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一本書,應在愛書人那里得到好的居所,即書的房子,書櫥。
清代文學家張潮《幽夢影》言:“花不可以無蝶,山不可以無泉,石不可以無苔,水不可以無藻,禾木不可以無藤蘿,人不可以無癖。”我的癖好,就是靜靜徜徉在書海里。
小時,家里窮,母親把我的書放在一潔凈的紙箱內(nèi),整齊有序,書脊朝上,不用時蓋上,防灰塵落入,置于床下。那時家中老鼠猖獗,一日翻書,發(fā)現(xiàn)紙頁被老鼠咬得如雪片,松軟得儼然似要做窩生子,我又氣又恨又心疼,索性置于床頭,看它們怎樣造次。
工作后,我一直租房住,只隨身攜帶一些簡單的行李和幾本常用的書。書多都存于老家木箱內(nèi),每次回去,我都要翻箱倒柜尋書,找起來很麻煩,我決心要做一書櫥。正巧哥哥去南方,歸來捎回一個竹子做的簡易書架,上下分四層,古色古香,我特別歡喜,那時侄子正讀初中,為增加他的閱讀面,書讓他代我保管。一次回家,發(fā)現(xiàn)書架空了不少,而哥哥家的餐桌上、床上以至地上扔得都是書,有的已破損,如此待書,我的心一下涼了半截。
我又用兩個小木箱,曾裝過儀表的,木箱是松木的,散著淡淡的幽香,把書重新裝進封起,存于老家閣樓上。我開始期盼自己有個小家,能放進我和我的書。每每繁華喧囂落盡,一個個窗子透出柔和的光,我的心就有一種被溫暖摒棄在外的感覺,漂泊的輕愁涌上心頭。后來,老家的房子拆了,搬往小鎮(zhèn),我囑咐母親別忘了那些書。
結(jié)婚后,依然是租房,但我決定做一雅致的書櫥,紫檀色,上面四層書架,下面設暗櫥,大開月環(huán)拉手,櫥扇上起線,暗櫥上起鼓,腿上飾以空雕花沿兒。新書櫥高雅大方,靜立在屋角,我那些存于老家多年的書,總算回到了我的身邊,就像多年離別的孩子。書整齊擺放,安靜美觀,打開書櫥,墨香陣陣飄來。
后來,我購置了屬于自己的房子,特用一間最大的室做書房,從此,我總算有了名副其實的書房,書也真正有了家。新書櫥做成一面墻,頂天立地,書便于類聚群分,更便于檢索和運用。每當我下班回家,走進書房,看到漂亮的書櫥,擺滿各種書籍,心是豐盈的。沉浸在書櫥前,感覺不到時光的流逝,只覺得自己在一種虛靜中,心輕輕浮起,舒服極了。在作家虛構(gòu)的世界里,靈魂能有一片純凈的天地,也許,人生奔波勞碌,只有文字,才使人心靈安靜而活潑吧。
古人稱好讀書卻不善于運用的人為“書簏”或“書櫥”?,F(xiàn)代,書櫥對于居家者,已是必不可少的家具。很多人家的書櫥作裝飾用,放些真假古董、小藝術(shù)品、各種名酒等。即便放些精致的書,也是一種擺設。奇怪的是,凡真正以讀書為業(yè)的書蟲,其書櫥大都比較簡陋。大出版家范用先生,可能書太多的緣故,喜歡把書一疊一疊地摞起來,有坐擁書山之感。
很喜歡一句話:“書是開在桌案上的花朵。吹滅讀書燈,一身都是月?!?因人而書,因書人而書櫥,最好的境界是,只見書而不見書櫥。
責任編輯 ?韋健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