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彥
(澳門科技大學,澳門 999078)
《趙氏孤兒》的故事在中國盛傳已久,雖早在《春秋》中已有記載,但后人多以《史記》中的記錄作為故事的可靠來源。因此,這段趙孤遇救的故事,自漢代以來,一直植根在中國民間。而紀君祥的《趙氏孤兒》,脫胎于宋元王朝交替之時,而作為亡國之君的宋朝皇室姓趙。因此,在宋臣文天祥等人身上,再度上演了千年前晉國程嬰等人一樣的故事;而伏爾泰創(chuàng)作《中國孤兒》之時,資本社會的“禮崩樂壞”已經(jīng)成為啟蒙知識分子們的共識,而由傳教士翻譯出的《趙氏孤兒》帶伏爾泰給了一個極好的契機,于是他便利用受普羅大眾喜愛的戲劇以及為歐洲社會普遍接受的人文主義觀念,來展示儒家觀念的魅力,進而達到凈化社會道德的目標。
目前,學界對于伏爾泰對《趙氏孤兒》進行創(chuàng)造性接受這一課題存在以下幾種觀點:第一,伏爾泰的《中國孤兒》在本質(zhì)上,只是對儒家觀念照本宣科,是一部翻譯作品;第二,伏爾泰是認同儒家觀念的,但只是將作品改頭換面,是一部套用儒家觀念的歐洲故事;第三,《中國孤兒》并不能體現(xiàn)出伏爾泰是“歐洲儒者”,他與儒家觀念存在有不可調(diào)和的沖突,故而《中國孤兒》當中也未蘊含有儒家觀念。
《趙氏孤兒》文中所提出的“儒家觀念”和“人文主義”,前者是指由董仲舒概括、孔孟所提出的儒家“五?!备拍睿础叭?、義、禮、智、信、忠”所包含的一切觀念及其衍生概念;后者則是指歐洲社會在文藝復興時期形成的思想體系,主張對人的個性的關(guān)懷,注重于維護人的人格尊嚴以及解放人性,提倡寬容的世俗文化,反對暴力與歧視,主張自由平等和自我價值。
同時,由于兩者處于不同的時代背景和改編目的下,伏爾泰在《中國孤兒》中創(chuàng)造性接受了紀君祥在《趙氏孤兒》當中的儒家觀念,使《中國孤兒》中的儒家觀念帶有強烈的人文主義和人文主義色彩。
因此,伏爾泰對《趙氏孤兒》中的儒家觀念創(chuàng)造性接受體現(xiàn)在以下的幾個方面:首先是儒家觀念中的“為忠善者”[7]90,同時以此為切入口,融入了君權(quán)民授的獨特概念,將國家利益和君王利益捆綁在一起,即對于國家利益和君王利益等價至上的堅決肯定;其次是儒家觀念中的傳統(tǒng)禮教,同時又帶有人文主義的色彩,通過富葉端美與丈夫張?zhí)璧热说目犊八酪彩且粋€既不愿失去貞潔從而放棄自己的愛情,也不愿做不忠不義之人“不能為卻定要為”的決定,這使得人物形象豐滿的同時,又凸顯了人性的光輝,從而使得《中國孤兒》與《趙氏孤兒》中的儒家觀念保持了高度的契合性,又帶有了自身人文主義的色彩;最后是在“道之以德,齊之以禮”的儒家觀念和人文主義的結(jié)合,即對于道德和禮教的肯定和對于野蠻的否定。在《趙氏孤兒》中,韓厥、程嬰、公孫等正面人物甚至于屠岸賈等的反派,他們都圍繞“德”這一字來行事,尊崇有德之人,而在《中國孤兒》中,“德”最大的化身就是成吉思汗,他最后的寬恕與大團圓結(jié)局正是對儒家觀念中“德”最好的詮釋。在“德”下用禮教來感化社會,是無論正派和反派的一種共識,這一點上相對于之前兩點,《中國孤兒》則是將《趙氏孤兒》中的人物性格核心揉捏到一個角色的身上,使其成為“德”的化身,使得故事在帶有儒家觀念的同時,又蘊含有人文主義色彩,形成了自身的儒家觀念。
伏爾泰在《中國孤兒》中對儒家觀念的改造以及獨特認識提煉出來,將其與《趙氏孤兒》相比較,這不但能夠給予目前中西方文化碰撞上一種獨特的解釋視角,更有助于文學上的橫向借鑒,拓寬比較文學接受學上的研究方向,同時也能促進人們對于儒家觀念整體規(guī)律的一種追求,最終能為現(xiàn)在中西方文化交流提供一個比較文學上的共同渠道,實現(xiàn)兩部作品中人物們共同追求的“天下大同”。
這兩部作品中的儒家觀念比較,在現(xiàn)在這個重提儒家文化以及全球化的時代是十分有現(xiàn)實意義的。伏爾泰的《中國孤兒》在18世紀的歐洲廣受歡迎,也意味著儒家觀念在歐洲也是能夠被得到肯定,儒家觀念中的“仁、義、禮、智、信”也并非只存在于中國,也能為歐洲人所接受。這正是中國社會千百年來不斷求索的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