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權(quán)
宋剛跟媳婦拌了幾句嘴,一賭氣,下了樓,讓她自己去吃擱了蔥絲的煎魚吧。宋剛想,最好讓魚刺給卡住喉嚨,看她還有話往外噴涌不。
剛才拌嘴就是為煎魚引起的,宋剛打下手,把蔥白切成段,偏偏媳婦要讓他改切成絲,說成段的煎不熟。
宋剛說,出個味而已,生蔥熟蒜,人家東北人都吃生蔥的。
“那你去跟東北人過啊?!毕眿D陰陰地給了一句,宋剛知道自己說走嘴了。
大學(xué)時,宋剛的初戀女友是個東北女孩,婚后倆人也還偶爾電話聯(lián)系聯(lián)系,但早沒有那層心思,都是成家立業(yè)的人了,過日子要緊。
宋剛心里堵了一下,宋剛一摔手出了廚房說:“別拿雞毛蒜皮的事較勁好不好,我沒興趣?!?/p>
媳婦追出廚房來:“知道你對我沒興趣,當(dāng)然,也包括我煎的魚?!?/p>
宋剛心里亂糟糟的,就點(diǎn)了一根煙在大街上蹓達(dá),想順順氣。
走了沒幾步,碰上老丁,老丁跟宋剛是棋友,他剛吃過晚飯,腆著肚皮說:“走,殺兩盤去?!?/p>
宋剛聞到老丁嘴里還有一股魚腥味,顯然他家也煎了魚吃。
宋剛忽然就問了一句:“老丁,你家煎魚,是把蔥切成段還是剁成絲啊?”
老丁愣了一下,說:“管它段啊絲的,我對那講究沒興趣,我只對這有興趣?!崩隙《读硕妒种械钠遄樱B聲催促說:“走,殺兩盤去?!?/p>
宋剛沒得到答復(fù),很生氣,宋剛就冷冷回了一句:“我對這楚河漢界的講究同樣沒興趣。”
宋剛說完噴出一口煙,走了,剩下老丁戳在地上一愣一愣地回不過神。
還沒拐過街角呢,宋剛被人撞了一下,剛要發(fā)火,一看是大陳,一個車間的同事。
大陳一把拽住宋剛:“走,上我的魚莊喝兩盅去?!彼蝿偛畔肫鸫箨愰_了個餐館,取名叫春江魚莊,自己還隨了禮的。
宋剛遲疑了一下,問:“你那魚莊煎魚是用蔥絲還是蔥段啊?”
大陳說:“我只對魚感興趣,什么蔥絲蔥段啊,我用豆瓣煎,麻辣味的。”
宋剛記起來了,大陳的魚莊是重慶風(fēng)味的。宋剛也回了一句:“我只對蔥絲蔥段感興趣,魚是可有可無的。”
大陳惱了:“你小子什么意思啊,我是魚莊不是蔥莊,你不會含沙射影說我的魚里盡是蔥吧?!?/p>
宋剛也惱了:“管你是羊頭還是狗肉啊,我又不是工商的,只有工商的才對你那套把戲感興趣?!?/p>
“我什么把戲了?你說清楚點(diǎn)?!贝箨惖臒o名火往上躥。
“奸商的把戲唄?!彼蝿傄灿X得有股邪火往上躥。
大陳氣得臉發(fā)黑,好心請宋剛吃魚,居然被罵成了奸商。
宋剛不管不顧地又往前走。
洗腳城的妹子甜甜沖他媚笑,他心說,你笑得流出蜜來又咋的,老子沒興趣。
一家專賣店打出跳樓價的廣告來,宋剛照樣目不斜視,你就是白送我,老子同樣沒興趣。
宋剛自己把自己搞糊涂了,什么興趣都沒有在街上逛什么呢,不如回家蒙頭大睡去。
宋剛回轉(zhuǎn)身,就在這會兒,一陣魚香鉆進(jìn)了他的鼻子,宋剛循著魚香走過去,一個小倆口的大排擋就在眼前了。
女人將煎得焦黃的魚翻了個身,沖男人說:“快切點(diǎn)蔥絲?!?/p>
男人拿出蔥來,洗凈,剛要下刀切蔥絲呢,宋剛沒頭沒腦蹦出一句:“切蔥段吧,生蔥熟蒜,蔥絲入鍋就黃,色香味全沒了呢?!?/p>
男人一想對啊,蔥段好,出味。
宋剛就饒有興致地站著,看男人將蔥三下五除二切成幾段。
女人在灶旁喊:“快點(diǎn)下蔥啊。”
男人過去,把蔥下到鍋里,女人一鏟子搗出鍋說:“你啊,指望不上一點(diǎn),連切個蔥絲都怕麻煩?!?/p>
男人說:“蔥段好,生蔥熟蒜,出味?!?/p>
女人說:“出味?出夾生味還差不多?!?/p>
宋剛沖男人擠擠眼嘆道:“這夾黃天氣害死人,夾黃婆娘氣死人?!?/p>
男人果然就兇巴巴湊過去:“你罵誰夾生啊,自己是個夾黃婆娘,還罵別人,你問問這大哥,是放蔥絲還是蔥段?”
女人瞟了一眼宋剛,“不認(rèn)識。”女人說,“什么大哥小哥的,我沒興趣?!?/p>
宋剛大馬金刀坐下來說:“沒興趣不要緊,給我剪一尾魚來,要蔥段,蔥白切的段,二分長的?!?/p>
宋剛清清楚楚看見女人剛才一鍋鏟搗出鍋的蔥段,剛好二分長,蔥白切的,眼下他們的排檔里只剩蔥葉了。
跑了生意,男人會給女人顏色的。宋剛想著想著就忍不住笑了起來,興趣很高的樣子。
(摘自四川文藝出版社《走不完的街》一書)(責(zé)編 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