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霆
在歷史的長卷里,每一座城市都是一條流淌的河流,而蘇州則是一座真正的水做之城。
“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古宮閑地少,水港小橋多?!边@是唐朝詩人杜荀鶴在《送人游吳》中的詩句。蘇州古城是從水中開辟出來的,既表現(xiàn)在城外的水道四通八達,更表現(xiàn)在城內(nèi)河街相鄰的雙棋盤格局。意大利的威尼斯也不能相比,威尼斯是海島組成的,人工水道并不多。蘇州的水系大多是太湖的支流,較有名氣的主要有胥江、越來溪、橫塘、山塘、葑溪等。
太湖之美,美在太湖水。太湖水安靜而不張揚,慈愛而包容。自古,飲太湖水長大的人都很勤勉,或男耕女織、或求學科舉、或經(jīng)商謀生,倘若是背井離鄉(xiāng),不管在外多少年,也不論發(fā)展得好與不好,總想回到故鄉(xiāng)。貝聿銘先生的最后一件作品蘇州博物館亦是為故鄉(xiāng)而作。也許有一天,你發(fā)覺日子特別的艱難,那是因為你走了那么遠的路,仍然懷念故鄉(xiāng)的那一湖水。
張愛玲在《談音樂》一文中,曾有一個比喻形容蘇州評彈的唱腔:“有如咬住了一個人的肉似的,咿咿呀呀地老是不松口。”這個詼諧的比喻其實是在形容蘇州評彈特有的纏綿入骨的清糯情調(diào),卻象極了蘇州的頭湯面,清糯到令人欲罷不能。蘇州面的靈魂是太湖水,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太湖水煮出來的面才有滋有味,否則便沒了靈魂。蘇州人吃面很講究,要吃頭湯面。頭湯面是每天早晨面館開門時最早煮的那一撥面。店家不會把一大鍋面湯倒掉再重新蓄水煮,而是不停向里面添水。因為最早煮的這鍋水最清,蘇州人認為頭湯面最好吃。仿青瓷的湯碗,古樸的四方桌,嫩綠的菜心,時令的三蝦,軟糯的燜肉。老蘇州人的一天都是從清糯的一碗面開始的。
1997年,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專家來蘇州審查古典園林申報列入世界文化遺產(chǎn)時,建議把申報擴大到古城。他們認為蘇州之美不僅在幾個園林上,而是整個歷史名城。這是因為蘇州古城2500年的堅守創(chuàng)造了歷史上的奇跡。能保存這么長歷史的古城,城市格局基本沒有變化,且經(jīng)濟長期繁榮,在世界城市發(fā)展史上也是極少見的。從春秋時期伍子胥營造蘇州古城伊始,大浪淘沙,洗盡鉛華無數(shù)。古城蘇州并沒有被歷史的車輪碾壓隕滅,而是在淺歌低吟中始終堅守。老蘇州人站立在白墻青瓦的古城街巷,腳下靜靜流淌著穿越千年的河水,似乎夢回千年以前的蘇州古城,而新蘇州人則對古城說:“你不用任何改變,我來習慣你就好?!?/p>
一湖水,一碗面,一座城。太湖水的包容,頭湯面的清糯,蘇州古城的堅守。日本著名歷史學家谷口滿說:“蘇州在古代是第一等的古代城市,在中世紀是第一等的中世紀城市,在近世是第一等的近世城市?!?/p>
今天,蘇州仍是世界第一等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