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法人》特約撰稿 董媛媛 馮俊玲
4 月28 日,《視聽表演北京條約》(以下簡稱“北京條約”)正式生效。這是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管理的一項旨在保護表演者,并對其錄制或未錄制的表演所享有的精神權利和經濟權利的國際版權條約,于2012 年6 月26 日在北京締結。
2012 年6 月20 日,由國家版權局和北京市人民政府聯合承辦的世界知識產權組織“保護音像表演外交會議”在北京拉開帷幕。6 月24 日,大會一致通過《視聽表演北京條約》,中國等國家代表簽署了該條約。該條約共30個成員國,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第一個在我國締結、以我國城市命名的國際知識產權條約。
自此,該條約與《保護表演者、錄音制品制作者和廣播組織羅馬公約》(以下簡稱“羅馬公約”)、《世界知識產權組織表演和錄音制品條約》(以下簡稱“WPPT”)、《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xié)定》(以下簡稱“TRIPS 協(xié)定”)一起,將在表演者權的國際保護上相輔相成。
由于各國(尤其是美國與歐共體)始終未能在錄像制品表演者權保護這一問題上達成共識,因此羅馬公約、WPPT 以及TRIPS 協(xié)定將此問題暫且擱置,僅規(guī)定了對“錄音制品”中表演的保護。而北京條約的生效,是在國際層面首次明確了表演者對載有其表演的“視聽錄制品”享有的權利,并規(guī)定了國民待遇原則。
舉個例子,假設A 國人甲將其唱跳表演錄制成CD 和DVD(CD 屬于錄音制品,而因DVD 既有歌曲演唱,又有肢體動作和表情管理的活動畫面,故屬于視聽表演的范疇),那么,在北京條約生效之前,如果B 國人乙在B 國擅自翻錄并銷售該CD,則甲尚可依據羅馬公約、WPPT 或者TRIPS 協(xié)定追究乙的侵權責任;但如果乙在B 國擅自翻錄和銷售該DVD,并且B 國沒有保護外國表演者在視聽錄制品上的表演的國內法時,甲便無從據以追究乙侵犯其表演者權的責任。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北京條約生效之后,若A 國和B 國均為締約方,則甲在DVD 中的表演者權便可依據北京條約在B 國得以保護。
我國對表演者的鄰接權保護散見于《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著作權法實施條例》《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等現行法律法規(guī)中。相較于我國現行法,北京條約在表演者的范圍、表演者的權利、表演者權的歸屬等方面進一步完善了對表演者的保護。
為適應北京條約的規(guī)定、完成我國著作權法的第三次修改,國務院法制辦(已撤銷)于2014 年6 月6 日發(fā)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修訂草案送審稿)》(以下簡稱“送審稿”),分別就上述幾個方面做出了回應:
對表演者的定義。北京條約擴大了表演者的范圍。首先,我國現行法要求對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作品進行表演,這就在很大程度上縮小了表演者的范圍。例如,甲表演一段“手指舞”,如果該舞蹈不能被認定為作品,則甲便無法成為著作權法上的表演者,也就無法依著作權法,禁止他人傳播其舞蹈表演。而北京條約并不要求表演的對象是作品,亦可為民間文學藝術表達,比如民間故事、民間曲藝、民間歌謠、民間繪畫等,這便降低了表演者的門檻。
其次,按照我國現行法的定義,法人或組織等演出單位亦可以作為表演者,而北京條約將表演者限于自然人,比如歌手、演員、舞者。對此,送審稿采用了北京條約的做法,與其保持一致。
表演者的權利。北京條約比我國現行法多規(guī)定了兩項權利,即出租權、廣播和向公眾傳播權。值得注意的是,我國現行著作權法采用“影視作品”與“錄像制品”的二分法,但司法實踐中常常因為界限模糊、標準不清晰等原因難以區(qū)分二者,導致裁判結果不一致。
在這一點上,北京條約不作此區(qū)分,而是統(tǒng)一定義為“視聽錄制品”,即指活動圖像的體現物,不論是否伴有聲音或聲音表現物,從中通過某種裝置可感覺、復制或傳播該活動圖像,例如電影、電視劇、微電影、短視頻、MV、Vlog。
對此,送審稿刪除了“錄像制品”及其相關規(guī)定,使用“視聽作品”替代了“電影作品和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chuàng)作的作品”,將錄像制品置于視聽作品中保護。
在權利歸屬上,我國著作權法第十五條規(guī)定,影視作品的著作權由制片者享有,編劇、導演、攝影、作詞、作曲等作者享有署名權,但并未提及作為演員的表演者是否享有表演者權。
對此,華東政法大學的王遷教授運用“舉重以明輕”解釋道,既然編劇、詞曲作者等受到較高水平保護的著作權人都不能對影視作品行使權利,那么受到較低水平保護的表演者更不能對影視作品行使權利。我國司法實踐也傾向于認定演員對影視作品僅享有獲酬權這一經濟權利。
對于表演者在錄像制品中表演的權利,現行著作權法未明確規(guī)定該等權利歸錄像制作者所有,因此表演者仍然可以對錄像制品行使表演者權。
為滿足各國利益需要,北京條約對表演者權的歸屬作出了3 種選擇模式的靈活規(guī)定,即締約方可以在其國內法中規(guī)定,表演者一旦同意將表演錄制于視聽錄制品中,復制權、發(fā)行權、出租權、提供已錄制表演的權利、廣播和向公眾傳播權即“推定轉讓”“推定授權”或“法定轉讓”給制作者(除非二者之間有合同規(guī)定)。
對此,著作權法修改草案第一稿規(guī)定,如無相反書面約定,則視聽作品中的表演者權由制片者享有;修改草案第二稿則限制了書面約定,規(guī)定表演者權由制片者享有,主要表演者享有署名權;而送審稿則又恢復了制片者與主要表演者約定的選擇權。
由此可見,北京條約將對我國著作權法的修改產生一定影響,亦有可能打破表演者和制片者之間已經形成的利益分配模式。
歷經一稿、二稿及送審稿的頻繁修改,著作權法修訂草案最終提請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此次修法之后,我國對于著作權的保護力度勢必會逐步加大。筆者相信,無論是表演者還是其他著作權人,都將迎來一個更繁榮的創(chuàng)作空間、一個更有利的維權環(huán)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