根據，法律條文的表達為“可以……”、“可以……也可以……”、“可以……或者……”、“有權選擇……”，可總結為選擇權，“可以”即為法律賦予民事主體該權利，民事主體可以行使該權利，也可以不行使該權利，沒有禁止性含義表達，即為民事主體之權利選擇自由?！翱梢浴部梢浴焙汀翱梢浴蛘摺保环矫骟w現(xiàn)法律賦予權利，另一方面法律也提供權利行使范圍之選擇?！坝袡噙x擇……”則更能凸顯民事主體的選擇權?！翱梢哉埱蟆薄ⅰ坝袡嗾埱蟆眲t是法律賦予民事主體權利時，限定更深一層的范圍，即請求權?！翱梢哉埱蟪蜂N……”、“有權請求撤銷……”之條文表達則納入撤銷權范疇?！翱梢韵颉穬敗薄ⅰ坝袡嘞颉穬敗?，歸納為追償權?！翱梢砸婪ā樵儭?、“可以向……查詢”，即為查詢權?！翱梢陨暾垺?、“有權依法申請……”，則為申請權?！坝袡嗍杖℃芟ⅰ眲t為收取孳息權。另外，值得注意的是，一個法律條文會存在多個權利，例如第1250 條動物致人損害條款，其中包括民事主體的選擇權、請求權和追償權。

四、權利本位下民事制度之構設

民法典是一部權利法，一方面體現(xiàn)于法律明文宣示以及宣示之外所發(fā)現(xiàn)的權利，另一方面，民法典各項制度也集中體現(xiàn)民法典權利屬性的品格。權利是民法典的核心，制度均為權利而服務，均以權利為中心進行設置、整合。民法典主要調整私法領域內的關系與糾紛，權利能反映人民生活的本質需求，無論是為公共利益需要對個人利益進行必要限制的規(guī)則，亦或是為個人利益所設計的各項制度，都可視為為人民群眾的個人權利的確認與實現(xiàn)提供更精細的保障路徑。根據域外法典國家權利與制度設計范式的比較，可得出各國法典均以權利為中心進行制度構設的結論。例如，日本民法典與德國民法典以權利種類為依據進行制度劃分；意大利民法典與法國民法典以權利種類與權利運行為標準進行制度設計。由是觀之，根據權利進行制度構造是國際民法典編纂模式的潮流。我國民法典同樣如此，基于本國國情進行本土化創(chuàng)造，為社會公眾的權利保護構設各項制度。因此，民法典制度的構成，其本質實為權利的構成。以下以民法典完善或增設的典型制度進行論證闡述。

（一）完善監(jiān)護制度：被監(jiān)護人權利之保障

民法典總則編第33 條創(chuàng)設意定監(jiān)護制度，即具備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可預先與自己近親屬或者他人協(xié)商約定，待其喪失民事行為能力之時，其近親屬或者他人將履行監(jiān)護職責。意定監(jiān)護制度的設計基于保護被監(jiān)護人內心的選擇權與同意權，可依據自身真實意思表示來選擇將來監(jiān)護人。總則編第34 條第4 款規(guī)定臨時監(jiān)護制度，主要針對在緊急突發(fā)狀況下，當監(jiān)護人無法履行監(jiān)護職責時，被監(jiān)護人的生活起居可以由當地居委會、村委會或者民政部門進行照料。典型例子即為2020 年初新冠疫情爆發(fā)，當抗疫戰(zhàn)士前往一線拯救生命之時，家中未成年子女便處于無人照看的狀態(tài)，臨時監(jiān)護制度的設立便能免去監(jiān)護人后顧之憂，保障被監(jiān)護人生命健康、正常生活的權利，同時也體現(xiàn)了民法典與時俱進的價值理念。監(jiān)護制度的完善，是以保障被監(jiān)護人權利為中心，促進我國民法典形成以家庭監(jiān)護為主、社會監(jiān)護為輔、國家監(jiān)護兜底的完備的監(jiān)護體系。

（二）新增添附制度：所有權之延伸

根據民法學教科書編排，添附包括附和、混合、加工等三種情形。添附屬特殊取得所有權之方式，世界各國法律都予以承認，我國除《擔保法司法解釋》中零星條款有所涉及之外，無其它法律明文對其進行規(guī)定。但司法實踐中因添附所發(fā)生的案例層出不窮，由于沒有確切法律規(guī)定進行指引，經常出現(xiàn)不顧及物盡其用的理念，強制要求恢復原狀，導致財產損壞和資源浪費等情況。鑒于此，民法典物權編于第322 條新增添附制度，其中規(guī)定在雙方當事人無明確約定或法律無明文規(guī)定情形下，應當優(yōu)先考慮物之效用以及保護無過錯當事人原則為判斷標準。添附是取得所有權的方式，對添附制度的規(guī)定，則是對物權之下所有權的延伸保護。由此可得出，當一物所有權與他物已完全不可分離時，應考慮物之最大化效用，無需生硬恢復原狀，保障無過錯當事人之權利，實現(xiàn)各方利益平衡，提升社會資源利用率。

（三）設立禁止令制度：人格權之及時救濟

隨著信息技術的深度發(fā)展，社會公眾均處于網絡社會之中，網絡侵權事件頻頻發(fā)生，侵權信息一經發(fā)布便會留下“網絡痕跡”，若不及時制止，便會對受害人的合法權利造成不可預估的損失。在民法典審議通過之前，現(xiàn)行法律并未規(guī)定禁止令制度。當發(fā)生網絡侵權行為之后，受害人只能請求有關機關進行刪帖或其它制止行為，但由于信息不對稱以及網絡世界的紛繁冗雜，有關機關需要花費大量時間進行判斷相關內容是否夠成侵權，程序上稍顯拖拉，不能適應當前網絡信息飛速傳播的趨勢，也不能為受害人提供更為及時有效的權利救濟。民法典人格權編第997 條設立禁止令制度，社會公眾基于法律規(guī)定享有禁止令申請權，當有證據發(fā)現(xiàn)其權利遭受到侵害之時，便可及時申請法院責令行為人停止侵權行為。禁止令制度主要圍繞人格權的損害救濟而設立，適應當前網絡社會的發(fā)展，為社會公眾的人格權保障提供便捷有效的路徑。

（四）增設遺產管理人制度：遺產權利價值之妥善安置

繼承關乎著自然人死后其生前財產的處理問題。現(xiàn)如今財產形式越來越復雜，實踐中在遺產數額較大、債權債務交織情形下，繼承人之間經常會出現(xiàn)相互奪取遺產控制權的情況，且其中夾雜著債權人的利益訴求問題。鑒于此，一方面為保護遺產價值不被破壞，另一方面保護繼承人的繼承權利與債權人利益形成最大化利益的平衡，民法典繼承編于第1145 條至第1149 條增設遺產管理人制度，該規(guī)定非常詳實全面，其中包括遺產管理人的產生方式、職責、民事責任等。遺產利害關系人享有申請指定遺產管理人的權利以及對遺產管理人是否充分履職的監(jiān)督權，遺產管理人履行職責完畢后，則享有獲得報酬權。立法層面對遺產管理人制度進行明文設立，不僅能夠提升其公信力，與域外立法保持一致；也能夠減少因遺產分割而引起的糾紛，便于在實務操作中更具專業(yè)性地進行遺產厘清和切割，確保遺產權利價值得到妥善安置，保障繼承人權利和債權人利益。

五、民事權利之救濟：侵權責任編

“無權利則無救濟”，只要談到“權利”一詞，隨之便會想到“救濟”，這句古老的法律名言充分顯示出救濟對于權利的保障具有不可或缺的重要性。隨著我國依法治國理念的不斷深入，社會公眾的法治意識和權利意識也在不斷加強。作為成文法國家，社會公眾往往在乎各項權利的制定與實現(xiàn)，法定權利的切實落地會帶來更多安全感，殊不知權利的救濟更需得到重視。在社會經濟交往的場域中，權利在互相博弈之時會遭受到損害，甚者導致權利無法實現(xiàn)，此時便需要訴諸于法律進行救濟與保護。若權利沒有得到兜底保障，國家法律即使規(guī)定再豐富的權利都會成為無稽之談。如何才能真正的享受到權利，除在法律中明文規(guī)定各項權利之外，在權利宣示的基礎之上，對權利設置完善的救濟制度，方能確保權利的實現(xiàn)與享有?！皺嗬尽獧嗬葷钡倪壿嫿Y構更符合現(xiàn)代法治精神，更能全方位保障社會公眾的各項權利。

（一）侵權責任編之功能定位

在民法典于今年審議通過之前，侵權責任法在民事領域中處于民事權利救濟法地位，其法哲學基礎為正義觀之矯正，其根本宗旨即為民事權利的救濟與保障。在私權救濟維度內，侵權責任法的主要功能是救濟已遭受到侵害的權利，填補損害，恢復其完滿狀態(tài)，在行為人與受害人之間起協(xié)調作用，最終達到利益平衡。由是觀之，權利救濟與權利宣示雖然形式上形成邏輯之二元結構，但是權利救濟是權利實現(xiàn)的延伸，實為一體，即權利實現(xiàn)離不開權利的救濟。民法典侵權責任編是對侵權責任法的吸收與承繼，但在此基礎之上對權利救濟制度作出進一步完善。侵權責任編位于民法典的末編，其獨立成編，除前文提到的彰顯體系創(chuàng)新之外，其內容也充分發(fā)揮了權利救濟與保障的功能。其在堅持法律連續(xù)性與穩(wěn)定性之繼受的同時，以維護民事權利為中心，積極回應社會熱點，解決理論與實務的難題。

（二）侵權責任編之規(guī)則完善

侵權責任編不僅關乎民事權利的確認與實現(xiàn)，而且涉及社會秩序的合理安排，充分融入并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20]，其各項制度的修改與增設；一方面體現(xiàn)價值理念，實現(xiàn)情與法的結合以及法之內在秩序的統(tǒng)一；另一方面擴張權利保護的范圍，加強受侵害權利的救濟。

侵權責任編第1164 條規(guī)定本編的調整對象范圍，相較于侵權責任法第2 條，侵權責任編摒棄列舉式的規(guī)定方法，采用概括式將所有民事權益都納入侵權責任編保護和救濟范圍之內，拓展了侵權責任編保護的維度，并與民法典總則編第3 條“其它合法權益受到法律保護”之規(guī)定，以及第126“民事主體享有其它民事權利和利益”的規(guī)定前后相呼應。侵權責任編于第1176 條和第1177 條增設自甘風險和自助救濟的新型抗辯事由。自甘風險規(guī)則的設立有利于統(tǒng)一司法裁判路徑，促進體育事業(yè)的發(fā)展，保障社會公眾自由發(fā)展的理念。不僅保護自甘風險的當事人的高度意志自由權，也維護了其他參與者在訴訟中可引用自甘風險的抗辯權。自助救濟規(guī)則適用于在權利遭受侵害之際，情況緊急且無公力救濟之可能時，權利人可通過自助救濟來保護自身合法權利。該救濟規(guī)則填補立法空白，通過立法確認權利的私力救濟途徑，體現(xiàn)對權利保護的推崇。侵權責任編完善具體侵權責任的規(guī)則。例如，第1254 條對高空墜物問題的責任規(guī)則作出更為細致的設計，增加禁止性規(guī)定，明確禁止高空拋物是每位公民的法定義務，同時也規(guī)定公安機關的調查責任和物業(yè)公司的保障責任，并且確立建筑物使用人補償義務和事后追償權，以保障權利義務相一致。為維護人民群眾頭頂上的安全作出周全的機制保障，保護公民應有權利，遏制高空拋物行為的發(fā)生。第1194 至第1197 條對網絡侵權責任作出完善和補充規(guī)定，堅持避風港原則，完善“通知與反通知”之規(guī)則，平衡網絡服務提供商與網絡用戶之間的利益，不僅保護個人網絡言論自由權利，也能夠維護網絡安全秩序，以適用于司法實務中網絡侵權責任的規(guī)則需求。

除上述之外，侵權責任編對于產品責任召回機制、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機制、生態(tài)環(huán)境損害懲罰機制等都作出規(guī)則的完善，為民事權利的保護設計更加完備的配套救濟制度。通過汲取公眾普遍反映熱點、關注實務的爭議，以及對現(xiàn)有法律及司法解釋的傳承，以更為全面的保障民事權益，充分發(fā)揮侵權責任編的權利救濟與實現(xiàn)的兜底保障功能。

良法善治，我國民法典的頒布具有非常重要的劃時代意義，整部民法典從上至下、從始至終都是以人民為中心，以人民權利為中軸線，構建龐大且充實的權利體系，全方面為人民撐起法律的保護傘，成為人民生活背后最堅韌的后盾，形成遇事找法、有法可依的法治社會狀態(tài)。民法典，除提供堅實有力的法律依據之外，也彰顯人文情懷，解決社會熱點難點問題。民法典的終極目標是需要真正的“內置于心、外踐于行”，有關各級單位需要大力宣傳和普及民法典，社會公眾要有學習民法典的意識，培養(yǎng)自身的法治觀念、樹立法律信仰，真正讓民法典存活于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每一位中國人都必將成為民法典的踐行者，共同開啟屬于民法典的新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