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倫平
1995 年,全國人大代表、全國政協(xié)委員趙樸初、冰心、啟功、夏衍、葉至善、陳荒煤、吳冷西、張志公等“八老”,聯(lián)合推出《建立幼年古典學校的緊急呼吁》:“中國文化有中斷的危險!”“救救中國文化,速建中國文化古典學校和古典班!”這次呼吁和建議,是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文化大事件。而后,沉寂了百年之久的傳統(tǒng)文化春波涌起,在國內(nèi)幼兒傳統(tǒng)文化教育領域,引起了人們不斷的探索和嘗試。
臺灣學者王財貴率先登陸,2001 年一篇《百年震撼》的演講使他聲名鵲起,他以“小朋友,跟我讀”為號召掀起讀經(jīng)潮,大陸各地涌現(xiàn)“背誦小狀元”……許多人歡呼傳統(tǒng)文化的春天來啦。十多年過去了,浮躁消減,狂熱降溫,王財貴的讀經(jīng)模式,經(jīng)歷了大范圍的社會檢驗。他把“機械背誦”拔高為至上法則,“做讀經(jīng)老師不需要有文化,不用講解,也不許講解,只要督促小朋友背誦,就是最好的讀經(jīng)老師”。他開發(fā)、監(jiān)制的“復讀機”,廣告詞是“最好的讀經(jīng)老師不是人,而是復讀機,或者會按下復讀機開關按鈕的人”。他認為小朋友讀經(jīng)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不需要講解,不需要讀注疏,只需熟讀經(jīng)典白文一百遍,一千遍,直到能背誦即可。先只管背,背十年,十年后全部會背了再講解?!皬男≈恍枰呈旖?jīng)典,不用講解,長大后在生活中遇到事情會突然想起經(jīng)典的句子,自然會養(yǎng)成君子人格,乃至成為圣賢……”
臺灣學者王財貴對國內(nèi)幼兒傳統(tǒng)文化教育的熱心和投入,固然令人可敬,但其科學性和合理性受到大陸一些學者的質(zhì)疑。
武漢大學校長兼國學院院長郭齊勇指出:“我們一直在推動兒童誦讀經(jīng)典,但是發(fā)現(xiàn)目前有的國學培訓機構或書院只是讓孩子們、青少年背誦經(jīng)典,這大有問題。背誦不能無度。有人把背誦作為學習國學的唯一形式,讓孩子乃至青年越學越蠢。只強調(diào)背經(jīng)典,完全在誤人子弟。背那多有什么用?沒有必要。根本上我們要寓教于樂,要有一些辦法讓青少年去樂學。同時學國學不是背書就夠了,是要讓青
少年通過接觸經(jīng)典,學會分析與思考問題,提升理解能力與理性力……”
2008 年五月四日,孔學資深學者駱承烈與北京、上海的四位教授王殿卿、董乃強、祝瑞開、李培棟,聯(lián)袂發(fā)表《致全國少兒讀經(jīng)教育工作者的公開信》,國學教育界稱之為“新五四宣言”?!拔濉睘槲逦唤淌冢ó敃r平均年齡72 歲),“四”為“四項倡議”:“度”(把握讀經(jīng)量的度,符合孩子的接受程度,過猶不及);“量”(并非多多益善、不必強令孩子讀太多);“正”(有些完全可以不背不記,篩選具有恒久價值的精粹);“懂”(理解后再去背誦事半功倍)?!八淖煮鹧浴弊鳛槔弦惠吶寮业慕陶d,無疑十分珍貴。駱承烈先生還貢獻給社會一則新成語:“經(jīng)亦求精”:“不膜拜于每章每句,有分辨有篩選的弘揚其中的精粹”。
駱承烈為山東曲阜師范大學歷史系教授,從六歲起搜集孔子各類畫像拓本,地域遍及海內(nèi)外,材質(zhì)不止于葉雕、鉑金、宣紙畫……,藏品涵蓋之廣從漢、晉、唐至今。世界“吉尼斯”總部向他頒發(fā)證書:“大世界吉尼斯之最——搜集孔像最多的人”。 駱承烈先生欣慰自己“一輩子為孔子打工”。2007年他被國務院幼兒園聘為國學教育首席顧問,與該園合作撰寫了《新三字經(jīng)》:“凡是人,皆須愛。天同覆,地同載。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家道興。不打架,不吵嘴。人與人,魚和水。人有難,及時幫。我有難,人也幫。比我好,學習他。不如我,幫助他……”很受幼兒園師生歡迎。
孔祥楷先生是身在大陸的孔子第75 代孫。宋末年間宋都汴京(今河南開封)陷落金兵之手,宋高宗趙構倉皇南渡,孔子第四十八代孫衍圣公孔端友,帶領一支族裔別魯南來定居浙江衢州,建立南孔廟。
孔祥楷先生在南孔廟專設了“讀經(jīng)堂”,他同樣重視背誦經(jīng)典,主張“對小孩子來說,可以先背下來,以后再理解,孩子的腦子就像電腦硬盤——他的硬盤空著,先把好的塞進去,這樣壞的就塞不進去了”。不過,先生的教育實踐和教育理念遠不止于此。他每年都組織小學生通過講故事悟孔;中學生通過演講解孔;高中生舉行解讀《論語》的辯論賽,并且規(guī)定參賽隊伍必須由數(shù)學教師帶隊,堅決拒絕家長從旁指點,屏蔽語文老師接近賽場,任憑學生獨立思考。在孔祥楷先生的“讀經(jīng)堂”里淵遠流長的“啟發(fā)式”汩汩流淌。
孔祥楷先生緬懷先祖:“孔子是不得志的官員,不得志的思想家,是教出一群好學生的窮老師?!薄翱鬃邮侨瞬皇巧?。我反對學孔復古化、偶像化、形式化、簡單化”,原本南孔廟供奉的牌位上寫的是“至圣先師之神位”,他去掉一個“神”字,還原孔子的“人本位”,改成“至圣先師之位”。
2008 年世界知識出版社出版了林雨先生作品《孔子伴我度童年》,當年獲得中國新聞出版總署“‘三個一百’圖書原創(chuàng)工程獎”。
林雨是我國北方一位作家和學者,深悉推廣兒童學習經(jīng)典的“瓶頸”所在。他依據(jù)原典,結(jié)合現(xiàn)實,創(chuàng)造性轉(zhuǎn)化,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創(chuàng)制了“少兒快樂學國學教育法”,從孔孟之道中提萃“孝、學、仁、義、禮、智、信、忠、毅、和、中庸、為政”,以此為綱,以“少而精,啟發(fā)式,童趣化,才藝化,生活化,行為化,現(xiàn)代化”為指針,采用兒歌童謠、寓言童話、故事謎語、詩歌歌曲、曲藝京劇等多種形式,博采古今中外案例,分別為幼兒、小學生、中學生打造教本;讓兒童“玩中學,學中玩,快樂學國學,學國學快樂”。 目前,“少兒快樂國學教育法”尚屬“小荷才露尖尖角”,就其苗頭而言可資借鑒。
2017 年林雨撰著的《中國——快樂的孔孟學堂》,被擁有百年歷史的美國學術出版社認可,出版發(fā)行于北美洲。該出版社編委會在序言中寫道:“我們欣賞阿霖(林雨)先生精當?shù)倪x粹,他以多彩有趣的文筆,巧妙地鏈接昨天與今天,深入淺出,舉一反三,言近旨遠地向華裔、非華裔族群的兒童少年,傳播孔子孟子的基本理念以及智慧的思維范式。我們支持、推進這項傳播,因為孔孟不僅是中國也是世界的,不僅屬于兒童也屬于成人,不僅屬于昨天今天,也屬于全人類的明天。”該書已被美國白宮、國會圖書館,哈佛、斯坦福、哥倫比亞、多倫多大學圖書館收藏。
近年來,少兒學國學,教育界有分歧有爭議,但比萬馬齊喑好得多,這是傳統(tǒng)文化自身活力的再現(xiàn)。筆者認為,互競共存,共同探討國學教育的人性化、科學化和合理化,是傳承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需要,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