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川

尋蘭記

施了太多的肥，那些街樹

看起來有點虛胖。鳥以街樹為家

白天四散大街小巷，夜晚三三兩兩

結伴而歸，像離鄉(xiāng)背井的農民工兄

弟

回到破舊的租房，在微弱的燈光下

微信故鄉(xiāng)。這些沒有戶籍的鳥

不知來自哪里，在高樓的夾縫生活

時刻都要提防碰墻。夜深人靜的時候

它們也會用土話交流，談一些趣事

罵幾句娘，討論最多的，還是郊區(qū)的土地

該不該長出樓房?？粗鼈?/p>

我總想起鄉(xiāng)村的麻雀，有竹林，有草垛

有稻草人測試它們的膽量

它們先農人吃到糧食，先蝴蝶沐浴春光

鋪天蓋地落下，鋪天蓋地飛起

我失落多年的童心，是它們的曬場

成為一河春水的波瀾

春天的河邊，垂釣的人

如一棵柳樹。彎曲的枝條

垂入水里，一絲嫩綠也是鋒利的魚鉤

垂釣的人正在打坐，像高僧

雙目微閉，氣定神閑。所有的事物

都在后撤，讓出海闊天空

只有我，目不轉睛

盯著那些垂向水面的柳條

全然不知自己已經上鉤——

掙扎是徒勞的，我只能順著柳條的方向

來回游動，成為一河春水的波瀾

我保持嬰兒的敏感和好奇

推開窗，世間一樣也沒少

報數的聲音此起彼伏。我是最后一個

聲如雷霆，確認了這個早晨的秩序

和一樹白玉蘭的表情。風迫不及待

檢查了我的身子在夢中是否受傷

它提著的露水晶亮，有中草藥的味道

消毒過后的陽光小心翼翼

擦著睡眼的惺忪，對晨光中一瞬出現的小

徑

我保持著嬰兒一樣的敏感和好奇

春色層層鋪開，我像一滴墨，在鳥鳴中寫

意

向陽的坡地如此美好，仰身躺下

就有一種力量舉著我，山一樣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