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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禺趣聞二三事

        2020-11-11 10:41:52段燕勤
        北京紀事 2020年11期

        段燕勤

        從《雷雨》到《王昭君》,曹禺以一部部中國話劇經(jīng)典流傳至今,聞名于世。他曾是北京人藝院長,也是老舍先生之后的第二位市文聯(lián)主席。在仼期間已是他晚年時光,雖然體弱多病,他還在為文藝事業(yè)四處奔忙,但他在文聯(lián)的軼事趣聞卻鮮為人知。

        竹死節(jié)不變,花落有余香

        我從小就喜歡戲劇,聽過許多名家名段,看過不少被視為經(jīng)典的戲劇演出。有幸的是上世紀80年代初,市劇協(xié)在歐美同學會特約程派傳人趙榮琛老師傳授程派藝術(shù)講座時,我在現(xiàn)場首次見到了戲劇大師曹禺先生。那時,他七十開外,無鶴發(fā)、有童顏。在他所經(jīng)歷的那個既有陽光也有風雨的年代,—定有許多令人心動的故事,最讓我難忘的是,市文聯(lián)畫家王長海講述的請曹禺題字的親身經(jīng)歷。

        北京人藝建院35周年之際,我的畫家朋友王長海畫了一幅小畫聊表祝賀之意。畫完后,苦思冥想也沒有找到一個好題目。他靈機一動,想到了大名鼎鼎的人藝院長曹禺,如能得到他的指點或親筆題字那該多好。于是,長海買了一束鮮花,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到北京醫(yī)院找還在住院的曹禺。他想,一來表示晚輩探望之情,二來順便提出自己的意愿,也未嘗不妥。說來也巧,這天曹禺先生精神狀態(tài)特別好。長海問候了他的病情,并祝愿他早日康復。之后,他又怯怯地說:“我有一事相求,不知當講不當講?”曹禺先生說:“不妨說來聽聽?!庇谑?,長海展開了那幅畫作,對曹禺說:“我眼高手低,畫了一幅不成器的小畫,想請您老賜教?!蹦抗饷翡J的曹禺看罷,微微一笑,已解其意,欣然命筆寫下了四個小字“春到人藝”。字跡端莊秀美,與小畫意境相映成趣,霎時為小畫增光添彩。曹禺先生接著說道:“你說眼高手低,我說眼高手低好!”一語驚四座,畫家長海和在場的工作人員大惑不解。曹禺先生解釋說:“你想呀,眼高才能追求高境界,眼高才能看出不足之處,千錘百煉也就變成眼高手不低了嘛?!?/p>

        事過多年,畫家長海還不無感嘆地說,曹禺先生博大精深的學識不但表現(xiàn)在戲劇上,對詞語的應(yīng)用上也是爐火純青。隨手拈來一字填在詞語中,便能賦予新意,演繹出不同凡響的哲理。從此他牢記戲劇大師風趣幽默的教誨,勤學苦練、百折不撓。為迎“亞運”,他畫《梅花圖》100幅,爭奇斗俏 、千姿百態(tài)、各有特色,深受畫界好評。

        可惜,畫家長海不幸英年早逝。在他患病期間,我和老舍基金會同志前去探望,他又把那幅小畫拿給我看,說起當年的往事,仍然興奮不已,引以為榮。那天,我正好帶著相機,即興按下快門,這才有了題目下展示的彌足珍貴的畫作。

        翻修后的首都劇場內(nèi)新建了一個曹禺紀念館。每次走進劇場,我都會拜謁這個令人流連的地方。從《雷雨》到《王昭君》,一座座中國話劇的高峰歷歷在目。制作者們將曹禺先生的客廳原封不動搬到館內(nèi),陳桌舊椅老板凳,簡樸至極。這里一邊是流芳百世的作品,一邊是樸素無比的“家”,彼此輝映,相互注解,像是向參觀者訴說著曹禺的一生。曹禺雖然故去多年,但是“竹死節(jié)不變,花落有余香”。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

        2004年歲末,王蒙的小說《青狐》出版了。2005年春天,他愛人崔方蕤也推出了新書《我的先生王蒙》。書中有這樣一個細節(jié):王蒙的小外孫來福,有時提一些智力測驗或者腦筋急轉(zhuǎn)彎的問題,也有時背一首唐詩讓姥爺說出作者是誰。王蒙答不上來,來福便在電話的那一端嘆氣,很體己地對姥爺說:“姥爺,您這么糊涂,怎么當作家呀!”

        王蒙大度地說,他最愛聽的就是孫子們“攻擊”“嘲笑”的話,覺得奧妙無比、其樂無窮、滋味多多。

        這一細節(jié),我不想妄加評論,卻讓我想起了曹禺先生的一段趣聞軼事,想起多年前一位朋友講的一則笑話,說的是一位附庸風雅的白字先生洋洋自得地在大庭廣眾中說道:“曹偶先生的話劇《雷雨》我看過多次,每次都有新的收獲,每次都催人淚下,令我感動不已?!碑攬鲇腥思m正說:“那不是曹偶,那是曹禺。”這位先生倒也坦誠:“大哥,你要不說,我還不知道要念到猴年馬月哪!”

        無獨有偶,誰能想到讀錯字居然也會發(fā)生在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的大名人曹禺自己身上。那是上世紀70年代末,打倒“四人幫”之后,各單位都在揭批與“四人幫”有關(guān)的人和事。作家浩然因受“四人幫”株連,曾在東郊工人體育館召開恢復市文聯(lián)的會上主動作出檢查,由于態(tài)度誠懇、心底坦誠、語言質(zhì)樸還獲得了陣陣掌聲。當時曹禺先生主持大會,他把出席會議的領(lǐng)導丁國鈺,錯誤地宣讀為丁國玨,由于會場嘈雜,人們關(guān)注的焦點是浩然的檢查,所以也沒太多地引起注意,但細心人還是記住了此事。

        不久,北京市文聯(lián)召開了第四次文代會,曹禺先生當選為北京市文聯(lián)主席。有一次在市委黨校禮堂召開文聯(lián)工作會議,曹禺先生與會宣讀出席會議的有關(guān)領(lǐng)導人名單時,又出紕漏了,其中有位市委領(lǐng)導的名字為毛連玨,曹禺先生竟宣讀成毛連鈺,臺下一片嘩然。于是有人遞條子給他,也有人擔心這位大名人如何收場。曹禺先生鎮(zhèn)定自若,繼續(xù)宣讀,完畢之后,才看了條子,思維敏捷的曹禺,靈機一動接著說道:“我這個人經(jīng)常犯錯誤,這不,今天又犯了一個錯誤,把市委領(lǐng)導的大名給念錯了,現(xiàn)在我把它改正過來,我想毛連玨同志不會介意吧?!闭f完他把頭轉(zhuǎn)向就座的各位領(lǐng)導,表示謙意。毛連玨同志微笑著向他揮揮手,臺下頓時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有曹禺先生親筆題字的老照片

        曹禺先生究竟是“玨”“鈺”讀音記顛倒了呢,還是他老人家眼神不好呢?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是讀錯了。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曹禺先生知錯當眾就改,化尷尬為融洽的大家風范,確實值得稱道。

        此事讓我想起一句成語: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名人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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