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漢興以來，儒家思想一直較為活躍，武帝之際，董仲舒提出“獨尊儒術”，確立了社會的正統(tǒng)思想。儒家思想逐漸在社會各層傳播，在這一傳播過程中，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漢代服飾的審美取向，形成了漢代服飾審美文化。漢代女性服飾作為漢代服飾體系中的一大分支，其豐富的服飾類型承載了漢代深厚的文化哲理，是研究漢代服飾審美文化中不可缺少的部分。漢代女性服飾審美的形成、標準與特點直接影響著人們對漢代服飾的認識，以漢代女性服飾為研究點，探索漢代女性服飾審美取向產(chǎn)生的原因，并總結出漢代女性服飾的審美標準與特點。

關鍵詞：儒家思想;漢代;女性服飾;審美

基金項目：本文系江蘇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項目（2018SJA0995）研究成果。

一、漢代女性自身對服飾審美觀的建構

漢代女性服飾穿著方式及審美趣味受自身文化觀念的影響。其觀念受儒家思想影響最為深刻，究其原因有以下三個方面：

在社會環(huán)境層面，整個社會濃厚的儒學風氣，促使儒家女性觀的形成。漢代社會為了構建以儒家思想為核心的禮治社會，開始不斷通過教育來教化人的觀念，造成了漢代社會中充滿濃厚的儒學之風。在教化中主要通過儒生言論和地方官吏教育來儒化婦女觀，對于在學習中表現(xiàn)突出者，給予豐厚的物質及名譽嘉獎。為了更好地達到教化效果，漢代社會開始實行系統(tǒng)的教育方式得到更多人的參與與認同，如在中央設立太學，地方和郡縣設立官學，除此之外還大興私教。至東漢時期，社會上出現(xiàn)了“四海之內，學校如林，庠序盈門”的局面[1]，為儒學教育的普及提供了更為廣闊的土壤，同時也影響著女性的價值觀、審美觀。

從國家制度層面，漢代有著優(yōu)厚的入仕待遇，促使?jié)h代女性在利益的驅使下支持男性習儒，激發(fā)了女性尚儒的動力。漢代女性雖沒有被置于入仕制度之中，但家庭中的男性卻可通過攻修儒學達到通官入仕的目的。董仲舒在《對賢良策》中講過，在人才選拔制度中，要數(shù)次考問以將人的才能全部挖掘出來，這樣才能得到真正的英才。選拔出的人才可免除繁重的賦稅雜役，這一政策對學者是極大的誘惑?？梢韵胂蟪鰸h代國家對學者優(yōu)越的待遇，足以讓人奮發(fā)學習，同時促使整個家庭為之而奮斗。這樣的現(xiàn)實案例在漢代多有發(fā)生，如《后漢書·逸民·高鳳傳》中講道，高鳳妻子以農(nóng)畝為業(yè)供養(yǎng)其夫專心誦讀，晝夜不息，高鳳最終成為“名儒”。還有更為激勵人心的東漢樂羊之妻，為了激勵丈夫引刀斷織，苦心勸說，遂使樂羊七年不返，成就功名。這些事例均可證明國家的入仕制度激勵著漢代各個家庭習儒的熱情，從而也導致了女性對儒學的崇尚。

從漢代女性自身發(fā)展層面，嚴格的法律制度與社會規(guī)范要求進一步促使女性想要通過習儒改變自身地位的決心。漢代社會在對禮的實踐上強調“夫照臨而有別，妻柔順而聽從”[2]，可見，女性相比于男性在社會地位上主要以從屬地位為主，以柔順聽從丈夫之言為社會行為標準。在漢代法律上也體現(xiàn)著漢律比秦律更強的夫權意識。如：秦律中規(guī)定丈夫打傷妻子需要處以耐刑，而漢律則規(guī)定丈夫只要不使用“兵刃”，哪怕傷了妻子也不算有罪。由此可見，在漢代男權社會的背景下，女性若違背社會主導思想，后果不堪設想，若順應社會發(fā)展趨勢，則可得到相應的發(fā)展機會。在這種機制下，漢代又建立了一套優(yōu)越的女性褒獎政策，成立了倫理旌表體系，形成大規(guī)模的女性表彰制度。主要表彰的對象有：孝婦、孝女、貞婦、慈母等，表彰力度極大。表彰的措施主要分為對榜樣進行賜帛、立碑、刻畫圖像等，負責實施的地方官員也不遺余力地對這些事跡進行不斷宣揚、鼓吹，使得這些女性除了得到物質獎勵之外，同時也獲得了一定的美譽。這一舉措徹底扭轉女性的社會命運，使得女性在漢代社會能夠獲得一定的地位與聲望，促使廣大女性在無形中認同了漢代社會的價值取向。

從以上三個方面可得出漢代儒家思想已成為漢代女性的文化主導思想，在社會制度要求之下漢代女性呈現(xiàn)出對儒學文化的自覺崇尚心理。這種對儒學文化的崇拜影響著女性自身的審美取向與藝術觀，從而導致漢代女性的服飾藝術審美趨向于建立在儒家美學基礎之上發(fā)展。法國哲學家丹納說：“一件藝術品只是它所屬時代精神的最終反映，我們研究自然界的氣候，以便了解某種植物的出現(xiàn)，同樣我們應當研究精神上的氣候，以便了解某種藝術的出現(xiàn)?！盵3]因此，研究漢代女性服飾的審美狀態(tài)，必須建立與上層文化思想之間的聯(lián)系。

二、?漢代服飾制度對女性服飾審美的影響

漢代服飾審美觀，除了受到女性自身的自覺建構之外，也與國家服飾制度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漢初服飾在樣式與風格上繼承了戰(zhàn)國楚服與秦代服飾，是二者合二為一的結果，既有著楚國服飾中的浪漫之風又含有秦代服飾的簡潔干練。在不同區(qū)域之間民族的融合以及儒家大一統(tǒng)思想的影響下，漢代服飾形成了自己的服飾文化體系。自漢武帝以后，儒學體系逐漸完備，始決定“改正朔，易服色”，開始逐步建立漢代服飾制度。從服飾制度的記載中可發(fā)現(xiàn)漢代服飾作為儒家思想的一種藝術表現(xiàn)符號，反映出深刻的儒家禮治思想，也影響著女性服飾的審美發(fā)展。司馬彪《續(xù)漢書·輿服制》詳細記載了漢代女性在不同場合、不同等級身份人的著裝要求，體現(xiàn)著嚴格的禮儀等級觀念。在對不同身份等級的人物服飾顏色及面料、質地、用法上專門做了詳細的規(guī)定：公主、貴人、妃以上嫁娶服彩色絲織品，采十二色;六百石以上使用無紋的素色織品，采九色，禁用丹、紫、紺色;三百石以上服飾采五色;賈人只能用淺黃或青白色的絲織品。從中可得出不同等級身份的人物服飾，在用料和色彩選擇上都有著嚴格的規(guī)定，服飾在配色與用料審美上受到服飾制度的制約。

在女性服飾形制上，司馬彪《續(xù)漢書·輿服制》是這樣規(guī)定的：太皇太后、皇太后入廟皆深衣制，上服紺色下服皂色。祭蠶時上服青色，下服縹色?；屎笕霃R、祭蠶服飾與太皇太后同制，但不同在于皇后服飾將領與袖口隱去，在其上加縫一長條緣飾，更注重裝飾趣味。而貴人服飾就有了明顯的層級區(qū)別，相比而言，則簡潔很多。貴人助蠶服，上下衣裝皆以純縹色，深衣制?？梢?，漢代服飾制度中，在服飾形制與穿著搭配都要詳細規(guī)范，足以見得服飾已不是簡單的實用問題，而上升到國家倫理問題，成為國家的一種政治實施手段。這種現(xiàn)象不僅在服裝上，漢代婦女在妝容審美上基本也遵循了“尊卑有序，上下有別”的制度原則。如服飾制度中規(guī)定：“太皇太后、皇太后入廟……簪以瑇瑁為擿，長一尺，端為華勝，上為鳳皇爵，以翡翠為毛羽，下有白珠，垂黃金鑷……諸簪珥皆同制，其擿有等級焉?！盵4]皇后入廟以假結、步搖、簪珥為飾，步搖以黃金為山作為裝飾的主題，爵以熊、虎、赤羆、天鹿、辟邪、南山豐大特六獸為題材，獸皆以翡翠為羽毛，以白珠縈繞其間。而作為公、卿、貴族夫人的飾物則簡潔很多，其飾物以黃金龍首銜白珠為題，魚須擿，長一尺，為簪珥。從發(fā)飾中可感受到不同人物身份等級是通過不同飾物的用料、裝飾圖像等來體現(xiàn)：太皇太后、皇太后給人以極大的威嚴及受人尊崇的身份;皇后給人以作為一國之母的端莊大氣;貴族夫人給人以作為貴族階層的榮耀感。漢代服飾制度對于裝飾的細致化管理，亦可見裝飾在服飾中所占據(jù)的重要地位及特殊意義，代表著一個皇族的威嚴。服飾制度內在的秩序化模式同樣也是儒家思想中禮治進一步深化的結果，其目的是用禮來維護和諧穩(wěn)定的社會秩序，婦女服飾的審美在服飾制度下展現(xiàn)出人倫禮儀之美。服飾、人與禮治思想天然的融為一體，在這種軌跡之中，不斷發(fā)展出自己的審美文化特色。

三、儒家思想下漢代女性服飾審美特點

首先，漢代儒家思想逐漸占據(jù)社會思想中的主要地位，董仲舒的新儒學思想將孔孟儒學巧妙相融，又結合天人感應學說，將人與萬物巧妙設計到陰陽五行的宇宙圖式之中。并把這種圖式以儒家的“禮”進行最終闡釋，形成了以“禮儀”為主導的服飾審美觀。查閱歷史資料可發(fā)現(xiàn)，漢代女性服飾特點受儒家思想頗深，呈現(xiàn)出這一時代的特色。儒家思想下的漢代女性服飾審美有著文質互補、相輔相成的特質?！墩撜Z·雍也》記載：“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后君子?！盵5]此番辯證可在漢代女性服飾中找到很好的契合。漢代女性服飾與其他歷史時期的服飾風格相比，既不像唐代服飾那樣奔放自由，也不像清代服飾那樣裝飾繁縟，而是有著更為概括的大氣之風。漢代女性服飾在繼承楚國的平面、長體形制之外，將其進一步簡化、概括、抽離，將楚服的衣身和袖子加寬，在衣、袖邊緣分別飾以寬而厚的條形裝飾物，服飾顯得更為厚重。服飾的外在形態(tài)已不是關注的重點，皆以深衣制來進行表達，其服飾形態(tài)中的紋飾與質感成為關注的焦點，認為這是表達個人情感與身份的標志。如馬王堆一號墓出土的漢代T型帛畫中，女主人雖已年邁，但其服飾中繡滿華麗生動的紋樣裝飾與不同質感的服飾衣料相互襯托，散發(fā)出女主人身份的高貴與典雅的氣質。而緊隨其后的兩位侍女雖與女主人服飾同制，但其服飾中簡潔的服飾紋樣在高級的服飾衣料上展現(xiàn)出貴族侍女的質樸精神.服飾中的文與質達到了天然的融合（如圖1）。

其次，儒家思想中服飾審美還注重服飾給予人性的裝飾與表達作用。不同的人物性格通過服飾穿著搭配顯露出不同的性格特征。如女性以端莊、含蓄、典雅、肅穆為審美標準，在服飾選擇上自然也盡可能地展現(xiàn)或是含蓄、或是典雅、或是肅穆的人物性情。漢代宮中的采女制度中也明確制定了以“長壯妖潔、姿色端麗”為選擇標準?？梢姖h代在女性中不僅以身材、面容為評價機制，更重要的是能夠體現(xiàn)出端莊、大氣的內在性情?？鬃訉Υ艘灿羞^專門的論述，子夏拿出了一段描寫美女容貌的詩句來問美的標準，孔子答日：“繪事后素?！笨鬃雍啙嵉脑捳Z點明了審美標準，他解釋作為美女的標準并不是只有華麗而令人羨慕的外表，而是要能夠散發(fā)出像紙一樣潔白無污的禮儀修養(yǎng)底蘊。因此，漢代女性服飾中多配玉來進行人性的表達，有的借玉的溫和潤澤表達仁性;有的借玉的質地縝密表達才智;還有的借玉的組合形式表達性格的謙卑有禮。所以，也成就了玉的價值（如圖2）。

最后，在儒家思想下的服飾審美還要達到人衣天然合一、靈活通圓，這也是漢代女性服飾審美的最高境界。這是要求在看待事物的發(fā)展問題上，要以靈活圓通來處理問題。漢代女性服飾的發(fā)展有著自身的發(fā)展規(guī)律，西漢初期，服飾形制繼承了楚與秦的樣式，深衣以繞體數(shù)周為主要特征，發(fā)髻呈現(xiàn)在腦后低垂的效果，整體風格拘謹、嚴肅。西漢中期以后，服飾風格開始發(fā)生重大轉變，原本素裹的曲裾深衣開始向較為寬松的直裾深衣造型轉變，服飾風格由原有的緊身素裹型開始向較寬松的服飾造型變化，女性發(fā)髻由原來低垂的造型開始逐漸向高髻發(fā)展。到了東漢時期，服飾更加突出個性化的發(fā)展，一改以往服飾面貌，出現(xiàn)更為寬大的造型，服飾類型更加豐富，女性服飾彰顯漢代的精神氣場（如圖3）。整個漢代女性服飾發(fā)展過程特征突出、清晰完整。由此可見，國家一方面制定了嚴格的服飾制度，但并沒有扼殺美的自然發(fā)展方向，在處理問題時采用靈活圓通的方式，使得漢代女性服飾種類豐富多樣以及在服飾審美上的自然樸實之風。

四、結語

以上論述可得出，儒家思想在漢代的發(fā)展是順應時代發(fā)展趨勢的結果，而統(tǒng)治者的有力推行，將儒家思想學說真正內化為人的生活之中。漢代女性服飾作為漢代服飾文化的一大分支，在儒家思想的影響下呈現(xiàn)著自身的特色文化，其服飾審美文化的形成不僅受國家制度政策的影響，也與女性自身的倫理觀念有一定的聯(lián)系。同時，不可忽視的是事物自身發(fā)展的規(guī)律性，這種自身的規(guī)律與國家推行的儒家思想得到很好契合，在不斷融合發(fā)展中逐步形成了漢代獨具特色的審美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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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滿甜，碩士，徐州工程學院講師。

編輯：宋國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