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里有個教研活動,季老師一大早急急忙忙從家里趕去某小學,騎的是他那輛海王星摩托。
到達目的地,一摸褲袋,發(fā)現(xiàn)手機丟了。那么多聯(lián)系方式,那么多家人照片……腦子一“嗡”,人整個兒不好了。
和學校傳達室?guī)煾荡钣?,借了固定電話撥過去,手機通了!你好,你是機主?我是××環(huán)衛(wèi)的,××地鐵7號口附近,你什么時間來拿?
季老師十分激動。他掉轉(zhuǎn)車頭,拿出錢包,抽出5張百元紙幣。距離教研活動開始還有一點時間,他緊趕慢趕,返回剛剛路過的那個地鐵口。不過,接連向幾個行人借手機一用,再與拾到自己手機的保潔員聯(lián)系,均被拒,所幸最后有個中年女子肯幫忙。
終于見到保潔員了。那位大姐放下工具,并不著急掏出手機。直到季老師說出幾個特征,并報出通訊錄上家人的號碼,才笑著遞來:下次小心!
季老師摸出準備好的錢,保潔大姐連連退讓:不了。應該的。拾到東西,要交還的。季老師還是塞過去,切換入“講課模式”:不是我拿這500塊換回這個手機,是你拾金不昧的舉動,給了我正能量……對方搖搖手就走。季老師眼疾手快,一手把500元錢塞進清潔車的車簍里,掉頭就跑。
有朋友惋惜:好故事,要是她最后不收下那500元,就好了。另有朋友建議:你可以不提那一段嘛。筆者聽了,一言未發(fā),但是并非沒有個人看法的:拾了東西,及時交還,收下酬金,就不好了?不是更真實嗎?于社會而言,不也是種良性的循環(huán)嗎?
不是溫柔的貓,也不是護院的狗,小寶奶奶的寵物寶貝,是只母麻鴨。
麻鴨剛來到小寶家時,寶爸還在讀高三,小寶自然是沒影子的事。
而麻鴨之所以能脫穎而出,成為寶奶奶的寵物,全因它是產(chǎn)蛋高手——物資匱乏的時候,鴨蛋不啻最佳補品,為寶爸考大學立下汗馬功勞。
寶奶奶欣賞下蛋不偷懶的麻鴨,便常偷喂獨食,麻鴨愈長愈壯,成為鴨群之首,“領隊”到河里覓食。鴨子的覓食方式,是在淺水地帶,排成幾何隊形,用嘴搜索,沿著岸邊一路吃過去,所到之處,小魚小蝦基本沒命。到水深的區(qū)域,則一頭扎進水里抓捕,屁股撅到天上,樣子呆萌——在深水區(qū),就扎猛子;寶爸小時候在河里扎猛子摸河蚌就是這樣,這邊扎進去那邊人冒出來,和鴨子們?nèi)绯鲆晦H。
小寶是寶爸在南京工作結(jié)婚后出生的。小寶每年夏天到奶奶家玩,看見鴨子喜歡得不得了。寶奶奶為逗小寶開心,就把繩子綁在寵物麻鴨(十歲高齡)的一只腳上,讓他遛鴨去。鴨子不像鵝,性子還是溫順的,綁就綁唄,慢悠悠地,鴨在前面走,寶在后面跟。
寶奶奶把麻鴨當成家庭成員,認為它聰明忠誠可靠,雖然后來老了幾乎不再產(chǎn)蛋。在率隊早出晚歸的覓食過程中,經(jīng)常在寶奶奶擔心鴨子們找不到回家路時,麻鴨搖搖擺擺地帶著鴨子們回來了,到家后還在奶奶跟前歡叫著,像撒嬌一般。
有天,鴨們?nèi)胍刮礆w。出門尋找,其他鴨子都還在河里,麻鴨卻不見了,找了一宿沒找著。老死了?還是被偷?寶奶奶天天念叨著麻鴨,希望它能回家,但奇跡始終沒有發(fā)生。寶奶奶的寵物麻鴨就這樣神秘地失蹤了。
一天晚上,寶奶奶恍惚聽到外面有鴨叫聲,以為是麻鴨回來了,就黑燈瞎火去開門,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年后,她突發(fā)腦溢血走了,老家在湖北的鄉(xiāng)下,因疫情而封鎖,寶爸沒能回家看她最后一眼。
解封后,寶爸趕回老家??匆姶謇锏镍?,就會想起寶奶奶的寵物麻鴨。當年他讀高三時,寶奶奶每天早起給他做早飯,總有一碗燉好的鏡面鴨蛋羹。如今,供養(yǎng)過他的人和麻鴨都不辭而別了,寶爸不禁淚流滿面。
終于可以面見老杜了,明人心里是歡喜的。老杜是位賢者,其《為人處世的三字經(jīng)》借古諷今又妙趣橫生,讀來是種享受。
其實,明人早與老杜通過程龍互加了微信,但未曾深談過。春暖花開的四五月里,明人幾次蠢蠢欲動,聯(lián)系了在京的程龍,他是老杜的學生,也是明人的文友。程龍倒是爽快熱情,不過,他回復的關于老杜的意思,就是“別急,現(xiàn)在不是時候,總有機會的”。
六月上旬,老杜答應會會明人,約在北京東城區(qū)的一家川菜館。老爺子面帶微笑,慈眉善目,握住了明人的手:“我知道你一直呆在上海,上海本土新增病例不是沒有了嘛,不用緊張,不用緊張?!?/p>
作陪的,還有幾位老杜的學生。一位在北大任教的劉老師說,這是今年春節(jié)以來第一次參加宴請。老杜抿了一口茶:“整個北京啊,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狀況,你我總要出門的,別多擔心啦?!彼纳駪B(tài),無愧賢者風采,席間無不佩服。后來,老杜娓娓而談,還給了明人一本《為人處世的三字經(jīng)》,扉頁上早已簽上了明人的大名,落款處蓋了印章。據(jù)說,這是老杜贈書的一個規(guī)格,讓他高看一眼的人,才會加上這一印章。
返滬不久,北京疫情嚴峻。明人不由慶幸,自己行程匆匆,且沒去過高風險地區(qū);主動詢問程龍,所到之地和所見之人有無異常,得到“無異常”的答復,心情更寬慰了些。想了想,再自費做了核酸檢測,過程挺難受,結(jié)果好,終于徹底釋然。
這天,明人接到了一個電話,是程龍在京打來的。說老杜今天下午抵滬,倘若方便,煩請明人安排下貴賓通道接機。明人有所遲疑,最近這段日子,上海防控升級,除了境外,內(nèi)地的重點就是北京,萬一有事怎么辦?還有,北京來滬,不用隔離的嗎?程龍說,放心,老杜沒去過高風險地方,還做了核酸檢測,你就稍稍安排一下吧。老杜很想來滬看看的,說上??斐雒妨耍鞖獠诲e,自己在北京憋壞了。
接機倒是挺順利的。在機場貴賓室,老杜像換了個人似的,嗓門調(diào)高了,話也汩汩流淌,笑聲朗朗。明人向程龍投去一瞥疑惑的目光,卻被老杜捕捉到了:“呵呵,明老弟看不懂了吧。我這回出京,碰上千年一遇的情況,多少人勸我不要外出了,出小區(qū)時也有人勸我,到機場時,還是有人勸我。我說我怎么了,與新發(fā)地絲毫無關聯(lián)的,東城區(qū)就是中風險區(qū),發(fā)現(xiàn)5例之后,連續(xù)數(shù)日沒新增,何況我也做了核酸檢測,咽拭子,陰性,根本沒問題。再不讓我外出,準保出問題?!彼笮χ?,說,“我必須到上海來轉(zhuǎn)一轉(zhuǎn)啊,誰也攔不住我。你瞧,我現(xiàn)在不是站在魔都這美麗的土地上了嗎,我高興呀!”
當晚,雖有不安,明人還是在嘉里中心找了一家餐廳,私人款待老杜一行。另叫了幾位文友作陪,有一位也是剛剛從北京來的。還未開席,老杜忽然收住了笑,驚問他來自何區(qū)。那位毫無遮掩地回答,是豐臺區(qū),不過他所在街道尚未發(fā)現(xiàn)一例感染者。老杜的臉色明顯變化了。稍坐后,他稱自己胃痛病犯了,不容分說地,先告辭離去了。賢者的身影,忽然顯得似乎矮小了許多,連小心賠著笑臉的程龍,也面呈幾分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