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錦濤 鄭欣艷
[摘要] 當前已有關于風險感知的研究大多集中在食品、環(huán)境等領域,而缺乏對于疾病,尤其是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的研究。本文運用“上海都市社區(qū)調查”數據(SUNS),探討特大城市地區(qū)不同群體流行性疾病的風險感知現狀。研究發(fā)現,學歷、新媒體使用、自評健康和戶籍四個變量對特大城市民眾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有顯著影響。其中,學歷越高、新媒體使用頻次越高的民眾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越高,而自評健康狀況越好的民眾風險感知越低;與外地戶籍民眾相比,本地民眾風險感知更高。該結果對于理解特大城市民眾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和分配不平等現狀有一定幫助。
[關鍵詞] 流行性疾病 ?特大城市 ?風險感知 ?風險社會
[基金項目]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城市流動老年人口生存狀態(tài)與社會支持研究”(項目編號:19BRK033)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 葉錦濤(1993-),男,湖南岳陽人,上海大學數據科學與都市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研究方向:科學社會學;鄭欣艷(1997-),女,浙江衢州人,上海大學社會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城市社區(qū)治理。
[中圖分類號] C912.6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7672(2020)02-0094-12一、 問題的提出
當前,我國正處于社會轉型階段,傳統與現代交融,導致社會發(fā)展不同階段的風險也在同一時間段集中暴發(fā)出來,尤其是在特大城市之中。這意味著,中國特大城市的風險結構聚合了城市發(fā)展多階段和多類型的風險,特大城市社會風險的超常規(guī)集聚已成為難以避免的時代趨勢,各類社會風險交織存在,已成為當前我國社會的特征之一。“風險”已經成為刻畫現代社會圖景的有力武器,風險也成為了現代社會,尤其是特大城市社會的代名詞。
事實上,“風險社會”的一個重要表征就是風險極易在全球范圍內傳播,并成為全球性的存在,例如各種災難性事件和大規(guī)模流行性疾病在世界各國頻繁暴發(fā),進而在不同程度上影響人們的心理狀態(tài)、風險感知和社會行為。僅近20年來就暴發(fā)了2003年的“非典”(SARS)、2009年的“甲型H1N1流感”、2014年的埃博拉病毒等流行性疾病,嚴重威脅著人們的身心健康和生命安全,對社會發(fā)展帶來重大影響,并對社會造成了極大的恐慌。
由于特大城市人口更密集、社會密度更高,流行性疾病所造成的社會心理危機具有較強的沖擊性,民眾對流行性疾病的風險也更為敏感,帶來的社會后果也更為嚴重。因此,“特大城市民眾對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的現狀如何”成為了本文的核心問題?;诖?,本文采用“上海都市社區(qū)調查(SUNS)”數據,重點探討和分析以下兩個問題:第一,特大城市民眾對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的現狀如何?第二,影響特大城市民眾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的社會因素主要有哪些?
二、 文獻綜述與研究假設
(一) 城市居民風險感知現狀
國內已有關于風險社會的研究忽視了中國是否已經進入風險社會階段的前提,而直接借用風險社會理論開始討論和分析中國社會。在風險社會階段人類改造自然的能力不斷上升,城市地區(qū)成為“人造自然”,風險主要來自于人類社會自身,即被制造的風險(Manufactured Risk),它與以往來自自然的風險(例如地震、洪水等)即外部風險(External Risk)不同,并在處理社會風險的過程之中不斷制造新風險。
改革開放四十多年以來,隨著科技創(chuàng)新持續(xù)推動、社會經濟和社會生產力快速發(fā)展,現代化、城鎮(zhèn)化進程加快,越來越多農村和小城鎮(zhèn)人口進入城市,導致城市人口,尤其是特大城市的人口密度和規(guī)模快速提高,例如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人口規(guī)模早已超過千萬。與傳統城市和農村不同,特大城市地區(qū)有大量傳統社會所不具備的特征,例如人口高度聚居,空間利用率更高,交通道路更加密集等。加之城市地區(qū)的生產和生活方式都會潛在造成風險的不斷生成和傳播,已經使得風險成為制度化的存在。換言之,特大城市更容易出現和傳播各類傳統社會之中不會產生和出現的風險。加之城市規(guī)模的巨型化和城市人口的多元復雜化,特大城市在資源、環(huán)境、公共安全等一系列領域首先遭遇了超出一般邏輯的社會風險,而風險一旦暴發(fā)往往會帶來巨大的破壞性,例如火災、水患和流行性疾病。
在風險感知方面,現階段,我國城市居民對不同種類風險的感知存在明顯差異。學歷和社會地位較高群體對高度不確定性三重風險的感知程度較高;并且對現代型風險感知明顯高于傳統型風險感知,而優(yōu)勢階層對現代型風險感知更高。風險感知概念最早始于心理學研究,是一個相對主觀的概念。一方面,感知到的風險與實際存在的風險可能具有一定差異,實際風險暴露高于或低于感知到的風險都有可能發(fā)生,即風險分配與風險感知存在差異性。例如在上海市,外來人口更容易成為環(huán)境暴露風險的受害者,但是實際上可能城市本地居民風險感知更高,極易出現主觀風險感知與客觀風險暴露產生偏差現象。此外,由于社會環(huán)境的復雜性,民眾的風險感知可能受到多種因素影響,如社會穩(wěn)定、社會治安、社會經濟地位、個體的社會網絡和社會資本。
在具體風險感知層面,食品安全和環(huán)境安全逐漸成為一種威脅公眾健康的社會風險,并受到公眾和學界的廣泛關注。在食品安全風險感知方面,有學者將食品安全風險感知劃分為三種狀態(tài):風險感知過高狀態(tài)、風險感知過低狀態(tài)、風險感知調整狀態(tài),并且受到收入、年齡、學歷、食品危害的經驗等因素影響,且媒體的宣傳對于民眾的風險感知有明顯的放大作用,即風險的社會放大(SARF)。同時有研究發(fā)現,食品安全事件中體現風險后果嚴重性的內容會增強公眾的風險感知。
在環(huán)境風險感知方面,人們的環(huán)境風險感知除了受到情感因素和情境因素的影響外,還會受到職業(yè)的影響,例如在事業(yè)單位工作的群體對環(huán)境風險的感知最強,而農民和行政機關工作人員的風險感知較低。與食品安全的風險感知一樣,環(huán)境風險感知也會受到收入的影響,高收入人群對于環(huán)境風險較為敏感。此外,也有研究發(fā)現社會媒體對人們環(huán)境風險感知影響顯著。
當前,已有關于風險感知的研究大多集中在總體風險感知、食品安全風險感知、環(huán)境風險感知等領域,卻忽視了對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的關注。而流行性疾病對公眾健康乃至社會生產和社會秩序的影響不容小覷,一次次突發(fā)性流行性疾病事件的發(fā)生會刷新公眾對于流行性疾病的風險感知,還會引起公眾的更大關注。因此對于風險感知的研究也應與時俱進,流行性疾病的風險感知應受到更多學者的關注。
(二) 研究假設
在風險感知理論解釋方面,文化建構論具有較強的解釋力。文化建構論學派將社會風險視為一種社會建構,注重社會個體的風險感知、主觀建構和選擇,也就是說風險以及風險感知是一種集體建構,文化價值、社會認知和社會情境都會影響著民眾的風險感知,因為風險事件與社會、制度和文化存在密切關系,并會放大或縮小人們的風險感知,因此不同文化環(huán)境下的民眾對于不同種類風險感知也存在明顯差異。在此基礎上,拉什強調風險是社會個體感知的結果,他認為風險將不再是由工業(yè)化生產過程所產生的,而是從信息領域、通訊和軟件領域產生出的新的風險和危險。文化建構論認為社會風險是被社會所主觀建構出來的,或者說盡管風險是真實的,但是對風險程度的認知是社會建構的。因為風險是在日常生活中以大眾傳媒、個人經驗和生活閱歷、本地記憶、道德信念以及個人判斷的話語為依據而建構起來的,而非社會個體所接觸到的社會現實。因此,認知能力越強的個體對于風險的關注度也會更高。此外,社會媒體可能存在夸大或者縮小風險的可能性,例如高估一些聳人聽聞的風險,或低估一些看似尋常的風險,導致風險失真。也就是說,在風險信息和事件傳播過程之中,媒體扮演著建構風險的重要角色。
眾所周知,流行感冒作為最常見和普遍的流行性疾病,每年都會定期暴發(fā),特別是在人口密集的城市地區(qū),流感病毒傳播速度更快、傳播范圍也更廣。身體健康狀況較好的人不容易感染流感,而那些健康狀況較差的人,自身免疫力較差,身體抵抗力也差,因此更容易感染流感。不僅流感如此,其他流行性疾病也是如此。個體自身的免疫力才是抵抗流行疾病最重要的因素,毫無疑問,自身身體健康狀況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人們對流行疾病的風險感知。
最后,在特大城市地區(qū),人口密度更大、聚居度更高,移民群體作為特大城市中的重要群體,相對于非移民群體而言,他們往往擁有更差的居住條件,社區(qū)的公共設施,居住房屋的通風、采光等條件也更差。而居住條件越差,越容易造成流行性疾病傳播和肆虐,例如在19世紀30年代紐約發(fā)生霍亂期間,病理學家就發(fā)現建筑質量差、采光通風差、空間擁擠的住房和居住區(qū)會更易成為傳染病傳播和蔓延的“溫床”,因此,住房條件差的社區(qū)為流行性疾病提供了有利的傳播環(huán)境。已有研究發(fā)現,居住條件越差,則患傳染病的可能性越大,因此,擁有更差居住條件的移民群體流行性疾病的風險感知也會更高。
結合以上討論綜述和討論,本文提出如下四個研究假設:
假設1:學歷越高,認知能力越高,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越高。
假設2:新媒體使用頻次越高,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越高。
假設3:自評健康狀況越好,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越低。
假設4:相對于本地居民而言,外地居民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更高。
三、 數據和變量
(一) 數據
本文所使用的數據來自“上海都市社區(qū)調查”(Shanghai Urban Neighborhood Survey,SUNS)。該項目由上海市“高峰高原”計劃社會學III類高峰計劃資助,由上海大學“數據科學與都市研究中心”(Center for Data and Urban Sciences,CENDUS)負責設計和執(zhí)行。該調查項目搜集包括社區(qū)、家庭、個人在內的多層次的追蹤調查數據,包括居(村)調查和住戶調查兩個子項目。居(村)調查包括全市5732居(村)委會中隨機抽取的537個社區(qū),于2015年完成;住戶調查則對全市具有代表性的180個社區(qū)進行入戶訪問,調查對象包括所有同住家庭成員,于2017年7月最終完成。SUNS為國內外單個城市調查研究中設計最復雜、樣本量最大的項目。為避免因非抽樣誤差所帶來的測量偏差,本文選取年齡在80歲以下的調查者作為樣本,經過篩選,共有7465個有效樣本。
(二) 變量
1. 因變量
本文因變量為流行性疾病的風險感知,具體問題為:當今社會面臨著各種風險,您認為流行性疾病的風險嚴重程度如何?答案共 4個選項:不嚴重(賦值1分,下同)、不太嚴重(2分)、比較嚴重(3分)和很嚴重(4分)。為了更好地進行分析,將不嚴重和不太嚴重合并為不嚴重(0),占比為17.28%,將比較嚴重和很嚴重合并為嚴重(1),占比為82.72%。
2. 核心自變量
本文核心自變量包括學歷、新媒體使用頻次、自評健康狀況和戶籍。
為了更好考察學歷對風險感知的影響,將學歷劃分為:初中及以下、高中、大專及以上三個層次。其中初中及以下占比為44.62%,高中學歷占比為24.41%,大專及以上學歷占比為30.97%。新媒體使用頻次變量是根據新媒體使用頻次量表加總而來,共4個題目,每道題目分值分別為:從來不(1)、偶爾(2)、有時(3)、經常(4)、幾乎每天(5),加總得分區(qū)間為[4,20]。在此基礎上,將新媒體使用頻次劃分為低(4-10)、中等(11-16)、高(17-20)三個層次,分別占比為38.65%、43.64%和17.71%。自評健康是總體自評健康,總共三個層次:差、一般、好。戶籍,即樣本戶口所在地是否在上海市,以外地為參照組,本地戶籍=1,本地戶籍所占比重為63.51%。如表1所示。
3. 控制變量
為了更好考察學歷、新媒體使用頻次等變量對民眾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的影響,我們將性別、年齡、婚姻狀況、政治面貌和工作單位性質等變量進行控制,除收入和年齡變量外,均為虛擬變量。性別變量,以女性為參照組(女性=0)。年齡變量,從表1可知樣本年齡在16-80歲之間,均值為47.34,標準差為16.07。政治面貌包括中共黨員和非黨員兩類,政治面貌變量以非黨員為參照組(非黨員=0)。工作單位性質變量,以體制外為參照組(體制外=0)?;橐鰻顩r變量,將婚姻狀況劃分為已婚和未婚兩類,以未婚為參照組(未婚=0)。收入樣本月收入均值為5.75(千元),其中最小值為0,最大值為50。
四、 風險感知影響因素:回歸結果分析
(一) 特大城市民眾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現狀
表2報告了不同群體在學歷、新媒體使用頻次、自評健康狀況和戶籍等自變量上,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差異。具體而言,除了戶籍變量之外,其他變量卡方檢驗顯著(0.001),存在顯著差異。具體而言,在學歷層面,初中及以下、高中和大專及以上分別有73.31%、85.57%及93.77%的人認為當前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處于嚴重狀態(tài),學歷越高,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越高。在自評健康狀況變量層面,自評健康狀況差、一般和好三種狀態(tài)分別有82.01%、85.75%及80.70%的人認為當前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處于嚴重狀態(tài),相對于自評健康狀況好的人,自評健康狀況差的人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更高。而在戶籍變量層面,則不存在顯著差異。最后,在新媒體使用頻次方面,新媒體使用頻次低、中等和高三種狀態(tài)的人分別有71.16%、88.61%及92.97%認為流行性疾病風險處于嚴重狀態(tài),即新媒體使用頻次越高,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越高。
在控制變量方面,在性別層面,不存在顯著差別;在年齡層面,風險感知更低的群體平均年齡更大(53.5)。而在婚姻狀態(tài)層面,已婚群體有81.75%風險感知嚴重,未婚群體這一比例為86.47%;與非黨員群體相比較,黨員群體有85.43%風險感知嚴重;在單位性質方面,有81.6%體制外人員風險感知嚴重,體制內這一比例為89.01%;在收入方面,風險感知嚴重的群體月收入更高(6.71)。
(二) 風險感知影響因素分析
表3報告了流行性疾病風險影響因素的回歸結果。模型1為基準模型,沒有放入自變量,主要考察六個控制變量對于風險感知的影響,分別為年齡、性別、婚姻狀態(tài)、政治面貌、單位性質和收入。具體而言,年齡越大,風險感知越低,黨員和女性的風險感知更高,體制內工作人員風險感知更高,收入越高,風險感知越高。
教育能夠較大提高人的認知能力,受教育程度越高的人認知能力也更強,在模型2中加入了學歷變量,相對于初中及以下學歷人員而言,高中和大專及以上人員風險感知更高,假設1得到證實,這是因為風險感知屬于心理層面,存在較大的建構空間。在模型3中加入了新媒體使用頻次變量,相對于使用頻次低的人而言,使用頻次中等和使用頻次高的人,風險感知也更高。目前,越來越多的人通過新媒體來獲得信息,與傳統媒體相比,新媒體傳播速度更快,傳播時間局限更小,在這種背景下,一些風險事件暴發(fā)之后,通過新媒體得到快速傳播,有效縮短了民眾的風險距離,從而使得新媒體使用者在無形之中感覺風險離自己更近。新媒體對風險感知的放大效應比較明顯,假設2得到證實。
流行性疾病大多屬于傳染病,具有較強的傳染性,多數屬于病毒性疾病,并極易通過飛沫、體液等方式進行傳播。因此,為減小被傳染的風險,一種有效的方式是減少與傳染源接觸或者切斷傳播途徑,例如居家隔離和出門戴口罩。當然,另外一種方式是加強鍛煉,提高自身健康水平,增強人體免疫力,一方面降低被感染的風險,另一方面提高感染后痊愈的幾率。結合已有數據和經驗,往年在流感等流行性疾病暴發(fā)的季節(jié),老年患者較多,且死亡率也更高,主要是由于老年人健康水平較差,身體免疫力差,身體抵抗力更差,被傳染的可能性更高。例如在各類媒體平臺上,不少專業(yè)醫(yī)生都在呼吁民眾加強鍛煉,提高健康水平,增強抵抗力來抵御流行性疾病的侵擾,進而減少被感染的風險。模型4加入了自評健康狀況變量,模型結果表明,相對于自評健康狀況差的人,自評健康狀況好的人風險感知更低,而自評健康狀況一般的人不存在統計差異性,假設3部分得到證實。
西方的研究發(fā)現,城市中居住條件和設施差的地區(qū),更容易成為流行性疾病快速傳播和暴發(fā)的地區(qū)。在我國城市中,基于社會經濟地位差異而形成的居住隔離,尤其是在北上廣這類特大城市之中較為普遍。相對于本地居民或者已經獲得城市戶口的移民群體而言,未獲得戶口的移民群體沒有購房資格,因而長期租房居住。已有研究發(fā)現,城市移民群體住房條件比較差,而且所居住小區(qū)的公共設施等也比較差。由于城市移民群體具有較強的流動性,移民群體的居住區(qū)往往是流行性疾病產生地區(qū),加之預防措施缺乏,也就是說他們面臨被傳染的風險更大。模型5加入了戶籍變量,在控制其他變量基礎上,相對于外地人而言,本地人風險感知卻更高,假設4沒有得到證實。
五、 結論與討論
進入21世紀之后,我國城市化進程不斷加快,越來越多的人在城市生活和工作。在人口密度和社會密度比較大的城市地區(qū),尤其是特大城市地區(qū),流行性疾病暴發(fā)、傳播和控制的難度和風險更大。而以往關于風險感知的研究大多集中在總體風險感知,在具體風險感知方面大多圍繞食品安全風險感知和環(huán)境風險感知,卻忽視了對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的關注?;诖?,本文通過采用“上海都市社區(qū)調查(SUNS)”數據,以學歷、新媒體使用頻次、自評健康狀況和戶籍為核心自變量,分析城市居民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現狀及其影響因素,有如下發(fā)現:
第一,超過80%的特大城市居民認為當前流行性疾病處于嚴重狀態(tài)。相較于其他類型的風險,流行性疾病更容易對人口高度聚集的社區(qū)產生破壞,特大城市地區(qū)由于其擁擠的居住、工作和交通環(huán)境,極易成為流行性疾病暴發(fā)的地區(qū),使得居民更容易受到流行性疾病的威脅。毫無疑問,在城市,尤其是特大城市,風險數量和種類也在不斷上升,民眾風險感知的增加并不僅僅是因為感知能力提升,同時風險也正在不斷增加,且已成為制度化的存在。
第二,文化建構論認為,風險感知具有極強的建構性,會受到民眾自身價值傾向和認知能力的影響,畢竟風險意識本身也是一種風險。一般而言,學歷越高,認知能力越強,風險意識也越強,對于可能產生的各類風險比較敏感,對社會風險危害性認識也更深刻,因而他們對流行性疾病的風險感知也更高。
第三,新媒體使用頻次越高的群體,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越高。風險既是客觀存在的,也是社會建構的。風險感知是民眾對社會風險暴發(fā)可能性和危害性的認知,是主觀和客觀的綜合體。流行性疾病具有極強的來源不確定性、傳染性和危害性,往往在暴發(fā)時會帶來較大的社會危害性和破壞性,并存在諸多盲區(qū)。與傳統媒體不同,新媒體的傳播范圍廣,更少受到時間和環(huán)境的限制,讓使用者在接觸新媒體傳播信息的過程之中,縮小了使用者的風險距離,增強其風險感知。新媒體也可以通過對某些風險信息的傳播和建構,把一些隱而未彰、不受人關注的社會風險放大。
第四,不同于流行性疾病,個體可以通過自身的社會選擇有效規(guī)避環(huán)境風險和食品風險,例如鄰避運動和綠色食品消費新生活運動的興起,進而實現降低風險感知的目標。雖然對于流行性疾病的風險,也可通過一定的社會行為來規(guī)避,例如居家隔離等,但是應對措施更少。一方面流行性疾病往往具有極強的傳染性,且傳播途徑和方式較為多元,尤其是在暴發(fā)初期,難以做到有效的預防,風險性高;另一方面,流行性疾病具有明顯的周期性和階段性。相對于其他種類的風險,健康的身體是抵抗流行性疾病風險的最好的方式,本文研究結果也較好地證實了這一點,即自評健康狀況越好的城市居民對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越低。風險分配和感知的不平等性,造成了風險感知不僅是自身建構的結果,也是社會風險分配的結果。
第五,相對于外地移民群體而言,本地居民對流行性疾病的風險感知更高。其實,本文關注的是特大城市民眾的主觀風險感知,但是由于受到社會媒體,尤其是新媒體的影響,民眾的客觀風險暴露與主觀風險感知可能存在不一致的情況,即可能存在主觀風險感知很高,但是客觀風險暴露卻很低的情況,反之亦然。最新的一項研究發(fā)現,在特大城市中僅有20%的民眾主觀環(huán)境風險感知與客觀風險暴露一致。本質上,主觀風險感知與客觀風險暴露之間的差異是風險分配不平等的產物,也是社會資源分配不平等的延伸。正如前文所述,學歷越高的民眾流行性疾病風險感知越高,但是實際上學歷越高的民眾他們所面臨的社會風險更低。
(責任編輯:余風)