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笑飛 楊密芬
摘要:語言順應論認為在語言和語境等內(nèi)、外在因素制約下,語言完成順應和選擇。本文在順應論視角下,從不同文化語境,時代發(fā)展中語言更替,整體或局部翻譯等三個不同角度,分析了不同版本的蘇軾詩詞,以期獲得順應論對翻譯實踐的指導價值。
關(guān)鍵詞:文化語境;動態(tài)性;語體;語言單位
中圖分類號:H315.9;104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20)14-0001-02
一、前言
不同文化的交流、碰撞催生了翻譯活動。隨著大眾外語水平的普遍提高,翻譯實踐日趨活躍。人們無時無刻都在有意或無意地從事翻譯活動。但無論是口譯還是筆譯都是一種使用和選擇語言的過程。因此,在語言學關(guān)照下的翻譯理論應運而生,旨在解釋兩種語言符號的轉(zhuǎn)換,全面闡述翻譯活動的全部過程。然而,隨著翻譯研究的不斷深入,翻譯學被證實和社會學、心理學等眾多學科有直接聯(lián)系。如何將認知、文化、語言等眾多影響翻譯活動的因素歸納到統(tǒng)一的理論框架下,并且建立其相互關(guān)聯(lián)的有機體系成為翻譯學面臨的重要挑戰(zhàn)。比利時學者維索爾倫在上個世紀末本世紀初提出的語言順應論為應對這一挑戰(zhàn)提供了新的研究視野。
語言順應論的三個核心概念包括變異性(variability)、商討性(negotiability)和順應性(adaptability)。語言的變異性是指“語言具有一系列可供選擇的可能性”,語言的商討性指“所有的選擇都不是機械的,或嚴格按照形式一功能關(guān)系做出,而是在高度靈活的原則和策略的基礎上完成”,語言的順應性則指“能夠讓語言使用者從可供選擇的項目中作靈活的變通,從而滿足交際需要的特性”。①
不難發(fā)現(xiàn),順應理論主要圍繞語言“選擇”展開,指導譯者在翻譯實踐中,面對眾多影響輸出語言轉(zhuǎn)換的博弈因素,能夠權(quán)衡輕重與得失,做出裁決。
中國古代經(jīng)典詩詞英譯是翻譯實踐的重要舉動。北宋文學家蘇軾的詩詞作品是眾多翻譯家親睞之選。蘇軾詩詞在英語世界的譯介始于19世紀,但譯者總共不過二十余位。國外從事蘇軾詩詞的譯者以巴頓華茲生和華裔學者王紅公、羅郁正和歐陽禎為代表,成果數(shù)量較少。國內(nèi)學者中不乏林語堂、楊憲益、許淵沖等翻譯大家,但他們的譯作波及各朝代經(jīng)典名篇佳作,其中以蘇軾詩詞為研究對象,集結(jié)成冊的譯著并不多見。蘇軾詩詞英譯研究方面,國內(nèi)研究方向多集中在意象、隱喻、敘事、美學、生態(tài)功能等角度,以語言學,特別是語言順應論為切入點,分析英譯作品的研究尚未開展。
因此,以順應論為理論牽引,對比不同版本的蘇軾詩詞英譯,得出不同條件和立場下,造就不同譯文的論作將豐富蘇軾詩詞英譯研究維度。
二、出發(fā)語文化和目的語文化
“翻譯是以符號轉(zhuǎn)換為手段、意義再生為任務的一項跨文化的交際活動。嶇兩種符號即意味著兩種文化的跨越。“譯者作為跨越兩種文化的使者,他面對的是出發(fā)語文化和目的語文化?!雹劭梢?,在翻譯實踐中,出發(fā)語和目的語文化不斷地影響著譯者。究竟是選擇出發(fā)語還是目的語文化?歸化和異化,哪者能在博弈中占據(jù)優(yōu)勢?維索爾倫的順應論也指出,語言的使用是不連續(xù)的選擇過程?!罢Z言使用者從可供選擇的不同語言中做出靈活選擇,以滿足交際的需要。嶇)如果從文化交際需要角度出發(fā),能夠保證順暢無阻的交流是譯者的首要任務。
因此,在選擇譯文時,應首先滿足交際需求,讓讀者清楚地了解原文作者的意圖。
例如,蘇軾的《沁園春》中有這樣的詞句;“有筆頭千字,胸中萬卷;致君堯舜,此事何難?”
下面是兩個不同英譯版本:(1)是林語堂版譯文,(2)是許淵沖版譯文。
(1)With a thousand words from our pens
And ten thousand volumes in our breasts,
We thought it not difficult to make our emperorthe best.⑤
(2)A fluent pen combined
With a wide-read mind,
Why could we not have helped the Crown
To attain great renown?⑥
通篇來看,此處作者要表達的意思是:蘇氏兄弟二人飽讀詩書,思如泉涌,下筆如神,具有齊國治天下的才能。林譯本字面翻出了“a thousand words(千字)”和“ten thousand volumes(萬卷)”,并且將筆和胸都直譯成了“pen”和“breasts”。這種翻譯方法比較適合國內(nèi)讀者,因為中華文化中,筆和書經(jīng)常和才華密不可分,他們讀至“breast”這個詞,也立刻能聯(lián)想到詩人內(nèi)在的學識。
但是,如果目的語文化來自異域“mind”,“thought”,“spirit”,“soul”或者“hear”更適合承載人類的智慧,思想和內(nèi)心想法。這樣看,如果交際對象成長在西方語境中,許譯本中“a wide-read min”更貼近目的語文化立場。
三、原語文本時間和重釋文本時間
蘇軾的詩詞創(chuàng)作于距今將近一千年前的北宋,語言措辭、語法規(guī)則等已和現(xiàn)代用法相去甚遠。那么,應該恪守古代行文風格,找到對等的古語譯法;還是遵循現(xiàn)代文體,用當下的寫作習慣解釋給當代讀者?語言的動態(tài)順應特征,指的是語言選擇和協(xié)商中,不斷進行變化。這就啟示給我們,語言的發(fā)展是動態(tài)過程,而非一成不變。
以此類推,古詩詞新譯既要忠于原文本基本意圖,又要給前者打上時代烙印,進行重新整合,使之更容易被現(xiàn)代人理解和接收。
例如,《少年游》中首句:“去年相送,余杭門外。”
許淵沖譯本:“Last year we bade adieu,Outside thetown.”⑦其中,“bade adieu”取自中古英語用法,意為“再會,一路順風?!睂Ρ热沃勿⒆g本:“Sending off last year,outside the Ynhang Gate.”⑧采用了現(xiàn)代英語中較為正式的告別短語“send off”。
再來看黃宏荃譯本:“Last year when工saw you off,without the gate of Yuhang.”⑨這里甚至使用了口語中常用的“see off”短語。
“語言不是已經(jīng)完成的產(chǎn)物,而是一種正在進行的活動,是某種繼續(xù)的,每時每刻都在向前發(fā)展的東西。,權(quán)⑧時代在變遷,語言亦是如此。上面三版譯文中,后兩種顯然是順應當下語言的選擇。
四、宏觀和微觀視角
語言順應論認為,語言的選擇無處不在,不僅發(fā)生在語言結(jié)構(gòu)中,還包括語言使用者語言策略的選擇。這就意味著,在翻譯過程中,除去文化、心理、時間等外在因素的影響,元語言也從宏觀和微觀角度決定著譯者的選擇。從宏觀來看,應順應原文的語言風格、語體、通篇語義語境;從微觀來看,應考慮語言結(jié)構(gòu)、句式、或者某個語言單位等。
下面以《定風波》的徐忠杰和任治稷英譯版本為例,具體闡述。
(一)徐譯
Who among us is afraid of the rain?
Don a thatched coat every day, one well can.
How use doth breed a habit in a man!
Spring breeze has sobered me up for a chill:
The after-effects of drinking ones fill.
Slanting rays oer the hills have come our way
Give hopes of the end of a perfect day.
I look back where there were patter and sough.
On our way home,tis neither fair nor rough.c'
(二)任譯
A deaf ear to the grove-piercing and leaf beatingrain,
Might as well chant and sing at a leisurely pace.
Bamboo sticks and straw sandals lighter than ahorse,
Who cares?
A rush cape to weather a life of mists and rains.
Chilly breeze of spring sobers one from wine,
Though cold.
Mountaintops in the evening glow a welcome extend.
Looking back to where the swishing had been,
On our way home,
No wind, no rain, nor sunshine.12
《定風波》是蘇軾在去沙湖路上遭遇風雨后所創(chuàng)。全詞表達了作者豁達的人生態(tài)度,即使在遭遇風雨之后,依然慢步放歌,不懼當下險惡,無論將來處境如何,保持隨遇而安的坦蕩胸懷。比較兩個英譯版本,徐譯版并沒有逐詞逐句翻譯,而是通篇理解后,在表達出基本詞意的基礎上,闡述出作者的心境和處事哲學。特別是“How use doth breed a habit in a man!”和“Give hopes of the end of a perfect day.”這兩句譯文在原文中并沒有出現(xiàn),而是譯者翻譯時,結(jié)合全文語境后所加。這種譯法的選擇,正是站在宏觀立場,既以作者的口吻表明觀點,成就了譯文以境遇言人生的抒情文體,又補充了言外之意,保持了讀者理解的完整性。
相比之下,任譯版更傾向詞句翻譯的精確性,語言簡練樸實,在措辭、組句和語法結(jié)構(gòu)上都盡量和原文保持一致。比如在用詞方面,風雨r.晴”,任版選用了字面意思“wind”,“rain”和“sunshine”;在句式結(jié)構(gòu)方面,任版多用平鋪直述語句和并列短語,省略主語,以語言的較小單位傳遞盡可能多的信息。
例如,Wto cares?”,“Though cold”這類的短句和部分句子成分在此譯文中頻繁使用,都體現(xiàn)了譯者將重點放在了微觀之處。這種翻譯方法的選取,較口語化,乍看通俗易懂,但細究文章整體風格和深意,無法保持原有審美和流暢感。
在翻譯實踐中,諸多因素影響著最終的翻譯結(jié)果。除了上述提出的文化差異、時代更替、和翻譯視角,感情色彩、思維模式、政治或宗教立場等都造就了不同的譯文。無論是哪種翻譯結(jié)果都是在不同意識程度下完成的,都遵循一定顯性或隱性的語言理論。順應論雖然沒有具體告知使用哪種翻譯策略,但給我們指明了語言選擇的核心,勾勒除了翻譯連貫、統(tǒng)一的全過程,能夠引導譯者在面對紛繁復雜的翻譯語境時,不至于迷失方向,有據(jù)可循。
★基金項目:陸軍工程大學基礎學科科研課題培育項目“語言順應論在翻譯實踐的應用研究”。
注釋:
①Verschueren,J.Understanding Pragmatics[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0:15.
②許鈞.翻譯論(修訂本)[M].南京:譯林出版社,2014:50.
③Nida, Eugene.Language, Culture and Translation [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0:45.
④Verschueren,J.Understanding Pragmatics[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0:73.
⑤蘇東坡.東坡詩文選:漢英對照[M].林語堂(譯).合肥:安徽科學技術(shù)出版社,2012:111.
⑥蘇軾.蘇軾詩詞選[M].許淵沖(譯).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06:53.
⑦蘇軾.蘇軾詩詞選[M].許淵沖(譯).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06:47.
⑧蘇軾.東坡之詩——蘇軾詩詞文選譯(英漢對照)[M].任治稷(譯).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8:67.
⑨黃宏荃.英譯宋代詞選[M].北京:解放軍出版社,2001:106.
⑩周方珠.翻譯多元論[M].北京: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4:
11徐忠杰選譯.詞白首英譯[M].北京:北京語言學院出版社,1986:56.
12蘇軾.東坡之詩——蘇軾詩詞文選譯(英漢對照)[M].任治稷(譯).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8:97.
作者簡介:劉笑飛(1983-),女,陸軍工程大學石家莊校區(qū)軍政基礎系翻譯室,翻譯,研究方向:英語教學和翻譯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