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郵電大學數(shù)字藝術學院

一、無字漫畫區(qū)別于有字漫畫的敘事法則

無字和有字的區(qū)別看似簡單，實則體現(xiàn)著不同的方法論?！坝凶帧币鉃樵诼嫷幕驹刂校水嬅嫱?，另有文本信息加以說明。該文本信息是故事的主要內(nèi)容。它包含獨白、對白、旁白、擬聲詞及其他說明。是讀者獲得故事內(nèi)容的重要途徑。有字漫畫的“字”與“畫”像兩條腿，某種角度而言，“字”的重要程度要甚于“畫”。因為漫畫的目的是講故事，文字承擔了大部分敘事功能。有了文字敘事的保證，畫面本身便成為錦上添花。作為視覺藝術，畫面體現(xiàn)了創(chuàng)作者的審美、意趣、風格和個性。

繪畫技術配合文本信息進行敘事，這是有字漫畫的常有形式。該形式有個特點，文本強則故事強，反之亦然。即便繪畫技術不過關，甚至拙劣，但只要文本信息清晰嚴謹有內(nèi)容，該漫畫是成立的。雖沒有精美畫面，但也可被接受。文本可救畫面，畫面卻救不了文本。敘事的同時配合完美的畫面，受眾的感官體驗會更完整和豐富，但不會失去故事核心；對于無字漫畫而言，失去文字敘述，便產(chǎn)生了新的思考，問題回歸到畫面本身。受眾的整個閱讀體驗只有視覺感官作為支撐，眼睛接受信息，配合感受與想象，形成完整的故事敘述和情感抒發(fā)。畫面自身成了唯一元素。由此形成的敘事法則，必有其獨到之處。歸結到畫面的元素，便會涉及到分鏡、造型、顏色、構圖、材料等。

二、視覺抒情與詩意

（一）詩意的內(nèi)涵

“詩意”一詞的內(nèi)涵源于詩詞詩歌之意象美的感性體驗和理性概括。它關乎感覺本身，是感官的審美對象。詩意微妙地體現(xiàn)了文字之美和畫面之美的關聯(lián)，也是漫畫這種藝術形式的兩種基本構成元素，真可謂審美意識的自然天成。

（二）視覺感官與抒情的關聯(lián)

抒情即抒發(fā)情感、情緒、情愫等，是表達內(nèi)在精神和感受的過程。人類的感官，眼、耳、鼻、舌、身五類器官，對應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五種覺受。心為精神之地，是意所在之處，也是精神處理覺受之所，再由此而產(chǎn)生出情與感。器官（感官）接收信息作為信息輸入的途徑，通過意（精神）的作用處理成感受信息以輸出，就是抒情的過程。輸出的感受信息應該以什么方式表達？從而使該方式同樣能被五種感官接受，以便被另一個或一群人接收到，以達成信息交流的目的。這里需要借用“通感”的概念。通感又叫“移覺”，即感覺轉移。將人的聽覺、視覺、嗅覺、味覺、觸覺等不同感覺互相溝通、交錯、彼此挪移轉化，用此感覺表達彼感覺?！巴ǜ小北臼且环N文學修辭手法，在這里可作為一種實踐意義上的方法論。既然感覺、感受可以通過感官彼此之間進行挪移轉化，那么通過眼睛即視覺感官使抒情成為可能，使畫面成為表達感受的途徑。

（三）視覺抒情的詩意性

既然通過視覺使抒情成為可能，那么如何使抒情的詩意性通過圖像體現(xiàn)出來就成了關鍵問題。如何讓圖像本身進行詩意的抒情，也是無字漫畫實踐中的重點和難點。

研究該問題前，先設想是否存在毫無詩意的圖像（視覺感受）。首先，抒情與詩意是一種天然的關系。因為前面提到，詩意是感性的，屬于精神和感受；而抒情更是關于精神和感受的表達，兩者是一對孿生胞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視覺包含了眼睛看到的一切事物，具象與抽象；有序與無序；有色與無色；單一與綜合；隨散與凝練；靜態(tài)與動態(tài)等萬事萬物。若假設所有的事物都是詩意的，則該命題在一定語境下也成立。因為詩意關乎感受，感受屬于主觀，那么一千個觀眾便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但如此一來便陷入形而上的泛論。如果要找到視覺的抒情，必須追溯到繪畫藝術本身，研究繪畫藝術的美學法則、規(guī)律以及材料和媒介本身的屬性和可能傳達的信息。無字漫畫的圖像創(chuàng)作和繪畫創(chuàng)作是相通的，可以此作為無字漫畫抒情方法和特點的佐證。

三、無字漫畫的抒情特點

無字漫畫的視覺形式多樣多變，深具漫畫創(chuàng)作者個人的審美趣味和感性表達。無字漫畫展示于一系列固定尺幅的頁面（畫面）中，分寸間控制法度，從而形成獨特的視覺語言。無字漫畫的抒情途徑涉及到材料與媒介、分鏡、構圖等元素。這些元素之間形成復雜而微妙的關系作用于人的感官，其抒情是一個綜合性過程。

（一）材料與媒介的抒情

回到繪畫藝術領域的探索和分析，由于無字漫畫只有圖像即畫面本身，而畫面是由一定的材料與媒介實現(xiàn)的，所以材料與媒介作用于人類感知的效應就是不得探討的內(nèi)容。繪畫的材料與媒介，從工具的大致類別上可分為筆、紙、單一性顏料及綜合材料等。這幾種類別包含了寬泛的概念，比如“筆”，除了日常人們熟悉的鉛筆、鋼筆、毛筆等，包括一切可用作繪圖的工具，自然的、人工的都包含在內(nèi)。以此類推，“紙”也成為一個寬泛和擴展的概念，只要能夠承載畫面，且能作為畫作的材料都成立，材質與名稱多樣，不再贅述?？偠灾?，繪畫材料與媒介的豐富多樣為無字漫畫提供了重要參考。如顏料中的干與濕，人工與自然等來源和工藝制作的區(qū)分，以此產(chǎn)生不同繪畫種類和不同媒介的獨特風格和語言。如墨、宣紙以及水墨繪畫這種藝術形式，自然攜帶著古味氣息、丹青意蘊與東方禪意，特定抒情之意彰顯無疑。而油畫、版畫以及更多豐富的繪畫種類，都有著各自不同的抒情特點，不一而足。都歸結到龐雜的藝術文化圖式和情感認知圖式當中。

（二）分鏡及其邏輯的抒情

無字漫畫抑或遵循傳統(tǒng)漫畫的敘事傳統(tǒng)，抑或具備實驗性，以純粹表達感受、聯(lián)想、想象和抒情為主。分鏡除了具備敘事功能外，同樣具備抒情功能。借助詩意和通感來說明，前文說道，詩意原指詩詞的意蘊與意象，如“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這些名詞的序列組合本身就是一系列具體的畫面，如果通過繪畫將這些名詞賦予具體形象，就形成了視覺的抒情。一個分鏡比喻為一個名詞的具體形象，一系列分鏡的組合，就形成了具有時空關系的流動畫面，達成或敘事或抒情的不同目的。再比如可結合當代藝術中的“拼貼”概念，對一系列看似毫無聯(lián)系的事物進行組合與構建，從而形成了新的語義，以此進行特定感受和觀念的表達，形成不同形式的抒情。另外，還能以電影藝術進行佐證，一幀靜止的電影鏡頭類比于一格漫畫分鏡，電影鏡頭的景別、拍攝角度、對象等的不同組接和變化，形成特定的抒情內(nèi)容和形式，漫畫分鏡與此同理；分鏡邏輯也具備抒情功能，隨著一系列分鏡的展現(xiàn)，一幕幕具體的畫面構成時空與事件，理性和感性具備各自的邏輯特點，理性代表秩序、規(guī)范、規(guī)律、推理等意義。在表達時空觀念的藝術中，理性往往代表和遵循著因果律、線性時間架構和可推導的邏輯。漫畫分鏡可與電影敘述一樣，清晰地表達理性邏輯；感性的邏輯代表跳躍的、直覺的、情感的、意識的、超時空的、全息的意義。一系列的分鏡通過感性的邏輯可直接表達詩意，實現(xiàn)抒情的目的。

（三）構圖的抒情

為表現(xiàn)作品的主題思想和美學價值，會在一定空間內(nèi)處理人與物的關系、位置，把個別或局部的形象組成有機整體。構圖的意義即在此。營造二維空間涉及構圖的審美和技法。通過對比、組合與布局不同形象及其位置，達到表現(xiàn)不同信息、不同思想、獨特氣氛的目的。如表現(xiàn)“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中，有一艘腐朽的木船”這個意象。以沙漠、天空、木船三個形象元素的面積比舉例，區(qū)別以下三種畫面氣氛（百分比為所占畫幅面積的比例）：沙漠99%，木船居中1%，無天空；天空90%，木船9%，沙漠1%；木船50%，天空、沙漠各25%。不同比例關系呈現(xiàn)不同的構圖形式、形象元素的相互關系，同時體現(xiàn)畫面的不同內(nèi)涵、氣氛與重點。此外，構圖還涉及不同元素的位置關系，如上下、左右、內(nèi)外、分合、并置、重疊、交融等。每種位置關系傳遞著相同或不同的信息，根據(jù)作品上下文的語境而塑造著故事或情節(jié)獨特的敘事或抒情。

四、小結

無字漫畫用畫面敘事與抒情。漫畫內(nèi)容決定了表達形式。詩意從材料、構圖、分鏡中體現(xiàn)。是視覺元素綜合效應的結果，屬于無字漫畫獨一無二的特性。它通于繪畫藝術，又不完全等同，其抒情特點兼具繪畫、電影和文學。在保持個性的同時還有著其他藝術種類的諸多共有屬性，值得發(fā)揚光大。無字漫畫是漫畫藝術中的獨特形式，充分挖掘其可能性，讓漫畫藝術之樹更加繁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