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火中最小的花朵
總想從干燥的灰燼中走出
總想在濕草地上涼一涼腳
去摸摸總觸不到的黑暗
我好像沿著水邊走過
邊走邊看那橘紅飄動的睡袍
就是在夢中也不能忘記走動
我的呼吸是一組星辰
野獸的大眼睛里燃燒憂郁
都帶著鮮紅的淚水走開
不知是誰踏翻了洗腳的水池
整個樹林都在悄悄收拾
只是風不好,它催促著我
像是在催促一個貧窮的新娘
它在遠處的微光里搖搖樹枝
又跑來說一個獨身的煙囪
“一個祖?zhèn)鞯那啻u鏤刻的鍋臺
一個油亮亮的大肚子鐵鍋
紅薯都在幸福地慢慢嘆氣
火鉗上燃著幽幽的硫碘”
我用極小的步子飛快逃走
在轉彎時吮了吮發(fā)甜的樹脂
有一棵小紅松像牧羊少年
我嗶嗶剝剝笑笑就爬上樹頂
我驟然像鎂粉一樣噴出白光
山坡時暗時亮扇動著翅膀
鳥兒撞著黑夜,村子敲著銅盆
我把小金飾撒在草中
在山坡的慌亂中我獨自微笑
熱氣把我的黑發(fā)卷入高空
太陽會來的,我會變得淡薄
最后幻入蔚藍的永恒
(林冬冬摘自江蘇文藝出版社《顧城的詩,顧城的畫》一書,視覺中國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