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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撂地攤兒

        2020-11-06 03:19:33牧鈴
        小讀者·閱世界 2020年10期
        關(guān)鍵詞:一毛錢書迷電影票

        牧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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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世紀(jì)五六十年代,城市圖書館和書店幾乎沒有不設(shè)置連環(huán)畫專區(qū)的——那永遠(yuǎn)是最受小朋友歡迎的一角。一點兒也不值得驚訝,當(dāng)時的中小學(xué)生,有幾個不是連環(huán)畫的書迷呢?

        書迷們對連環(huán)畫的需求量很大,相互交換也不能滿足。書從哪里來呢?藏家們想到了出租這一招:到大街邊擺小人書攤子,現(xiàn)場借閱,每本僅收費一兩分錢。這確實給大小書迷們提供了經(jīng)濟(jì)實用的方便之門,每逢閑暇,他們只要花上一毛錢,就可以到書攤邊席地而坐,大飽一通眼福。

        仗著父親的借書證,以及哥哥姐姐們逢年過節(jié)從各地寄來的書籍,我們兄弟倆很少光顧書攤。但隨著自家的連環(huán)畫積攢得越來越多,11歲的八哥冒出了幾分野心。

        “野豬為什么比家豬聰明?”有一天他突然問我。

        “它必須要自己尋食物,要抵抗食肉猛獸的進(jìn)攻,還要……”我忘不了從書本上讀到的大道理。

        “對了。”八哥很滿意我的答復(fù),“所以我們也得學(xué)會自食其力,別老是依靠父母和哥哥姐姐?!?/p>

        啥?這家伙該不是想拉著我漂洋過海尋找一個荒島去探險打獵墾荒種地,過魯濱孫的生活吧?

        八哥說出了他的打算:“干嗎不趁周末去擺書攤呢?咱們有這么多連環(huán)畫,賺回幾張電影票一定不成問題?!?h3> 2

        說干就干。星期六下午,我們從自家書箱里挑選了30本自我感覺特別精彩的連環(huán)畫,塞進(jìn)書包,來到一家大電影院的候映廳。四下里瞧瞧,沒見到一個熟人,我們在大廳一角攤開一張由舊書報粘裱成的厚紙,將連環(huán)畫排整齊。

        剛擺好,立即有客人光臨,他扔下兩分硬幣,取走一本最厚的《印度王的鉆石》,坐到一旁去了。接著,又有幾個人湊近我們的小書攤……30本書霎時取去了一小半。

        我們既興奮又緊張,兩人輪番守攤,時不時騰出一個探頭探腦轉(zhuǎn)上一圈兒,把借出的書清點一遍,唯恐弄丟了。第一個回合我們收入了四毛八,買兩張電影票還有剩余!

        傍晚收攤后,我們用自己掙的錢看了一場黑白電影《格蘭特船長的兒女》。頂著星光回家的路上,影片里那支自幼熟悉的主題曲《快樂的風(fēng)》在我腦瓜里一遍又一遍旋轉(zhuǎn)開了。可不是快樂嘛,首次享受自己的勞動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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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戰(zhàn)告捷,大大激發(fā)了我們擺書攤的興趣。八哥選出幾十本連環(huán)畫作為“候補(bǔ)”,每次出攤都換上幾本,使小書攤面貌常新。遇上電影院放映新片的周末,從下午到晚上,平均每本書能攤上五六個讀者,小小書攤的收入可以超過兩元。

        有錢了,我們反而變得十分摳門兒。雖然當(dāng)時中小城市的電影票價一般為兩角,有段時期提倡普及電影文化,還降到過八分,但我們輕易舍不得去看。攢下的分幣角幣只要足夠湊整,都換成一元以上的大鈔票收藏起來。

        我生日那天,八哥破天荒地給了我一張五元大鈔,讓我“大著膽子”去花。我在百貨商店的文具柜臺前猶豫了老半天,最后還是跑到鞋帽部,給媽媽挑選了一雙流行款式的布面膠鞋——媽媽辛辛苦苦把我?guī)Т螅业纳?,最?yīng)該犒勞的是她。

        八哥很贊同。于是他也在生日那天給媽媽送了一份小禮物:一只漂亮精致的眼鏡盒。后來這成了一種習(xí)慣,每到生日,小哥倆首先會想到送點兒什么給媽媽,讓她高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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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一個星期日,我跟隨借出的書和八哥分散之后,八哥的班主任直接走到我們擺在候映廳外的書攤前。這會兒過去換下八哥已經(jīng)來不及了,我只能躲到一根燈柱后遠(yuǎn)遠(yuǎn)偷窺。老師對面的八哥像在課堂上被點了名似的站立著,低垂雙眼盯住自己的鞋,不敢抬頭。那位戴眼鏡的老師同樣不吭聲。他挑中了一本《歐也妮的悲劇》,就豎起大衣領(lǐng)子,靠著一旁的宣傳窗蹲下了……

        八哥表面上恢復(fù)了正常。但我知道,那絕對是八哥撂攤兒以來最難受的一個下午,用“如坐針氈”來形容他一點兒也不為過。因為老師顯然是等著看《風(fēng)從東方來》的——還得一個小時才開映呢。老師認(rèn)認(rèn)真真讀完第五本連環(huán)畫時,開映的預(yù)備鈴總算響了。他不慌不忙地走過來,放下手里的書,掏出一毛錢鈔票塞到八哥手里。

        八哥不敢抬頭,那模樣,是準(zhǔn)備硬著頭皮挨批評了。老師卻只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不錯——勤工儉學(xué),很好嘛!”

        從那年起,我們兄弟倆不光學(xué)費不向家里要,就連購買書籍、紙筆、鞋帽、乒乓球拍,以及為災(zāi)區(qū)捐款等全都由自己開銷,再也沒讓父母掏過腰包。

        后來書攤不讓擺了,我們接著干別的:撿廢品賣給收購站,拾煤核節(jié)省家里的開銷……幾乎成了習(xí)慣。到了節(jié)假日兄弟倆總要主動找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兒干干。從家人、老師和鄰居那兒得到的贊揚,使我們從未有過“難為情”的感覺。這都屬于“勤工儉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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