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毓
方君璧是現(xiàn)代中國知名的女藝術(shù)家。她十四歲留學法國,二十二歲考入巴黎國家高等美術(shù)學院,是該校錄取的第一位中國女學生。一九二四年她的《吹笛女》和《H小姐的肖像》兩幅油畫入選巴黎春季沙龍,是中國女性作品的第一次入選,被當時巴黎報紙譽為“東方杰出女畫家”。同時在巴黎求學的雕塑家、詩人李金發(fā)在一九四二年的文章中認為,在二十世紀二十年代燦若星辰的留法藝術(shù)家中,“最有成就的是方君璧及徐悲鴻”。方君璧一九三0年回國后,在廣州同嶺南畫家高劍父、高奇峰兄弟研習繪事,開始試用中國紙筆色墨作畫,畢生探索以西洋技法融入中國意境的方法,良有創(chuàng)獲。一九三八年商務印書館出版《方君璧畫集》,蔡元培作序,稱贊她:既以歐洲工具與筆法,寫本國風景與人物,又借歐洲寫實之手腕,達中國抽象之氣韻,“一種嘗試,顯已成功,鍥而不舍,前途斐然”。
方君璧一八九八年出生在福建省侯官縣一個開明的紳商家庭,家族中的子弟青年時代多被送往日本留學,其中有六人參加了同盟會。她的胞兄方聲洞是黃花崗七十二烈士之一。生活在分裂動蕩的二十世紀,方君璧的一生也飽經(jīng)憂患流離與生死考驗。一九三九年三月二十一日,她親歷河內(nèi)槍殺案,丈夫曾仲鳴斃命,她自己身中三槍,死里逃生。而在事發(fā)前的兩年中,她似乎已對命運有了預感,屢次在噩夢中目睹曾仲鳴遭遇暗殺。一九五0年三月二十一日,客居法國的方君璧在日記中依然傷心地寫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是我一生最傷心的日子?!羰菦]有三個小小孩子,那時需要一個母親教養(yǎng)他們,我相信我一定也跟他一起去了?!钡撬盍讼聛?,并與歷史一同前行,走過曲折蜿蜒的道路,最終目睹了夢想的實現(xiàn),活出了自己的人生。
一九四九年九月,新中國成立前夕,方君璧和許多有國民黨背景的人一樣,對新政權(quán)抱持猶疑、觀望的態(tài)度,只身偕三個小孩重返法國。臨行前,她在香港與李石曾、顧孟余等舊日師友辭行,面對歷史變局與未知的國運,大家都有些惆悵,她亦暗自感慨,“真走了,要幾時才回來呢”。在巴黎,她遭遇了事業(yè)上前所未有的困難,這就是歐洲藝術(shù)潮流的轉(zhuǎn)向。戰(zhàn)后的西方藝術(shù)界,抽象主義大行其道,不但她自己的畫,連當年巴黎高等美院那些炙手可熱的老師們的畫,也都“過時”了。一些博物館和畫廊的負責人表示喜歡她的畫,但不愿為她開設(shè)展覽。而對于那些正在展出的作品,方君璧也不以為然,在日記中說:“我一點不懂,心中很煩悶,覺得如果這樣的可叫作畫,那把從前幾千年的畫理都打倒了,也不用線條,也不用光影……所謂詩、韻、神、妙,都是落伍者的言論了,何必再用功畫呢!”
她本想在巴黎以賣畫為生,結(jié)果并不容易。國內(nèi)的親友又不斷寫信來求助,她在日記中說:“他們說沒有飯吃,我們在此地舉目無親,將來如何,亦不能知?!腥齻€小孩,如何養(yǎng)大呢?七嫂等要我寄錢,我去叫誰寄錢呢?!边@大概是她生平第一次為生計擔憂。國內(nèi)的家產(chǎn)已悉被沒收。而當一九五。年五月,她從朋友處得知“中國情形很好”時,當天在日記中寫道:“我想如果做得好,即使我們破產(chǎn),也應該的,也甘心的?!?/p>
在困難面前,她堅持了自己的審美取向與標準,不懈地尋求自我發(fā)展,雖未大受歡迎,仍以其寧靜、優(yōu)美和富于詩意的東方氣息,贏得了一些西方人的喜愛。一九五0年她在巴黎和倫敦分別舉辦了個人畫展,一九五一年又在巴黎貢底畫廊(Galerie de Conti)舉辦了個展。其后,她的油畫《錢塘江》被巴黎現(xiàn)代藝術(shù)博物館(Musee National dArt Moderne de Paris)購藏,作于淞滬會戰(zhàn)時的國畫《不食嗟來食》被巴黎賽努奇博物館(Musee Cernuschi)購藏。一九五七年,方君璧移居美國。整個五六十年代,她在香港、東京、曼谷、馬來西亞、新加坡、臺北、華盛頓、波士頓、普林斯頓、布宜諾斯艾利斯、里約熱內(nèi)盧等許多地方舉辦過個人畫展,作品廣為海外美術(shù)館收藏。
而這些年中,她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故土,尋找著回國的機會。但在東西方冷戰(zhàn)的背景下,這一愿望很難實現(xiàn)。直到一九七二年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訪華,中美之間結(jié)束了二十多年的外交隔絕狀態(tài),方君璧才跟隨“旅美華僑回國觀光團”,回到闊別二十三年的祖國。她為新中國的建設(shè)成就和普通人的精神面貌所深深感動,用一百余幅作品記錄了這個時代,在古稀之年達到了人生的又一個藝術(shù)高峰。一九七八年十月,方君璧在中國美術(shù)館舉辦個人畫展,作為首位海外華人在新中國舉辦的畫展,她在耄耋之年走完了精神上的回歸之路。
如今在瑞士日內(nèi)瓦方君璧的后人家中,完好保存著十幾本方君璧的日記,包括一九二七、一九三七至一九三八、一九四二、一九四九至一九五二、一九七二至一九七三、一九七六等年份。在這些紙頁上,留駐著她留法學生時代的青春歲月、抗戰(zhàn)的烽火、歷史轉(zhuǎn)折關(guān)頭的彷徨,以及畢生求索的痕跡。其中一九七二年九月至一九七三年十月的日記最為完整,幾乎逐日記錄著她首次回國的游歷、見聞與作畫心得,反映了一個長期在國民黨統(tǒng)治下和西方資本主義世界生活的知識分子,對于新中國的所思所感。不僅是研究方君璧個人藝術(shù)生涯的重要資料,也呈現(xiàn)出一位歷經(jīng)風雨的世紀老人眼中的新中國圖景,具有深沉感人的歷史內(nèi)涵。
“華僑回國觀光團”是新中國僑務外交戰(zhàn)略的一項實踐,五十年代初主要針對東南亞華僑,旨在增強他們對新中國的認同與支持。方君璧參加的“旅美華僑回國觀光團”,是第一批美國華人的觀光團,回國參加一九七二年的國慶活動。十月六日晚上,他們受到周恩來總理的接見。方君璧還記得第一次見周恩來,是一九二五年在黃埔軍校聽他演講,“講得極好,十分動人”。這次接見給方君璧留下了極溫暖的感受。她后來回憶說:總理“風度很好,對人很親切,眼光奕奕有神”。他一看到方君璧就說:“啊,好久不見了!你現(xiàn)在還畫畫嗎?”她說:“還畫啊,希望這一次回國能在國內(nèi)多畫一些,但不知道我的簽證是否可以延長。”總理說:“這個沒有問題吧。”接著他們討論了對于齊白石和徐悲鴻的看法??偫碛纸o大家講解了國家的大政方針,直談到午夜兩點仍精神奕奕,毫無倦容。方君璧說:“我們大家都為之感動,我心中則留下一個永不磨滅的印象。第二天我寫了一封信謝謝他,還勸他要多多的為國家保重身體……誰知那時他已開始生病,僅有三年就與我們永別了,這是多么可痛的!”
后來方君璧的簽證延長了三次,共歷時一年零一個月。她游歷了許多名勝古跡,參觀了南京長江大橋、密云水庫等新中國的建設(shè)成就,還有一些典型的社會主義工廠、公社、學校、幼兒園等,常常感到心潮澎湃。她說:“所到的地方,愈看愈好,愈參觀愈欽佩,見國家蒸蒸日上,欣欣向榮,政府為人民服務,人民為國家努力,這種情況,是以前從來沒有的??戳苏媪钊烁袆??!边@是她此次回國的總體印象。
只有了解方君璧的心志抱負與往昔的生活經(jīng)驗,才能理解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動與欽佩。剛到中國時,她也聽到國內(nèi)一些親友講述“文革”中的悲慘故事,心情十分沉重。然而當她去上海外灘游覽,“見黃浦江邊所有船只全是掛中國旗,沒有一艘外國的”,又覺得“真是開心”。遙想一九三七年十一月,抗日戰(zhàn)爭淞滬會戰(zhàn)失敗,她由牯嶺撤往香港,日記中說:“晨過吳淞口,真是可憐,一片焦土。比焦土可憐的是問問破房子,似向人訴哭……還有一江上的日本船只,沿途不見一個中國旗,真可氣死人。”撫今追昔,她感到新中國確實取得了歷史性的成就。
一九七二年冬天,她參觀了著名的北京國棉三廠。第二年春天,又參觀了東北旺人民公社。感到工人和農(nóng)民的生活確實比過去幸福多了。方君璧的親友在國民黨中都屬于“左派”,在抗戰(zhàn)前曾試行過許多改善勞工待遇的措施,包括打破碼頭工人收入工人取二成、包工頭取八成的舊制,革除包工頭做壽生子嫁娶,工人須送禮的陋習,興辦農(nóng)工教育,廢除苛捐雜稅,等等,但無一取得成功。一九七三年夏天,她參觀北京雙王大隊后,在日記中記述了一位農(nóng)民代表所講的,在舊社會父母賣女兒還債、自己淪為叫花子的故事,很理解他心中的仇恨。她還記得一九三七年在南京,她坐于汽車中,路邊叫花子圍著車窗乞討的情景。當時六歲的孩子問她,爸爸的汽車是誰買的?她說,是中政會。孩子說,若能使中政會門口的叫花子個個有車坐,他們必定很高興。孩子的話讓她羞愧萬分。正是這些歷史記憶,讓她對新中國產(chǎn)生了由衷的認同。
而更加讓方君璧感動的,是那些兢兢業(yè)業(yè)、默默無聞的社會主義勞動者,以及整個社會的樸素氛圍。她參觀了北京工藝工廠后,在日記中寫道:那些工人“個個都是藝術(shù)家,而終生埋沒無聞,毫無怨意,使我見到,自覺得很慚愧。我們都是虛榮心太重了,即不為利,尚有一些為名吧”。她也很喜歡那些革命題材的文藝作品,如電影《紅旗渠》《沙石峪》,京劇《紅色娘子軍》等,特別是描述國共內(nèi)戰(zhàn)初期,華東戰(zhàn)場上人民解放軍運用毛澤東“運動戰(zhàn)”思想,消滅國民黨強敵的電影《南征北戰(zhàn)》,還有革命現(xiàn)代舞劇《草原兒女》《沂蒙頌》,在日記中感嘆:“實在太好了”,“都好極了”。她看過現(xiàn)代京劇《紅燈記》后,在日記中說:“演得十分動人,我為之淚下。人生這樣才真有意義。想起從前兄姊等做革命,也是這樣呵?!?/p>
一九七三年三月,是毛澤東發(fā)表“向雷鋒同志學習”十周年紀念,方君璧看了《向雷鋒同志學習》的小冊子之后寫道:“使我熱血沸騰,發(fā)了燒一樣,真恨這樣年老,不能亦隨時盡力,為人類犧牲,為人民服務?!痹诒本?,她換上了藍卡其布的解放裝。在返美途中經(jīng)過廣州,選擇住集體四人間,而謝絕了二十元一晚的單人房。她在日記中說:“我想我亦當鍛煉鍛煉?!逼鋾r,她已七十五歲高齡。
在今天崇尚個人自由與個體價值的人們看來,中國革命長期宣傳的集體主義、大公無私、自我犧牲的觀念,壓抑了個性與個人的創(chuàng)造力,但是對于曾在舊中國殖民政權(quán)下生活、親歷過衰弱民族之屈辱的方君璧,最能打動她的,就是將國家、人民福祉置于個人利益之上的家國之情、赤子之心。方君璧的胞姊方君瑛是同盟會元老,為人正直、熱誠、剛毅、沉著,深得孫中山、朱執(zhí)信等革命領(lǐng)袖的敬重。她的胞兄方聲洞是一多血多淚的烈性青年,懷抱熾熱的民族情感。一九一一年春革命黨人策劃廣州起義,方君瑛力勸方聲洞留在后方,代他們抱必死之心的兒女盡侍奉老父之責。方聲洞不肯,說:“滿清未除,我還管得了家么!”后來起義失敗,演變成三月廿九日草木含悲、風云變色的大犧牲,方聲洞也在是役中陣亡。方君璧就成長在這樣的革命黨人中間,終生受著他們踔厲敢死、為國合家的精神影響,心中永遠有一超越自我的家國理想,因此她能由衷地肯定新中國的歷史成就,會為《紅燈記》落淚,會受到雷鋒精神的鼓舞。這是她的成長經(jīng)歷與所處的時代環(huán)境造成的。
方君璧每到一地,最重要的工作是寫生。新的景物,新的生活,讓她每天都處在興奮和強烈的繪畫渴望中。北京的勞動人民文化宮和中山公園,是明清兩代的太廟與社稷壇,遍植古柏,參天蔽日。中山公園更有七棵遼代興國寺的大柏樹,已逾千年,蒼古遒勁,美不可言。方君璧在沒有參觀安排的日子里,常在此流連作畫,達到廢寢忘食的程度。她在日記中說:“人生無幾,我愈來愈想畫了?!边@次回國,她共畫了一百二十多幅畫,早年空靈、憂郁的東方氣韻,被質(zhì)樸、明朗、欣欣向榮的現(xiàn)實生活所取代。
方君璧擅長人物畫像,很能傳達出人物的內(nèi)在精神。一九四三年她在北平為齊白石畫像,兩小時完成。齊白石看罷拈髯微笑,說:“你倒有一些本領(lǐng)?!奔唇蟹蛉税验L衫拿來,說“我請方先生吃面去”。這在齊白石已是隆重的禮遇。然而在民國時期,亦有人批評過方君璧的畫缺乏力度與熱度,離民眾太遠,好像畫的對象除了小姐、老人、案上清供,就再難找到別的了。在肖像畫中,她最滿意的幾幅,畫的都是女工和老工人,尤其是福州工藝脫胎廠的磨漆老師傅像,畫出了他的精神狀態(tài),很神氣。
方君璧久居海外,對于新中國美術(shù)的發(fā)展與革命歷史題材繪畫不甚了解?;貒罂吹皆S多國畫的鴻篇巨制,深受震撼,在日記中說:“中國的藝術(shù)也有新面貌了,我畫不來這樣大魄力的畫呢?!笔艿絻?nèi)心豪邁情感的激發(fā),她也開始構(gòu)思一些更大幅的作品。一九七三年初夏,她在北京動物園畫了許多速寫:熊貓、獅、虎、鶴,睡在樹下的工人,風中拂動的柳條,舉著冰棍的小孩,心想如能用心畫成大畫,必是好畫。一九七三年八月二十四至二十八日,中共“十大”召開,她想畫群眾游行歡慶的隊伍與多面紅旗,但那種聲勢浩大的行進場面,她從未畫過,不由得感慨自己“畫力”太差,而慚愧不已。
作為一個畫家,方君璧畢生的追求是將目光所遇的自然之美、生活之美和內(nèi)心對于美的感受,用畫筆傳達出來。她最愛畫花,而常困惑于“花光”難寫,花的“風神”難寫,高度要求藝術(shù)對于美的表達與再現(xiàn)能力,這使她的作品往往具有明麗、典雅的風格,體現(xiàn)出理想性與寫實性的自然融合。一九三八年她在武漢時,遇到連日大雪,天寒地凍,而屋中一盆垂絲海棠開放得嬌艷無比,她不禁感動,在日記中說:想不到外面那樣冷酷的天氣,這花竟似“一貴家小姐,不知道世界事一樣”。這也是她的畫給人的印象。她筆下那些誕生在殘酷歲月中的白梅、海棠、水仙,也好像不知道她本人的痛苦,不知道世界上有戰(zhàn)爭、暗殺、生離死別、爾虞我詐一樣,凈潔脫俗,兀自開落,在時光的流轉(zhuǎn)中,散發(fā)著寧靜的美麗。一九七二年冬在北京,一位大夫稱贊她的畫“美化了人生”,她十分高興,在日記中說:“我時時以為我是毫無用處,如能美化了人生,豈不有用?!边@使人想到蔡元培在民國初年提倡的“以美育代宗教”思想,其理想境界在于以藝術(shù)陶養(yǎng)情感,使心靈在藝術(shù)欣賞中得到凈化而日趨高尚,以摒除自私自利的算計,破人我之見,去利害得失之心。作為民初留法教育運動培養(yǎng)的第一批藝術(shù)家,方君璧可謂自覺實踐著這一理想。
一九七三年九月的一個晚上,月光如水,方君璧散步來到故宮前,見月影倒映水中,與柳絲城樓相映,莊嚴靜穆,一種思古之情油然而生。這一年的國慶節(jié),她來到天安門廣場,看到燈火輝煌,群眾歡慶的景象,感到古老的中國正煥發(fā)出勃勃生機。十月十九日,她去中國美術(shù)館觀看了“全國連環(huán)畫、中國畫展覽”和“戶縣農(nóng)民畫展覽”,覺得農(nóng)民畫最好。當天,她給周恩來、毛澤東各寫了一封信,“表示心中的仰慕”。第二天,她懷著極度不合的心情,踏上了返美的旅程。
方君璧:《國慶》,一九七三年。紙本水墨設(shè)色,137cm×69cm(一九七八年方君璧家屬捐贈中國美術(shù)館)
在此后的有生之年中,她又四次回國,足跡遍布祖國的名山大川,留下了大量的寫生作品。正如她的次子曾仲魯先生在二0一五年北京“方君璧回顧展”序言中所說:“從油畫到國畫,從巴黎到北京,她曾走得很遠,然后,一輩子仿佛都在走著回歸的路程。她在中國最后的一天是一九八一年三月二十九日,在方聲洞兒子方賢旭的陪同下,到廣州參加黃花崗起義七十周年大祭。就像一九一二年隨君瑛、曾醒、仲鳴去法國前夕時一樣。她的起點又成為她的終點,數(shù)十年的回歸終于到達了目的?!狈骄翟诤蟀肷氉郧笏鞯臍q月中,曾有過許多孤獨、迷茫的時刻,但她從未停止前進的腳步,一步步超越從前的境界,這一促使她不斷成長的動力,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