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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 屋

        2020-08-22 12:15:16
        思維與智慧 2020年16期
        關(guān)鍵詞:解夢湖南日報雨田

        ●彭 湘

        老屋在挖機的轟鳴聲中緩緩松弛,匍匐到土地上了??諝庵械年柟忮兩弦粚踊?,飛舞的灰塵看起來無處逃竄,仿佛受了驚嚇的鳥雀,在“轟隆隆”的機械聲中,也有幾絲不安。伴隨了我們30年的老屋,此刻徹底消逝了它的神貌。遠方的天空,白云遼闊,幾朵藍色的云安靜地眺望著天空下的萬物,拆掉的老屋發(fā)出夢囈般的聲音,然后塵歸塵,土歸土。

        30年前,父親建新房。辛勞幾個月,自己筑窯,自己燒磚,從河里一擔(dān)一擔(dān)挑來沙子。那些夜晚,月光灑在兩旁長滿青草的山路上,還有一些毛剌剌的黏戧子粘在父親的衣服上,只有他一個身影興沖沖地在夜色里疾行,準備著建房什物。

        那是村里建的第一棟二層樓房,落成后,我感覺水泥墻壁還是濕濕的,一家四口就搬進去了,房里有一股濃濃的水泥氣,還有些嗆人。

        住在房子里,我經(jīng)常做夢,一些清冷的夢,在一個少年的世界里,他是不會解夢的,夢的深處依然是夢。我總是夢到自己站在一條澗邊,地下是黑色的水,有一個孤獨的身影撐著船在走,我只看到他的背影,那么瘦削清癯,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只是一個小黑點。不知怎么會有這般縹緲的夢,那條河似乎延伸到遠方,那個人靜靜地立著。

        少年的我為什么會遇到這般深沉隱秘的夢?我不知在一個懵懂少年的眼里,為何會有虛無。也許對少年的我而言,每一塊石頭,每一朵云,每一片葉子,都是神異而陌生的,就像成人期盼溫暖呵護只是因從小就沒有安全感。小時候,我對屋前那棵橘子樹有著期盼,她長葉、開花、結(jié)果,由綠色到白色,最后成為橙黃,直到冬日的干枯。

        還有棲止在二樓陽臺上的燕子,我總是惦記著它們。越來越多的燕子窩,已經(jīng)讓陽臺的幾個角落都臟兮兮的,燕子筑窩時脫落的泥巴、鳥屎等斑斑點點,都成為我擔(dān)心的事,怕有一天燕子被人趕走。從小,我總覺得自己缺少話語的能力,應(yīng)該是比較木訥,內(nèi)心深處就像那只會嘰嘰喳喳的鳥,有很多種聲音在心里振翅,可說出來卻單調(diào)乏味。

        應(yīng)該說,我是一個無故鄉(xiāng)的人,因為沒有離開家鄉(xiāng)又何談故土呢?老屋不老,我沒有很久很久離開過它,可我也沒有特別親近它。它既不是山上的月亮,那么清晰澄澈,也不是厚實的土地,那么博大寬厚。那時,我經(jīng)常坐在樓上靠后山的房間窗下,窗外是搖曳的竹枝,我安靜地坐在那里看書,我和文字似乎都是孤獨而輕盈的,但又有一些神秘雀躍在我心底。

        老屋挾裹著我童年、少年的一段段往事,在春風(fēng)彌漫的夜晚復(fù)蘇。老屋已經(jīng)永遠離去,我們還在原地,只是有了不同的房子,那些童年的時光里,老屋是容納了最多快樂的地方。

        (常朔摘自《湖南日報》2020年5月22日 圖/雨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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