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挪威的森林》是日本作家村上春樹的第五部長篇小說,這部作品與村上的其他作品有所不同,注重寫實、敘事連貫、通俗易懂,具有很強烈的現(xiàn)實主義傾向。小說的主人公渡邊以回憶的方式,講述了自己已逝的青春以及青春時代的種種經(jīng)歷和感觸,可以說是一部不折不扣的成長小說。小說中的人物形象渡邊、直子、綠子等都十分鮮明,富有生命力,令人印象深刻。他們經(jīng)歷了死亡、失去、受傷,與孤獨抗爭,有的選擇了自殺,而有的堅強的活了下去,真正成長為一個“大人”。本論文主要從該小說的文本描寫出發(fā),分析小說中的人物性格特征、解讀人物形象。
關(guān)鍵詞:《挪威的森林》;成長小說;人物形象
1.“不可分離的關(guān)系”——木月與直子
木月和直子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玩耍,后來自然而然發(fā)展成戀人關(guān)系。兩人都是非常單純的人,待人以誠相見。渡邊有兩段描述木月和直子的話,“盡管我對永澤的才華五體投地,我還是由衷地懷念木月,愈發(fā)感到木月待人是何等的以誠相見,他把自己那并不多的才能都獻給了我和直子”[1],“最先現(xiàn)出的是她的側(cè)臉?!S之,她朝我轉(zhuǎn)過臉,甜甜地一笑,微微地歪頭,輕輕地啟齒,定定地看著我的雙眼,仿佛在一泓清澈的泉水里尋覓稍縱即逝的小魚的行蹤?!盵1]同時,木月還是一個頭腦機敏、談吐瀟灑之人,總能照顧別人的感受,從別人的談話中抓出有趣的部分來。渡邊不善言談,但每次與他交談,感覺自己也變成了一個妙趣橫生的人。
但是木月和直子同普通的男女關(guān)系有很大的區(qū)別,簡直就是一個生命共同體,“我們倆就像在無人島上長大的光屁股孩子,肚子餓了吃香蕉,寂寞了就相抱而眠?!盵1]彼此就是對方的唯一,除此之外什么朋友都沒有,也不知道怎么與“外部世界的人”相處。“與你的巧遇是我們同外界人的初次交往,并且現(xiàn)在仍在繼續(xù)”,“對我們來說,你是必不可少的存在,你的意義就像根鏈條,把我們同外部世界連接起來的鏈條……”[1],渡邊是兩人同外部世界的唯一聯(lián)系,也是兩人之間的“調(diào)和劑”。渡邊在時,三人有說有笑;當渡邊不在時,木月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但和我單獨在一起時可就不同了,那逞能勁頭就沒有了,真是個心情說變就變的人?!盵1]。
木月也是一個性格軟弱的人,對自己沒有自信,總想改變卻總不能如愿,因此而焦急、傷心。過于封閉的二人相處模式,以及對性的完全開放、幾乎共享身體和自我的方式,使得木月和直子沒有經(jīng)歷過普通發(fā)育期的孩子所體驗的那種性壓抑和苦悶,導(dǎo)致了直子性與愛相分離,不能統(tǒng)一。直子雖然深愛著木月,卻始終無法正常進行性行為。也是這個問題加重了木月對生存的焦慮和無助,使得他選擇了在十七歲時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
木月的死給直子帶來了致命的打擊,失去了木月的直子就像失去了自己的另一半靈魂和身體。木月死后,她不知道應(yīng)該怎樣和其他人相處,也不知道究竟怎樣才算愛上一個人。她甚至聽到木月在呼喚她,“覺得就像木月從黑暗處招手叫我過去似的。他嘴里說:喂,直子,咱倆可是分不開的喲!”[1]尤其是在自殺前,直子的這種幻聽癥狀變得越來越嚴重。
直子其實很早就遭受過心靈上的打擊,心理上生病的時間也很長。在她小學(xué)六年級的時候,就目睹了親姐姐上吊自殺的尸體,“那以后三天時間里,我一句話都沒說,像死在床上了似的,只是眼睛睜著定定不動,好像毫無知覺了”[1]。直子父親的弟弟也是在年輕時自殺的,用直子父親的話說,家庭里的自殺現(xiàn)象是有“血統(tǒng)關(guān)系”的影響。
而在感情方面,直子一直愛著木月而非渡邊,“我們兩人是一種不能分離的關(guān)系。如果木月還在人世,我想我們一定仍在一起、相親相愛、并且一步步步入不幸”[1]。盡管她對渡邊有感激,也曾經(jīng)試圖通過渡邊重獲新生,振作起來,卻始終無法從過去的影響中抽身,最終在二十一歲時上吊自殺,永遠的離開了人世。
2.“獨立的生命體”——綠子
綠子活潑開朗,充滿了生機與活力,正如渡邊第一次見綠子時的印象:“全身迸發(fā)出無限活力和蓬勃生機,簡直就像剛剛迎著春光蹦跳到世界上來的一只小動物。眸子宛如獨立的生命體那樣快活地轉(zhuǎn)動不已,或笑或惱,或驚訝或氣餒。我有好久沒有目睹如此生動豐富的表情了,不禁出神地在她臉上注視了許久?!盵1]
她性格熱情,開放、大膽,頗有些古靈精怪。與渡邊第二次見面,就談起了高中學(xué)校燒衛(wèi)生巾和自家書店賣“黃的可以”的婦女雜志的話題;兩人認識不久,她甚至邀請渡邊一起去看黃色電影,后來也真的去了,還看得津津有味;經(jīng)常在渡邊面前直言自己的性幻想,描述自己的內(nèi)褲款式,還請求渡邊想著她手淫;大白天邀請渡邊一起喝酒,喝醉了就想去爬樹;自己家附近發(fā)生火災(zāi),不逃命、不害怕,還說著“死了就死了唄!”。
她真實、不做作,討厭虛偽、討厭道貌岸然的人?!拔覄傔M大學(xué)的時候,參加了民歌方面的課余活動小組。想唱歌來著。不料湊在那里的,盡是些道貌岸然招搖撞騙的壞家伙,現(xiàn)在想起來都直起雞皮疙瘩”[1],“這所大學(xué)里的男男女女差不多全都是江湖騙子,都生怕自己不學(xué)無術(shù)的真面目被人看穿,惶惶不可終日。于是都看同樣的書,噴吐同樣的話”[1]。
這樣活潑可愛的綠子,其實人生充滿了坎坷。爺爺、奶奶、媽媽、爸爸都先后生病,由她和姐姐一直照料著,離開了人世;家境一般,卻由于父母的虛榮,被硬塞進了一所有錢人上的高中學(xué)校;有一個正在相處的男友,但是男友過于迂腐、動不動生氣,一點都不理解她;她的父母感情粗糙,從來沒有真正關(guān)心過她的內(nèi)心。
她時常感到孤獨,幾乎沒有感受過家庭的溫暖,從小到大沒有一次撒嬌任性,“(父母)死了或分開了……,既不悲傷,又不寂寞,也不難受,幾乎什么感覺都沒有……,爸爸媽媽——多少給我一點愛的話,我的感受就會大不相同,就會多多傷心……”[1]。甚至在她母親去世后,她的父親還說過“真不如叫你們兩個替你媽死算了”的話。綠子渴望著被愛、被理解,“一定自己去找一個一年到頭百分之百愛我的人”,“我所求的只是容許我任性,百分之百的任性”[1]。
綠子沒有被糟糕的生活所擊敗,她堅強的、努力的生活著。為了有力氣看護病人,在別人都吃不下飯的醫(yī)院里,大口大口吃飯,將食物一掃而光。省下父母給的買內(nèi)衣的錢,一點一點攢錢買炊具、刀具。父母不愛做飯,就自己去買來料理食譜,照著書自學(xué)做菜。
她甚至堅強得有一些要強、逞強,明明對高中學(xué)校討厭得要命,卻一次都沒有逃過課,“因為我討厭學(xué)校討厭得要死,所以才一次都沒曠過。心想怎么能敗下陣去!一旦敗下陣豈不一生都報銷了!我生怕自己一旦敗陣就再也站不起來。即使高燒三十九度,我爬也要爬到學(xué)校去”[1];在葬禮上,因過度勞累而哭不出來遭人非議的時候,她和姐姐對此絲毫不解釋,還故意一顆淚都不掉,“我倆為了賭這口氣,偏偏就是不掉。本來裝哭也是裝得出來的,但絕對不裝,氣死他們”[1]。
她愛著渡邊。她對渡邊的愛可以說是洶涌澎湃,絲毫沒有令人懷疑的余地。在交往了幾年的男友和渡邊之間,她果斷地選擇了渡邊,和男友利利索索的分手了。她不止一次的正面給渡邊表白,當渡邊問為什么想他,為什么同男友分手,她吼道,“為什么?你腦袋是不是不正常?又懂英語虛擬語氣,又能解數(shù)列,又會讀馬克思,這一點為什么就不明白?為什么還要問?為什么非得叫女孩子開口不可?還不是因為我喜歡你超過喜歡他嗎?”[1]。當她知道渡邊另有心上人的時候,沒有氣惱,也沒有刨根問底,只說愿意等他。
總的來說,綠子是一個經(jīng)歷坎坷、苦命的女孩,從小缺少關(guān)愛與呵護,非常孤獨。但是卻非常堅強、非常努力的活著,她積極樂觀,敢愛敢恨,真實、不做作,大膽的追求著自己想要的東西,濃墨重彩的書寫著自己的人生,同時也給渡邊的世界帶來了無限的生機與一縷陽光。
3.“不可思議的女性”——玲子
玲子是直子在“阿美寮”的室友,三十七歲,已經(jīng)在療養(yǎng)院住了七年。雖然同是患者,因擅長音樂,也在療養(yǎng)院做著鋼琴老師。她偶爾開個小玩笑,不時俏皮一下,親切、成熟并具有活力,就像渡邊初次見她所描繪的那樣,“真是個不可思議的的女性。她臉上有很多皺紋,這是最引人注目的,然而并沒有因此而顯得蒼老,反而有一種超越年齡的青春氣息通過皺紋被強調(diào)出來?!昙o在三十五歲往上,不僅給人的印象良好,還似乎有一種攝人心魄的魅力。我一眼就對她產(chǎn)生了好感”[1]。
玲子就像一個知心大姐姐、一個引路人,她不僅很會照顧他人的感受,還能夠設(shè)身處地的為人著想。在“阿美寮”一直真心實意的照顧著直子、幫助直子;渡邊來探望直子時,創(chuàng)造機會讓他們單獨談心;鼓勵著渡邊,耐心等待直子的康復(fù);當渡邊不可控制的愛上綠子,對沒能等待直子到最后而感到內(nèi)疚和迷茫時,玲子讓他跟從自己的內(nèi)心,善待綠子,好好活下去。
玲子的歌聲和話語總是能夠給人溫暖,“聽著她的歌聲,恍惚覺得太陽會再次從那里探出臉來——心境實在太溫馨、太平和了”[1]。她也是直子唯一留戀的朋友,直子在自殺前,曾和玲子傾心交談,表明很想和她兩個人就這么生活下去,最后也只留了一個便簽交代把自己的衣服送給玲子。
玲子其實也是一個經(jīng)歷坎坷的可憐人。她從小就在鋼琴方面很有天賦,少年時代一帆風(fēng)順,拿過不少獎,理想是成為一名鋼琴家。但是后來由于患上了精神疾病,以及被一個十四歲的同性戀少女引誘誣陷,而最終住進了“阿美寮”。
玲子就像是戰(zhàn)勝疾病后存活下來的直子,她努力的活著,沒有放棄對生命的熱愛,最終勇敢的走出了“阿美寮”,開始新生活。
4.“普通家庭的普通人”——渡邊
渡邊生長在一個普通的工薪家庭,與木月是交心的好朋友。木月死后,他深受打擊,帶著心靈創(chuàng)傷,一個人到?jīng)]有任何熟人的東京求學(xué)。對學(xué)校、對現(xiàn)實世界的失望,也讓他把自己封閉在一個小世界中,不隨便和人來往,更不輕易與人交心。
他為人坦誠、善良、有責(zé)任心。玲子從“阿美寮”出來,他便盡自己的努力幫助玲子適應(yīng)現(xiàn)實世界;爽了和直子的約會,整晚照顧發(fā)高燒的“敢死隊”;即使綠子喝醉了,也沒有趁人之危做出出格的事情,就像綠子說的那樣,“有一種讓人心里坦然的能力”;幫助直子、等待著直子,直子自殺后,他為自己沒能等她到最后而自責(zé)不已,“我已對直子說過永遠等她,然而我沒等,而在最后的最后放棄了她?!腋械降氖俏易陨響?yīng)負的難以饒恕的罪責(zé)”[1]。
在和陌生女孩睡覺后,渡邊感到自我厭惡和空虛,永澤這樣對他說,“如果你覺得空虛,說明你是正人君子,可喜可賀”[1]。雖然他曾和永澤出去“鬼混”,和幾個陌生的女孩睡過覺,但他和永澤不一樣,并不是一個在性方面沒有原則的人。當他去過“阿美寮”,確認了對直子的感情后,就再也沒有隨便的去找過女孩了。即使后來和綠子越走越近,也始終克制自己,沒有邁出底線。
渡邊一直深愛著直子,經(jīng)常想念她,幾乎每周給她寫信。他不遺余力的幫助著直子、守護著直子。他還邀請直子同他居住,期待著兩個人在一起的生活。哪怕最后直子病情嚴重,兩人的感情變得越來越模糊,他也盡著對直子的責(zé)任,“更何況我仍在愛著直子,盡管愛的方式在某一過程中被扭曲得難以思議,但我對直子的愛卻是毋庸置疑的,我在自己心田中為直子保留了相當大一片未曾被人染指的園地”[1]。但是隨著和綠子的相處,他也慢慢的、不由自主的喜歡上了綠子,雖然在兩人的交往中,渡邊屬于相對被動的一方,不像對直子那樣濃烈和直接,但不可否認他對綠子也是有愛的,“我渴求她,她也渴求我,我們已經(jīng)在相愛?!沂菒劬G子,這點恐怕更早些時候就已了然于心,只不過自己長期回避做出結(jié)論而已”[1]。
渡邊喜歡純真,討厭虛偽,不隨波逐流,不喜歡迎合別人,只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因而,他也是孤獨的,總是獨來獨往,一個人生活著。除了直子、綠子、玲子,幾乎沒有真正交心的朋友,時常感到寂寞。
但同時,渡邊也是一個堅強勇敢的人,為了等待直子的恢復(fù),他“擰緊發(fā)條”,自強不息,努力生活。從木月的死中、后來又從直子的死對他的打擊中掙脫出來,生活下去。
結(jié)語:
《挪威的森林》中的人物形象,渡邊、直子、綠子等,他們的故事表現(xiàn)著青春最真實、最殘酷的樣態(tài),也告訴我們成長所經(jīng)歷的傷痛、所付出的艱辛。村上春樹所塑造的這些人物形象、講述的關(guān)于青春的故事,經(jīng)過了時間的洗禮,仍然綻放著如星辰般耀眼奪目的光彩,他們將伴隨一代又一代人走向成長、走向遠方。
參考文獻:
[1][日]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M].林少華,譯.上海譯文出版社, 2007.
[2]村上春樹和他的作品[M].林少華.寧夏人民出版社, 2005.
[3][日]湯川豐、小山鐵郎.《閱讀村上春樹的午后》[M].趙婕,譯.中國友誼出版社,2017.
[4]相約挪威的森林——村上春樹的世界[M].雷世文,主編.華夏出版社,2005.
作者簡介:霍祥會(1993.09-),女,漢族,重慶市綦江區(qū),在讀碩士研究生,四川外國語大學(xué),研究方向:日本現(xiàn)代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