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馨如
期中考試后,一向奉行節(jié)儉的爸爸,破天荒地請媽媽、弟弟和我去飯店吃飯。甚至大手一揮,讓我們隨意點菜,想吃什么都行。喜悅悄悄綻放在嘴角,推了推眼鏡,平復下笑意,我步伐輕快地跟在爸爸后面出了門。不過今天爸爸的腳步,似乎略顯疲憊。
“小龍蝦……小龍蝦……小龍蝦……哈哈!”我們點了許多,他還是像彌勒佛一樣,笑嘻嘻的,我有點納悶,又有點好奇,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去年,我的爸爸有幸被組織上選派到新疆烏恰縣進行為期三年的援疆。當時年幼的弟弟剛滿4周歲,正是需要爸爸疼愛的時候,但是爸爸沒有絲毫的猶豫,堅決服從組織的安排,毅然決定去援疆。
援疆之路可不好走,那里山高路遠,環(huán)境陌生,氣候干燥,條件艱苦,還有水土不服、飲食習慣不同、高原反應、空氣稀薄、時差等困難,但爸爸都克服了,慢慢適應了,就像戰(zhàn)士與敵人戰(zhàn)斗一樣,打勝仗了。
雖然遠離家鄉(xiāng),遠離親人。但每晚9點,爸爸總抽時間和我們視頻。每次爸爸聊天時說得最多的就是祖國西極——烏恰縣的風土人情、自然風光、民族團結一家親以及工作見聞,從不談及那些困難,從不讓我們擔心。
前不久,爸爸臨時接到任務,回常州進行招商推介。爸爸從早上出發(fā),歷時一整天,跨越萬里,第二天凌晨到家。
一大早,他顧不上旅途勞頓,還沒來得及休息就驅車送我去上學,我仔細端詳他,發(fā)現(xiàn)他似乎又消瘦了幾分,變得有點憔悴。記憶中,他眉角的魚尾紋還不曾如此明顯。送完我,他像往常一樣直接去單位,連續(xù)多日的操勞,難怪爸爸腳步看起來略顯疲憊。
菜上來了,我才剛剛拿起筷子,就發(fā)現(xiàn)另一雙筷子已經(jīng)停在我的面前。緊接著,我的碗里多了一些葷菜和蔬菜。我豁然抬起頭,雙眼正好落在前方,不遠處,一雙明亮且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正注視著我,眼角微微揚起,流露出親切而又自然的笑意,眼角那幾絲魚尾紋也有些化開了,漸漸地,隱卻了,他仿佛在一點點地返老還童,回到他最具活力的時光。
“快吃吧,別冷了?!彼χf。
我這才回過神來,繼續(xù)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不時有一雙筷子往我的碗里夾菜,我只顧狼吞虎咽地吃。
我的最愛——龍蝦終于上來了。
我趕忙夾了一個龍蝦,可能是太著急了,我撥弄了好久,竟然也沒有撥開一個小口子。我長嘆一聲:“哎,不吃了,不吃了!”
“咚,咚,咚”,三個剝好的龍蝦已經(jīng)被放入我的碗中,隨之而來的還有那濃郁、香美的湯汁,真有一種“大珠小珠落玉盤”的別樣意境。
抬頭,又是那雙眼睛,依舊是那樣明亮,但好像,又多了點什么。
視線下移,是一雙有些粗糙的大手,老繭很多,一看就知道,是被歲月親吻過的痕跡,兩只手嫻熟地撥動著,一團火紅到了這雙手中,沒幾下就變成了通體潔白,隱約有些紅絲。
他的碗很干凈,但盤子里盛滿了龍蝦殼,已經(jīng)堆得像小山一樣高;筷子也很干凈,除了一點菜留下的油漬。爸爸忙著給我夾菜、剝龍蝦,竟然都沒有吃一口飯菜。
我頓時心頭一熱,再也抑制不住對爸爸的日夜想念,鏡片氤氳了熱氣,些許模糊,不知是龍蝦的美味還是幸福的感動……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這時我真正體會到有一種愛無聲無息,卻不離不散,那是父愛無邊,那是父女親情永遠!
良久。
“爸爸,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