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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寂寞而求音

        2020-07-26 14:29:30衛(wèi)毅
        南方人物周刊 2020年20期
        關鍵詞:倫理學哲學歷史

        衛(wèi)毅

        圖/本刊記者 姜曉明

        談往事

        我首先來幾句開場白吧,好不好?

        您請說。

        我是多年不接受采訪了,這次采訪,我的確是猶豫了好一陣,我已經(jīng)九十歲了,活不了幾年了,我想也是最后一次機會了。一些朋友講,我的書,包括幾十年的書,現(xiàn)在還有讀者愿意看,一直有不少讀者熱情關注和支持。特別是有出版社相告,我的書在三線城市賣得很好。第一,我當時沒想到像《美的歷程》《批判哲學的批判》都是70年代的作品,居然幾十年仍賣得不錯。第二,哲學是否一定要寫得玄奧難懂才能表達?海德格爾、維特根斯坦都提出了他們的反對,但他們的書仍然難懂,是否哲學的確需要如此?這是我沒有弄清楚的問題,提出來請大家討論。總之在這里,我最后要向讀者說的一句話就是:謝謝!這算是告別吧。

        我聽了很感動。

        實事求是。最近我身體也一直不好,我二十多歲得肺結核,在五七干校的時候,分到老弱病殘組。我的父母都死于四十歲以前,我估計我只能活六十歲,我能活到現(xiàn)在這個歲數(shù),自己根本沒有想到。這也是一種偶然、僥幸。這聽起來好像不好聽,但是事實。

        人 作家李洱獲得茅盾文學獎的小說《應物兄》,里面提到了您,小說中的一部分,他是以1986年您到華東師范大學講座為背景,您還記得這次活動嗎?聽說您當時只講了15分鐘?為什么這么短,還有沒有印象?

        當時不是我一個人講,他們已經(jīng)講了很多了,一定要我講,我沒有什么題目好講,很多人對我很不滿意,那我也沒辦法。(笑)

        人 十年前您也說,早知道當時在大學這么受歡迎,就應該多去。您覺得去得少了?

        我是自我感覺并不良好的人,文章已經(jīng)都寫過了,老重復不大愿意。我覺得我沒有什么太多東西可講的。很多講演邀請我都拒絕了。我不像很多人到處講演。當然,我完全不反對別人到處講演。

        人 2014年,您到華東師范大學開了一個倫理學研討班,又是什么樣的契機?隔了這么多年,為什么又到大學里去了?

        華東師大的書記童世駿先生是很好的學者,他來邀請。特別是楊國榮教授,幾次要我去講,我答應了四次,一直沒去。2014年,第一次講的時候,我說我是來還債的,因為我答應人家了,我說答應了四次,我就講四次。

        對我來說,那次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將我提出的倫理學整體輪廓(三要點)作了相對集中的論述。我提出問題,讓同學回答,然后再發(fā)表意見。他們整理出來了一本《什么是道德?》。我的習慣是,別人的話我是一句都不改,我只改我自己講的。這是我遵循的對話原則,包括《浮生論學》《告別革命》及其他對話。

        人 您還喜歡用自問自答這種形式?

        對,我覺得對話體裁適合我晚年的表達方式,干脆、鮮明、直接,不必引經(jīng)據(jù)典、搬運資料來仔細論證,不是高頭講章,不為繁文縟節(jié)所掩蓋。這跟學術界現(xiàn)在的學術規(guī)范可能很不符合。我就不管它了,并且以孔孟、柏拉圖、朱熹、王陽明作例。

        我多次講過,哲學只是“制造概念,提出視角以省察一切”,屬于不同于知識(有客觀確定性)和信仰(有主觀確定性)的意見(這是康德的說法,我贊成的),而非知識、認識、科學。但并無妨深刻尖銳,常常幾句話就可以講清楚問題,不必那么繁瑣。說來說去弄得人不知到底說了什么,這是后現(xiàn)代主義的文風。

        我去年出的《倫理學新說述要》,也是自問自答體,這是我對倫理學的一個簡短總結。“新說”是指西方?jīng)]有,中國也沒有的。我把“倫理”和“道德”兩個詞嚴格區(qū)分。西方有區(qū)分,但沒有我這樣分的,我分得很嚴格。西方恐怕以后才能接受,現(xiàn)在很難接受。這本小書對我的倫理學三個要點作了扼要闡述,我主要是講整個倫理學的哲學構架形式,并未落實到倫理學所講的內容中去。倫理學包括了政治哲學、各種規(guī)范倫理學和道德心理學等等,龐大無邊,因之先確定整個形式結構是重要的,它們是研討這龐大無邊的倫理學的前提。

        我的倫理學主要是說明,人的道德,從個體來說是教育,教育是廣義的,不只是學校教育,你所在的環(huán)境就是教育,包括家庭、社會、風俗習慣,這都是教育。印度人用手吃飯,又用手擦大便。在爭論清潔問題時,有個印度人跟我辯論,“你們中國人用筷子就很不干凈,你夾的菜有我的口水,我夾的菜也有你的口水,那很不干凈嘛”,我也沒法說。有些習俗,就轉變?yōu)橥庠趥惱砗蛢仍诘赖?。中國搞儒學的大講“孝”,先驗的“孝”。說“孝”是一種先驗的“本性”,抽象玄奧得很,但實際上“孝”是具體的,以前講“不孝有三,無后為大”?,F(xiàn)在還這樣嗎?以前自由戀愛是不道德的,一定要服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婦女更沒有選擇丈夫的權利。1949年之前,在偏遠農村,兩個人通奸,就得裝豬籠里淹死,叫“沉塘”?,F(xiàn)在自由戀愛是道德的,反對自由戀愛是不道德的。哪個是先驗的呢,講不清楚了?!靶ⅰ币彩沁@樣,第一個太太生不出兒子,必須納妾,這才是“孝”。是“先驗”嗎?“孝”是很具體的實實在在的行為和心理啊。

        人 您好像一直不怕得罪人?

        我在學術上從不考慮是否得罪人的問題。我以為,學術異同也不應傷害私人關系,“文革”中,我不還帶酒到朱光潛先生家里做客嘛。我的幾個好朋友,許多觀點我就明確反對過。我和孫長江、金沖及都打過筆戰(zhàn),但仍然是好朋友。

        當時他在中國太受歡迎了,在北京、上海講演,幾進幾出,很多人推崇吹捧他,很少有學者提出質疑的。比如說,某個地方受災了,他當場問一大群學生,要不要漲價?你是道德原則還是市場原則?要學生舉牌作“是”(yes)“否”(no)的回應。他主張道德原則,都不應該漲價。這本身就是誤導嘛。即使是受災,受災地區(qū)也不同啊,居民的富裕情況也不一樣啊,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嘛。黑格爾和馬克思都講得很多,就是根據(jù)具體的時間、地點和條件來決定哪個是對哪個是錯。你不能說統(tǒng)統(tǒng)都是道德原則,統(tǒng)統(tǒng)都要減稅,那不對。有的地方可以減,有的地方可以不減。你不能用一個先驗的概念來統(tǒng)一一切。我那本書就是反對這種理性至上的黑白分明的一統(tǒng)思想,亦即與先驗理性有關,所以那本書既是反對桑德爾,也可以說是借題發(fā)揮,主要倒是談自己的倫理學。

        80年代李澤厚在美國

        人 這些年,“致良知”這個話題說得也很多,您又是怎么看?

        我在最近那篇文章里面,后來在原稿的基礎上又增加了一倍多,有一頁專門談這個問題,包括《倫理學新說述要》,也提了“致良知”是什么意思。因為中國沒有上帝的信仰,企業(yè)家們的錢賺足了,子孫都可以過很好的生活了,那還有什么寄托呢,就想找一些東西來修身養(yǎng)性,就搞出了“致良知”,但這實際上根本不是王陽明那個意思。王陽明的意思是把道德變?yōu)橐环N直覺,恰恰是要經(jīng)過刻苦的鍛煉,不是像信佛或者信什么東西。他們是找一個東西信吧。信什么,信良知。良知哪里來的呢,是天給的,中國的天是含含混混的。

        談疫情和哲學

        人 美國目前的疫情還很嚴重,您身處其中,有怎樣的體會?

        美國剛開始的時候,因為川普(Trump)不主張戴口罩,民間的習俗也不喜歡戴口罩,也不重視隔離、社交距離等等,戴口罩的人較少,這是一個很大的錯誤,在老百姓那里,戴口罩好像是病人,其實戴口罩很大程度是保護自己不受外來的感染。剛開始的時候,社交距離也不注意。但現(xiàn)在有一些限制。我們這個小鎮(zhèn)已經(jīng)死掉七十多個人了。疫情在美國每個州擴散也不平衡,州政府有自己的權力,聯(lián)邦政府沒法指揮。有的州情況比較好,有的州情況就很差,我們這里算比較差的一個州。川普就喜歡亂七八糟說話,他講的話也不作數(shù),今天這樣講,明天那樣講。美國政府犯了很大錯誤,造成疫情這么嚴重。

        人 美國人對口罩的態(tài)度跟中國人很不一樣,這會不會有您說的“文化心理結構”在起作用呢?

        有啊。文化心理結構是就社會說的,就個體來說,是個人的情理結構。美國人認為戴口罩就是有病,形成了一種習俗。中國人不是這樣的,在中國戴口罩沒有人感覺你是病人。

        人 您怎么看疫情對全球化的影響?

        我沒有資格談論這個問題,因為我不是經(jīng)濟學家。但作為一個普通的知識人,也可以提一些看法。我不像有些人那么悲觀。大家討論的主要是經(jīng)濟問題。我的哲學的第一個命題就是“人活著”。這是最重要的。然后才是上帝啊,語言啊,意識啊,人生意義啊。90年代我在悼馮友蘭的文章中說,哲學應該考慮根本問題,根本問題就是“人活著”,也就是人的命運問題。這個命運包括人類的命運、國家的命運、個人的命運,這次疫情恰恰倒證明了我的這個理論。所謂經(jīng)濟問題嘛,就是討論人怎么能活下去而且活得更好,人的衣食住行能不能維持下去,維持得更好一些?

        我一直認為,全球化是不可避免的歷史總趨勢,因為全球化首先是經(jīng)濟一體化,但是疫情有可能讓全球化推遲二三十年。但對人類歷史來說,這二三十年算什么呢,人類幾百萬年了,有文明的歷史已經(jīng)四五千年了,這二三十年對于人類歷史來說,算不了什么。在疫情以前,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英國的脫歐,還有川普講美國優(yōu)先,都是國家主義、民族主義,保護國家利益最重要,實際上就是推遲全球化。

        50年代起我一直認為,歐盟是全球走向大同之路的范例,也是以經(jīng)濟為基礎。以前德國和法國打仗那么多年,現(xiàn)在德國和法國打仗是不可能了,因為經(jīng)濟上大家彼此可以活得更好一些嘛,那何必再打仗呢?所以這是人類長久的總體趨勢。我講人類學歷史本體論嘛,遲早會這樣。我看不到了,很多人看不到了,但歷史經(jīng)過一些曲折和倒退,還是會向前進。我對中國的前途和世界的前途是樂觀的,對我個人的前途是悲觀的,我可能看不到一點希望或萌芽了。一個人最多活一百多歲,對人類幾千年歷史來說,這算什么。全球化會推遲,但也不會推遲特別長。經(jīng)濟是互相需要的,高科技的發(fā)展在推動經(jīng)濟一體化,這幾十年不是科技高速發(fā)展嘛,互聯(lián)網(wǎng)什么的,大家在全球各地都可以聯(lián)系,高科技是有利于全球化的。國家之間全部切斷不大可能。當然了,這得看國家領導人的智慧。

        歷史經(jīng)常在前進倒退,有時候倒退幾百年都有。漢朝人口已經(jīng)達到六千萬了,戰(zhàn)爭讓人口大大削減。歷史上的戰(zhàn)爭和瘟疫,死的人太多了,“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曹操詩)?,F(xiàn)在比起歷史上那些倒退,要輕得多了。

        人 您經(jīng)常講倫理主義與歷史主義的二律背反,您特別注重歷史。

        對啊。我讀中學的時候,數(shù)理化都很好,特別是化學,方程式背得特別多。大家都認為我考理科的。但是我的志愿,第一是哲學系,第二是歷史系。就這兩個系。我喜歡看歷史書,遠遠超過看哲學書。我對中國歷史特別熟悉,哪一朝哪一代發(fā)生的重要歷史事件,我都非常清楚。我看過很多紀事本末。我的哲學叫人類學歷史本體論,有“歷史”兩個字。我認為數(shù)學是學理工科的基礎,歷史是學文科的基礎,而不是哲學。

        人 您說的“吃飯哲學”,會被一些人笑話。

        這個說法,一些人或大為不解,或覺得這也太庸俗了,甚至有學人斥責這是在“惡搞”唯物史觀。我在“康德書”里宣講關于“使用—制造工具的勞動實踐”或“生產(chǎn)力—科學技術是整個人類社會的基礎”這一根本觀點。馬克思說:“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衣、食、住以及其他東西,因此第一個歷史活動就是生產(chǎn)滿足這些需要的資料,即生產(chǎn)物質生活本身?!边@話是非常準確的。這也就是人們僅僅為了能夠生活,也必須每日每時都要進行的(現(xiàn)在也和幾千年前一樣)一種歷史活動,即一切歷史的一種基本條件。這也就是我強調“人活著”作為哲學第一命題,以及我的“吃飯哲學”的主要含義。所以,“吃飯哲學”始終只是一種通俗說法,為的是故意采取這種“粗鄙”“庸俗”的用詞,使語言在使用中具有刺激功能,以針對輕視、鄙視物質生存、日常生活,侈談道德理性、精神生命、靈魂拯救之類的各派理論學說。其本名仍應是“人類學歷史本體論”。

        人活著不就是要吃飯嘛。人和動物的不同,不是語言,動物也有交流的語言啊。我覺得人的特點是使用工具。黑猩猩會使用十幾種工具,但它不使用工具,它還能活著,用手摘香蕉啊。但人沒有工具沒法生活。人現(xiàn)在住到山里也都還帶點小電器吧。

        這次疫情恰恰證明我的“吃飯哲學”是對的。大家首先關注的是失業(yè)怎么辦,沒有工作,沒有錢了,沒有飯吃了。哲學就是研究最基本的一些問題。研究那些玄而又玄或虛無縹緲的,天下啊,語言啊,那是次要的嘛,研究可以,但不是哲學根本問題嘛。最普通的常識其實常常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寸步不讓。越罵我,我就講得越多。

        人 說到“吃飯哲學”,這和您的另一個觀點——“西體中用”是聯(lián)系在一起的。

        張之洞講的“中體西用”,雖然提倡科技,但忠君是第一位的,因為當時是封建皇權,所以他反對康有為他們提的開議會啊,改革啊,慈禧太后非常欣賞他,重用他。

        “西體中用”是我80年代就提出的,是針對“中體西用”和“全盤西化”。我講的“西體”,講的就是“吃飯哲學”。吃飯你靠什么,日常生活你靠什么?鄧小平講科技是第一生產(chǎn)力。我講的西體就是要現(xiàn)代化,各種東西各種機器,并不是“用”,而是“體”。這些科技不是我們發(fā)明的,是從西方引進的??萍忌a(chǎn)力就是“體”。日常生活就是“體”。只有這樣才能活著,才能走向現(xiàn)代化。當然傳統(tǒng)的農業(yè)社會,人也能活,但現(xiàn)在大家還愿意活在那個夏無空調、冬無暖氣、人無手機、廚無電器的時代嗎?也許少數(shù)人愿意,那就由他們自己吧。

        馬克思說科技生產(chǎn)力是向外走,講生產(chǎn)關系,講階級斗爭,講改變社會。我是向內走,我認為科技生產(chǎn)力產(chǎn)生了理性,使人的心理不同于動物。人的理性不是天賜的,不是生來就有的,而是使用工具產(chǎn)生了理性。我反對先驗理性。我問人生下來什么時候有理性,沒有人能回答我。“實用理性”的確是我創(chuàng)出的詞,以前沒有的。就像“樂感文化”,也是我創(chuàng)的,以前沒有的。這就叫“制造概念,提供視角”,開始有人痛斥,現(xiàn)在好像好些人也在用了。

        1998年,李澤厚在科羅拉多學院獲人文學榮譽博士

        人 疫情中,許多哲學家都發(fā)表了自己的看法。哲學家在面對疫情的時候,應該怎么做或思考什么是合適的?

        多年前我就講過,上面也講過,理論家應該和實踐家分開,哲學家、思想家應該和革命家、政治家分開,這二者不能混為一談。革命家、政治家是社會變化的直接實踐者、指導者,他們所需要的支配、影響群眾的熱情,和理論家的熱情,不是一回事。而且,二者在思維方式和方法上也不會一樣。所以,理論家、思想家、哲學家,與革命家、政治家、各種集團的領袖們,應該作出明確分工。理論可以多種多樣、百家爭鳴,而革命家、政治家、領袖們則要求意志集中、行動統(tǒng)一。后者要根據(jù)當下的現(xiàn)實形勢、利害關系、策略考慮來作出決定,采取行動,這就會對理論進行選擇或折中,但經(jīng)常只容許一種。理論家們卻可以不計當前利害,從較長遠的宏觀視角來把握、思索和爭辯。當然理論家和革命家政治家也還有各種不同的層次和種類,也有互相交叉滲透的各種情況,我現(xiàn)在是一種“理想型”的劃分。馬克思說,過去哲學只解釋世界,問題在于改變世界。這個哲學視角是深刻的。但改變世界的理論和引領實踐這一改變,卻完全可以由不同的人來承擔。理論是需要長期討論和反復爭辯的,革命或政治決定則即便激烈爭辯也必須盡快確定方案,鼓勵執(zhí)行。

        對于疫情也是這樣,不能要求哲學家對疫情發(fā)表一貫正確的意見,這很難。即使是正確的,執(zhí)政者也不一定能夠按照這個去做。行政的措施,行政的策略,跟理論是不同的。執(zhí)政者有做對的時候,但不意味著永遠對啊。一個哲學家的理論,運用到政治上也好,經(jīng)濟上也好,不一定就適合,有可能走樣,有可能應用不了。哲學家對疫情可以有各種判斷,各種理論都可以啊,不一定哪個就是對的。

        人 說到哲學和歷史問題,您好多年前就說過,歷史哲學的最高命題是偶然與必然的問題。

        我50年代就這么認為,歷史充滿了偶然性。我今年發(fā)表的《歷史、倫理與形而上學》(《探索與爭鳴》2020年第1期)就講了這個問題。我講歷史有三個性質:第一是具體性。歷史一定是發(fā)生在一定的時間、地點和各種條件之下的事情。這是歷史最重要的性質;第二是歷史有積累性。這點大家注意得不多。從人類歷史來講,是進步的,我對整個人類歷史不是悲觀的。人類是靠工具吃飯。工具就是科技。疫情以后,科技還是會發(fā)展,這是阻擋不住的。我非常贊同史蒂芬·平克的說法,后現(xiàn)代是錯誤的,??隆⒌吕镞_是錯誤的。歷史有積累性,內在的積累便是心理的日益復雜、豐富和多樣,即“積淀”,不必悲觀;第三是歷史的偶然性。比如說,恐怖分子使用原子彈或制造病毒,那人類便可以死光,很有可能的。以前冷熱武器時代都不可能,現(xiàn)在卻可能,所以說哲學要研究人類命運問題。

        人 您在《倫理學新說述要》里說,“歷史絕不是一堆僵化的文本記錄,不只是所謂事跡、人物、數(shù)據(jù)、賬目……它實際容載著的是無數(shù)世代人們生活的悲歡離合、偶在實然?!边@句“偶在實然”,讓人的感受很復雜。

        西方是兩個世界,要到天國去。中國就是停留在這個世界,要重視這個世界的情感。在西方,上帝的愛是最重要的,首先是愛上帝,是上帝叫你愛自己的親人,中國人很難接受。中國人看重歷史。因為生活就是悲歡離合啊,歷史就是日常生活啊,這個世界的日常生活就是根本,不是到天國去求得什么,天國很完美,反而同質、單調、無聊。

        人 您一直強調邏輯性,您的文章很有邏輯性,而且去除了很多情緒化的東西,讓強大的邏輯來說話。您是怎么保持這種狀態(tài),不讓情緒左右自己?

        在80年代我寫過一篇短文《寫文章的人要學點平面幾何》,就是講理論文章要概念清楚,遵守邏輯,要有論證,不要模模糊糊,不要讓人看半天不知說了些什么。對于學術發(fā)展來說,這是一個基本問題。還講過,中國需要“語言的洗禮”。要發(fā)泄情緒的話,可以寫詩,可以寫小說嘛,在文學藝術里你發(fā)泄什么樣的情感、情緒都沒關系。文藝是要打動人的感情。學術呢,就是要注重邏輯,就是以理服人,就這么簡單。中學時代我就注意邏輯。大學時代我專門學了邏輯。我是非常自覺地注重邏輯。

        人 您這么講理性,您的學說還強調“情本體”。

        人不能光靠理性啊,所以我講“情理結構”。如果只有理性,就是機器了。機器沒有情感。都是情的話,人就是動物了,動物沒有什么理性。

        所謂“本體”,不是康德所說與現(xiàn)象界相區(qū)別的本體界,而只是“本根”“根本”“最后實在”的意思。所謂“情本體”,是以“情”為人生的最終實在、根本?!扒楸倔w”的背后,其實有個中國傳統(tǒng),就是我過去說的“天地國親師”,要西方人信仰這樣的東西那是很難的事。我講過要西方徹底了解、接受這個傳統(tǒng),可能要兩百年以后,人類歷史上,兩百年很短啊。二十多年前我在德國講,你們的教授里,漢學家除外,誰能舉出十個中國人的名字?不管什么中國人,古人今人都行。他們就是舉不出。但在中國,隨便找個教授,舉出二十個德國人名,都不是什么難事。所以在文化層面上,要讓他們了解來自中國的思想,那還要很長的時間。

        談人生

        人 十年前,您過八十歲生日的時候,只是和家里人吃一頓飯,喝幾杯高級的洋酒,九十歲生日怎么過呢?

        沒有任何變動。我家里有路易十三,這算比較高級的酒了。我從來不過生日。包括八十歲那一年,他們幾次要給我祝壽,我都辭謝了。去年,國內就有兩批人打算赴美預賀九十壽辰,統(tǒng)統(tǒng)被我婉拒了。我不干這件事,因為沒什么意義。我只過過一次生日,就是六十歲。那是1990年,在北京,我也只是請我的幾個弟弟妹妹來家里吃了頓飯,沒有任何外人。

        80年代初李澤厚與伍蠡甫、朱光潛、洪毅然

        人 以前大家都說您手不釋卷,現(xiàn)在每天看書的時間多嗎?

        現(xiàn)在因為眼睛不好了。以前就不怎么好,老了嘛,看書的時間只能很短。但不看書,又沒什么事情喜歡做。

        人 您所在的博爾德人口很少,您以前也說過,住在那里太孤獨了,人太少了。

        那沒辦法,孤獨伴了我一生。

        人 九十年來,有沒有那么一刻,產(chǎn)生過有神的想法?

        我從來沒有過。我從來都不信神。命運是自己決定的,不是神決定的。只能自己反思自己。靠神是靠不住的。人們說上帝已經(jīng)死在奧斯維辛,上帝如果全知全能,怎么能允許希特勒殺那么多人,那么殘酷呢。所以我以為到底是一個世界還是兩個世界,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哲學問題。

        人 十年前,我們在訪談里就談到“幸?!钡膯栴}。十年之間,這個問題被大家一再談論,您理解的“幸?!笔窃鯓拥??

        “幸?!笔菦]有一個客觀標準的。物質生活也許可以,衣食住行的改善,對一般的人來說,就是幸福。但是有的人認為物質生活沒有價值啊,寧可做苦行僧。有的人認為物質生活是痛苦,反而不幸福啊。有的人認為幸福是倫理學的問題,我認為不是,幸福是一個宗教問題,一個美學問題。

        人 十年前采訪您,您說死后要把大腦冰凍起來,幾百年之后再研究,看能否從您的大腦里發(fā)現(xiàn)中國文化的殘跡,證明您的積淀理論。如果能證明文化影響大腦,您覺得比您所有的書加起來貢獻都要大?,F(xiàn)在還有這樣的想法么?

        這不是想法,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那個冷凍機構,已經(jīng)捐了8萬美金,每年還得付幾百美金會員費。當然,如果做不成或不能做,這8萬美元會全退回,現(xiàn)在他們拿去是為該機構的投資等用途。很多人聯(lián)系這個機構,是想復活(《圣經(jīng)》便承諾過人身體復活),他們希望死了不久就復活。我認為復活是絕不可能的。我不要求復活,所以我要求保存越長越好,等到腦科學發(fā)達到可以進行研究的時候,但是能不能做到就不知道了。我已經(jīng)這么做了,我不是隨便講句空話而已,但我現(xiàn)在估計95%是做不成的。

        人 您一直關注腦科學,您很樂于從科學的角度跟您的學說做一些對接。

        人類對世界,對宇宙,對外物的了解,比對我們自身的了解多得多啊。相較于理論物理這樣的學科,醫(yī)學還是非常幼稚的科學,因為醫(yī)學更難啊,人的生命,加上社會因素,很難啊,不是那么容易搞清楚的。假設理論物理是大學,醫(yī)學就是幼兒園,差得很遠。人類實際上最主要是大腦,大腦支配著一切。所以,研究腦科學很重要。腦指揮一切,但具體怎么指揮,現(xiàn)在搞不清楚嘛,我為什么說要300年或500年,至少得這么長的時間,才能夠有一個初步了解。

        人 謝謝您接受采訪。這些天聊下來,您也很疲憊了。最后,您還有哪些話要向讀者講?

        我想引用我比較喜歡的自況集句聯(lián):“悲晨曦之易夕,感人生之長勤(陶潛);課虛無以責有,叩寂寞而求音(陸機)”。以此作結,并告別讀者。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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