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洋

摘要：該文力圖通過對Donald Trump上任總統以來美國的對華政策和國際形勢的分析來闡述Trump的單邊主義政策和反全球化理念在中美關系中的體現。并得出最后的結論，即各國單純地退出全球化，減少對他國的經濟依賴無疑是錯誤的。實際上，作為對全球化各種弊端的修正，各國政府應當充分為全球化可能導致的弊端制定相應的機制，令全球化更加完善，而非單純地倒退到孤立的貿易保護主義之中。

關鍵詞：美國;對華政策;反全球化主義

對于全球化的定義

現代意義上的“全球化”一詞始于二十世紀七十年代。2000年，國際基金組織（IMF）定義了全球化的四個基本方面：貿易和國際往來、資本與投資的流動、人口流動、知識的傳播。

哈佛大學學者丹尼·羅德里克（Dani Rodrik）把中國和其他新興國家全面進入貿易和投資系統稱作“超全球化”。超全球化始于90年代中期，其標志性事件1995年世界貿易組織（WTO）的成立。在過去20-30年間全球跨境貨物，人員和資本流動的速度和規(guī)模都達到了空前的程度。期間中國、印度、墨西哥等發(fā)展中國家成為全球市場的受益者，現在中國不僅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而且正從“世界工廠” 向創(chuàng)新的高科技產業(yè)邁進，努力在高端市場同歐美進行競爭。在羅德里克2011年的著作《全球化悖論：民主與世界經濟的未來》（The Globalization Paradox： Democracy and the Future of the World Economy）中， 他仔細的回顧了全球化從人類文明創(chuàng)世以來至今的發(fā)展史。丹尼·羅德里克（Dani Rodrik）將超全球化定義為一種全球化類型，旨在消除與商品，服務，資本和金融等民族國家的自然邊界之間的運動相關的所有交易成本。這些成本不僅限于關稅和配額，還包括國內法規(guī)，標準，產品安全法規(guī)，知識產權法規(guī)和銀行法規(guī)等內容。高度全球化的深度融合與民族國家的主權相抵觸并構成威脅。

Trump對外政策中單邊主義的體現

Trump指定的施政核心是“讓美國重新偉大”（Make America Great Again）和“美國優(yōu)先”（America First）。為達到這兩項目標的主要方法是施行已美國為核心單邊主義外交政策。Trump政府實現美國單邊主義目標的一般方法是基于美國在全球大國中的首要地位。在這種情況下，首要原則是美國可以通過行使其軍事，金融或經濟權力戰(zhàn)勝世界任何地方的任何敵人的學說。在我看來，這種單邊主義外交可以被理解為“美國例外主義”（American Exceptionalism）。這意味著美國社會長期以來的意識形態(tài)，即美國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國家，可以不受全球規(guī)則的約束。這是“美國第一”的真正含義及其根本出發(fā)點。規(guī)則不應約束美國，如果美國要與其他國家進行談判，則應以“分而治之”的戰(zhàn)略進行雙邊而非多邊談判。全球談判被視為一個陷阱，那里有太多不友好的國家，而雙邊談判則使美國的權力與較弱的對手相對。Trump以及他在他身邊的人的愿景是一種基于雙方交易的途徑來解覺對外問題，而不是通過與所有國家一同設立國際規(guī)則并遵守的方法。

Trump采取這種做法的深層原因不是因為美國擁有強大的實力，而是一種對美國未來的不詳預感，即美國相對實力在近年來的急劇下降。Trump的觀點便基于這樣的思想，即美國可以而且應該能夠在所有全球事務中（包括經濟和軍事領域）取得成功，但之所以未能實現，是因為美國自愿通過削弱其利益的多邊協議（尤其是聯合國協議）割讓了自己的權力。Trump政權退出巴黎氣候協定（Paris Agreement）的主要原因便是他認為協定中對美國能源使用的限制制約了經濟發(fā)展，并且將美國置于“不利地位”。Trump甚至稱中國會以“走后門”的方式變相的參與到之前奧巴馬簽訂的排除了中國TPP協議中來。而他對NAFTA的反對則是源于該協議對美國汽車制造業(yè)工人利益的損害。因此，Trump的做法是對包括聯合國，世界貿易組織和軍備控制條約在內的全球機構不屑甚至仇恨的一種。Trump認為，這些行動無非是將美國的權力交給了較小的國家，這些國家不應該受到美國的尊重，他們從個個方面都威脅著美國的價值觀和生活方式。

中美貿易戰(zhàn)所顯示出的美國對華政策

Trump在他2016年當選美國總統之前便將中國列為美國的“頭號競爭對手”，并宣稱中國“偷走了美國數百萬個工作職位”，并指責中國通過“強制技術轉讓的方式來換取美國公司進入中國市場的通行證”。從2018年3月起Trump治下美國政府已反對“中國政府對部分出口物品進行不正當補貼”，“政府在外商進入中國市場時強制其技術轉移”，“偷竊美國知識產權和商業(yè)機密”從而單方面造成巨額美國對華貿易逆差等理由向大量中國出口美國商品增添10%-25%的關稅以及其他產品的巨額反傾銷稅。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美國總統行政辦公室于2018年3月22日聯合發(fā)布《301調查報告》，指責中國強迫技術轉讓、實施限制性技術許可、已對外投資牟取技術以及入侵網絡盜取商業(yè)秘密和知識產權。美國總統Trump據此指示有關部門采取對中國進口商品征收關稅、限制中國企業(yè)在美投資并購等措施。美國方面發(fā)動貿易戰(zhàn)的主要依據是中國自從2001年加入wto后并沒有按照當時所承諾的那樣無政府阻攔的開放國內市場從而達到自由市場、公平競爭期盼。

中美兩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南方國家和北方國家，中美兩國在技術轉讓這一爭端上所顯現的特征具有極強的現實代表性。知識產權爭端本身就是以美國為首的發(fā)達國家維護本國經濟優(yōu)勢及經濟利益、遏制中國等發(fā)展中國家技術進步的工具之一。南方國家經濟發(fā)展水平、科學技術水平以及創(chuàng)新研發(fā)能力均較為落后，知識產權保護需求和保護水平較低，因此知識產權制度也較為落后。在國際技術轉讓領域，南方國家意圖通過種種傾向性的技術轉讓政策，吸引和鼓勵技術進口，提升本國技術發(fā)展水平，因而重視技術引進政策的設計;作為技術主要輸出過的發(fā)達國家則對技術出口行為加強管理，格外重視對本國核心技術的出口行為的管理。這種發(fā)達國家對本國技術出口的國家安全管理與發(fā)展中國家的技術引進需求形成了對立。

在種種Trump對中國在貿易上“不正當競爭”的誹謗中，其中一條很值得關注的是對于如中國、墨西哥這樣的發(fā)展中國20年間“偷走”美國制造業(yè)數百萬就業(yè)崗位的職責。眾所周知，自從上世紀90年代以來，全球化貿易的體量和規(guī)模都以著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長。期間主流貿易理論是以李嘉圖比較利益理論為主，認為貿易各國專門生產其本國比較優(yōu)勢的產業(yè)，彼此貿易互通有無，可以效率最大化，提高生產力，貿易各國共榮、平衡、發(fā)展，且所有階級都獲利。在這樣的國際自由貿易大背景下，資本與技術在國與國之間的流動變得更加容易，各種大型跨國公司如雨后春筍般涌現而出。他們在講資本利益最大化的驅動下將原來位于的制造生產線轉移到勞動成本較低的發(fā)展中國家去，在這一過程中隨著和當地企業(yè)的合作與技術分享，不僅降低了產品的生產成本，還帶動了不發(fā)達國家和地區(qū)的經濟和科技發(fā)展。

但是全球化所帶來的負面效應也是顯而易見;紐約新學院經濟學教授謝赫（Shaikh），在其備受曯目《資本主義：競爭沖突危機》巨著中批評比較利益理論的錯誤，貿易各國不是平衡發(fā)展，而是貿易國家長期處于巨額貿易赤字和盈余，自由貿易將導致對資本成本較低的國家持續(xù)的貿易順差。由于貿易自由化和國際分工的深化，各工業(yè)化國家出現的失業(yè)多與本國經濟形勢關系不大，屬結構性失業(yè)問題。對于資本成本較高的國家來說，持續(xù)的貿易逆差，因此經常性發(fā)生貨幣危機，工人失去了來自外國較有競爭力產業(yè)的工作，沒有從本國更具競爭力產業(yè)獲得新的工作，真正決定的是生產力水平和經濟增長以及勞動力成本，并不是比較利益。

根據客觀數據，全球化的后果并不是各國共榮發(fā)展與所有階級都獲利。由于新自由主義在全球的擴張，投資與貿易自由化，資本往低工資國家流動，新興經濟體成為世界工廠，造就了大批中國與印度的中產階層與工人階級，卻讓美國、英國、日本等相對高收入國家的就業(yè)機會增長停滯，制造業(yè)和服務業(yè)的工人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導致富國下層中產階層與工人階級的收入增長停滯，而大資本則利潤提高，收入增長驚人。在Trump的心中，超全球化使得發(fā)展中國家大量廉價商品的輸入，給發(fā)達國家的相關產業(yè)造成沖擊，等于是輸入失業(yè)。認為北方工人的失業(yè)問題就與南北之間貿易量劇增和貿易構成的變化有關。發(fā)展中國家的低工資競爭導致了北方的失業(yè)。發(fā)達國家的資本輸出，等于是把本國的就業(yè)機會輸往發(fā)展中國家。

“后疫情時代”美中關系分析

Trump當局在7月份初時對外宣布美國正式提交退出世界衛(wèi)生組織（WHO）的申請。Trump將矛頭直指世衛(wèi)，其所包含的意義不只是為了新冠疫情治理不當的責任甩鍋給中國政府和WHO， 其中也也包含著他對美國參與國際組織和多邊主義外交的反感和抵制。美國每年向世衛(wèi)上交的會費有近5億美元，這幾乎是WHO總預算的四分之一。但在Trump眼中這些錢并不能夠被直接轉化成可以看得到的美國的直接利益， 這先讓不符合他“少花錢多辦事”的執(zhí)政原則。

2020年8月，Trump簽署行政命令要求字節(jié)跳動在45天內出售tiktok再美業(yè)務。白宮這一行動和之前對華為5G禁令被認為是中美貿易摩擦在科技領域上的延伸。中美間的技術轉讓政策差異一直以來同樣符合技術轉讓政策南北差異論的一般規(guī)律。然而，近年來中國在某些科技領域的領先發(fā)展為這一差異規(guī)律添加了一些特殊性。在5G網絡技術、金融科技以及某些社交應用等領域，中美之間的科技實力對比發(fā)生反轉，在技術轉讓政策方面的立場也隨之對調。此時中國更能夠占主導地位，美國反而已國家安全為由“閉關鎖國”，不再提及起一直以來倡導的經濟全球化自由貿易原則，設置市場壁壘并采取各種手段壓制中國相關技術的發(fā)展。由于華為在5G技術領域的領先地位，曾經有美國主導的4G無線生態(tài)系統被打破，不僅將影響美國相關的工業(yè)產業(yè)，甚至可能危及美國的通信安全。在這一背景下，對內，Trump簽署政令開始強調政府對5G技術發(fā)展的領導;對外，美國對5G支持設備和裝置大型制造商和銷售商——中興和華為進行制裁、設置市場壁壘。Tiktok作為短視頻社交應用領域內的先行者，自從進入西方市場以來長時間內占據著各大應用市場下載量的第一名，同時也引來大量的模仿者。此類貿易保護措施比中國的相關國家安全措施有過之而不及。

Trump式的民粹主義的回潮和反全球化思想的盛行有它的客觀必然性。過度全球化在促進全球經濟發(fā)展的同時確實也拉大了了社會各階級的財富差距。Trump的“美國再次偉大”計劃，本身就包含著濃厚的遏制中國的長期戰(zhàn)略。中國是在全球化中得益最大的國家之一，并且已經成長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這與Trump想成為“偉大總統”的野心不謀而合，于是中國成為了一個順手的敵人。11月份的選舉結果，并不會大幅度地扭轉中美交惡的關系。如果還是Trump當選，那么遏制中國的措施仍將執(zhí)行下去。這是Trump的既定國策。

中國需要至少在這樣的形態(tài)中自行運轉幾年的時間。因為從中長期來看，無論是誰，都扛不住長遠的脫鉤。全球化不是誰的主意，而是一個全球共同的發(fā)展方向。盡管問題重重，但是任誰也不能拋棄全球化而長久獨自存活。美國的科技研發(fā)需要市場，新材料和能源需要落地，而新產品需要工人。1990年代以來的美國經濟動力引擎，恰恰是來自世界市場，包括中國市場。歐洲并不能夠獨善其身，其狹小的市場和巨額福利，都需要外向型經濟。全球化只是需要修正而已。修正需要的是多方的協商和妥協，任何一方的固執(zhí)都是災難?；ヂ摼W化、技術化和全球化的經濟，已經不容任何一個國家或者群體可以無限期、無休止、無損傷地任性下去。否則，面臨的就是崩盤、大蕭條，甚至戰(zhàn)爭。

參考文獻

[1]劉曉春，付揚.詳解美國301調查報告中的知識產權問題[J]中國對外貿易，2018（05）第48-5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